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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的第一个平安夜是在孤独中度过的。房东的妈妈做手术,他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去看妈妈了。我一个人从中午下班回到家就晃来晃去什么也干不下去,呆呆地坐在门前的吊椅上看着街上跑来跑去的车子出神。这些南来北往的车子,高级也好破旧也罢,此刻给我的感觉都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带着一颗归心,形色匆忙地赶路回家。
将近10天的假期,我到哪里去呢?一个人玩也没劲,吃也没意思,亲近的朋友不是去探亲就是去旅行,早不知他们身在何处了。。。忽然一个念头在脑子里来回转悠,何不回家看看?十几天也够了。这个一时兴起的想法,让我坐立不安,怎么也不能把它从脑子里清除出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给头儿打电话请假试试。头是加拿大人,听得出来我的电话让他感到意外,不过当听到我的想法时,他宽容地笑着说,以后这样的计划要至少提前一个月招呼,去吧,10天够吗?不够再多加两天,你不要吭声,我也不给你报假。
回家的决定,把我心中的孤独扫荡一空。放下电话我立刻行动起来,买票收拾行李。正逢911后,机场的安检要2、3个小时才过得去,我算了算时间,必须在早晨五点钟起床,六点半赶到机场。因为仓促决定回国,不知返回时入境会不会有麻烦,顾不上这些了,好在重要的和值钱的东西不多,为防止意外,我把它们都整理出来,打点一下随身带上,等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深夜12点多了。
大脑的暗示功能可了不得,它让我这一夜无法进入深沉的睡眠,我的根根神经都像是全副武装的哨兵,警觉地为我站着岗,守望着一个个时辰,每小时唤醒我一次,生怕我睡过了头,误了飞机。每次醒来,一看时间还早可再睡会儿,可是我刚合上眼,那些关乎亲人、同学、战友、朋友的信息就被大脑从不知哪个边边角角、沟沟坎坎里翻腾出来,又跨越时空、跨越家庭人群,肆意无序地纠集和拼接成各种荒诞的故事,一会儿是欢快的,一会儿是紧张的,一会儿又是恐惧的,总之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地填满了我的睡梦。
终于小小寰球载着我和所有美国人进入了圣诞早晨,我按预先计划的时间起床,匆匆洗毕,顾不上吃饭,把两个行李搬到车上,五点准时开车上路了。这时天还很黑,整个高速路上只有我这辆白色丰田奔跑着。我喜欢这种曙色中静谧的气氛,没有喧嚣的车流,没有晃眼的光照,甚至不用提防警察,这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可以放胆踩油门,可以扯着破锣荒腔走板地吼两嗓子。
我行驶在中间车道上,车载CD正播放着我最喜欢的歌,我一边开着车,一边随着哼唱着。跑了约莫二十分钟的样子,我习惯地扫视了一眼后视镜,看见一辆黑色吉普紧紧尾随着自己,因为左侧的超车道是空的,所以我并没有让道,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速度。又开了一段时间,这辆车并不超越自己,但车距却越来越近,以至于让我生出些怪异的感觉。为了拉开和吉普的距离,我加大油门,提速。奇怪,后面的车也跟着一起提速,我的车速已经九十多麦了,后面的车还是紧紧地跟着。我心想他是故意,是要逼自己让路,我不和你斗气,打右灯,变线让路。谁知那车也跟着变线,然后依然紧紧地跟着我。
我开始有些紧张,心想这个车子要干什么?会不会是坏人,打劫的?想到“打劫”,我想到了911报警电话,我要把电话放在身边,以防紧急情况时抓不到电话,于是我伸手去摸放在副驾驶座位上手提包里的手机。就在我伸手摸包的时候,后面的车加速向右变道。在它变道的同时,它的保险杠左角擦碰我丰田的右后角。当然这是事后警察在查看了我的车况后,根据吉普留在我车后的痕迹给出的判断。
砰地一声,我感到车尾被撞击,由于车速太快,一个很强的侧力使车头失去平衡,整个车向左转了将近180度,车子右角撞在路中心的隔离墩上,然后又被反弹过来,接着尾部又第二次撞击到隔离墩。突如其来的碰撞,把我撞蒙了,除了下意识地拼尽全力应付手上的方向盘,其它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出现了暂时的信息真空。
车终于停了下来,我无力地瘫坐在车里,愣愣的看着被撞得惨不忍睹的自己的丰田。只见丰田右前方的一个角不见了,瘪得像被切了一角的蛋糕;前挡风玻璃被震碎,碎玻璃散落了一地;前盖扭曲着高高隆起,发动机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喘息,它的余热使碰撞中溅上来的水瞬间化成蒸汽,悠悠地从拱起的前盖两侧飘出来,仿佛是脱壳升天的丰田的幽灵;汽油混和着水从车里静静地淌出,很快就把高速公路蔓湿了一片。。。我呆呆的如处梦境,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好像这个车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奇怪的是,吉普车里的人根本对打劫我没有兴趣,也许我的1200美元的旧车给我贴了穷人的标签,反正撞了我之后,就在我忙于应付的时候,它飞似地离开了现场,逃逸了。由于当时天黑,吉普又是尾随我,所以事后我给不出它的车号,也给不出车的品牌,连颜色也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大概感觉,活活吃了一个哑巴亏。
东边的天开始蒙蒙发亮,不知过了多久,一辆路经这里的车停靠在路边,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我能帮你什么?”这声音把一时迷失的我唤回到现实中,忽然我想起了自己的机票,记起了自己的旅程。我要推开车门,可是胳膊一动生疼,一点力量没有,我要下车,可是我的腿软软的挪不动,我知道大概自己受伤了,只是不知道伤了哪里,伤有多重。
我勉强对这个男子笑了笑,告诉他我可能受伤了,肇事车辆跑了,并请他帮忙把书包递给我,我的手机在里面,我要报警。中年男子帮我打了911,五分钟不到,警车救护车同时赶到,警察先把我搀扶出我的车,麻利地把我绑在担架上。然后根据我的口述记录肇事经过,录完给了我一个报警的案件号,最后救护车打着喇叭把我送到医院。
至今我都不明白那车为什么跟着我,又为什么要撞我。这起乌龙车祸在经济上没有给我造成任何损失,保险公司赔付的钱比我买车花的还多出些,但是我回家的打算告吹,让我着实遗憾了半天。告别了我的第一个丰田,我开始驾驶在美国的第二辆车,一辆老切诺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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