一个人,如果洞察物理、透彻人事、纤毫毕见,伴随而来的往往是一种烦恼,一种对世人龌龊现象的烦恼,抑或悲伤。这种人对人生的感悟愈深,其悲伤、愤慨之情则愈炽。兆涵则不然,他对世事看得可谓深透,然而又能超脱,由烦恼与悲伤而进入达观之境。这表现在他的性格里,便是宽容与大度,便是恬淡与乐观。哲学家荀子说过:“君子贤而能容罢,知而能容愚,博而能容浅,粹而能容杂”,在兆涵眼里,只见人之长,不计人之短,故其交友甚伙,颇有哲人豁达之风。
他虽有过人的聪明与博广的才识,但并不矜持,随时表露的是人的真实情性。只要性情中所秉赋的,他都坦露无遗。用世俗的观点看,有些该是隐藏在心底角落而不宜示人的东西,在朋友面前,他亦毫无隐匿。我读《世说》,常惊叹魏晋名士的放浪形骸,惊叹之余,亦隐隐觉得,魏晋名士的放情肆志,未免有几分做作在内。兆涵所表露的,则纯系固有与自然,没有伪饰,没有虚谬,是靖节先生式的纯真与坦诚。我常说,具备这种性格的人,置身于争斗嚣攘的尘世,往往为世俗所忌所讥而难以通达。此言与兆涵可谓信然。
唯酒是耽,对他来说,并非夸饰之语。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亦非张大之词。他酒兴勃发时,显示的是一种浩然之气。其惊世骇俗之语,则多发于酒酣耳热之际。需要说明的是,他的纵酒,并非借酒麻醉,亦非傲睨风尘,自命清高,他追求的是一种美妙境界的享受与陶醉,他始终是一个清醒的现实主义者与热爱生活的人。他平时交往十分广泛,无尊无卑,无老无少,九行八业,无所不有。与人相交,期以同道,不以其达而谗,不因其卑而倨。与显宦相游,亦不卑不亢,无失士子矜持之节,犹葆平时慷慨之气。这又是他最可宝贵的性格,亦是赢得朋友赞誉的主要原因之一。
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最可宝贵的是平民意识,富有强烈的劳动人民的感情,这是作品不朽的根基。兆涵出生于黄河岸边一户平常的农民家庭,他对农民有着深挚的爱,他评价人与物,往往从劳动者的感情与审美情趣出发,农民的传统美德在他身上有着深深的烙印,表现在他的画里,便是质朴与真纯韵味的洋溢。
兆涵天赋聪颖,从小喜欢绘画,山东师范大学毕业后,即在县文化馆工作,曾任菏泽市文化馆馆长,后又自动辞职,专事绘画,画技日臻成熟。其画如人,格调洒脱而谨严。观其绘画,往往给人一种恬淡、愉悦甚或超然之感。每当尘世烦扰,心情郁结之时,我常把玩其作品,从这里我得到的是宁静,是精神负荷的释解与澡雪,抑或是对生活眷爱之情的复萌,这说明,作者绘画是物与情的凝合,并非是对风物的客观描摹。兆涵书法,亦有独到之处,名家评论,其字外秀内刚,柔劲相济,有着很高的审美价值。不久前,赴日举办个人书画展,博得海外人士的称许。
兆涵有着广泛的爱好。除绘画外,雅好诗章,常以博览为娱,尤好先秦庄老和唐诗宋词。其为人坦诚直露,暗于机宜,尚义气,重然诺,情性挥洒,语言不涉附会,洒洒然有古君子风。
我与兆涵,相交莫逆,知之甚深。是此画集出版,本想着意雕镂,以彰其人其画。因时间紧迫,言不尽意,怵然腆然而有愧于挚友云。
丁丑秋杪
郭满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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