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按：俗语“能带十万大军，不能带戏子一班。”、“要生气，领戏班。”剧团人际关系复杂，历来就是有名的。樊先生的狮吼可算得是名团了，依然难逃“定律”。如今的戏曲界，勾心斗角者也不乏其人，争风吃醋、倾轧排挤之事常有耳闻。很心酸，前辈的艺术没有怎么继承下来，这种陋习却是学得不走样，更有“发扬光大”之势。看来戏曲不亡于时代，亡于人事之语不虚。

二、《柳绿云》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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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的常警惕

    1942年夏天在五省会馆演出《柳绿云》时，团里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这一天，赵义庭演的文生，我演的是武生，因为我奔波于学戏与演出两个地方，路途相距又远，经常不能按时吃饭，患了胃病。这天演出时，我的胃病又犯了，胃阵阵疼痛，只好穿着戏装趴在后台连椅上。

    这时，粹庭进到后台没有看见我，却一眼看见了传者戏装坐在地上的魏进福，就说：“小五（魏进福的小名），怎么穿着服装坐在地下啊！”狮吼剧团规定的后台纪律其中有：穿着服装（戏装）不许乱躺乱坐，后台不许赤膊……前面说到于家的于如意没回洛阳，此时也进了剧团，他趁机挑动魏进福，魏进福发牢骚说：“景荻（常警惕原名）穿着缎子戏装躺在连椅上都不说，我穿个布服装坐在扫帚上都说我。”

    另一个演员叫张彦初趁机插话：“你能比她呀！人有几种人，木有几种木……”我趴在连椅上听了这三人的话中有话的风凉话，真气坏了。我忽的站起来，质问张彦初：“你是哪种人，我是哪种人，你是哪种木，我是哪种木？你说！”他们不吭声了。一会我在台上演戏，这三人在台边一面看着我，一面嘴里叽叽咕咕，我心想这三人一定在叨咕我，我越发生气了。

    戏演完以后，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我把戏装、彩裤一脱，这戏装、彩裤是剧团的，穿的靴子是我自己的，我从化妆镜里看到魏进福等三人走过来，把头上的网子水纱一下抹下来，出手抓住了张彦初，接着就跟他仨打了起来。我年仅十五岁，可是天天练功很有力气，跟个小伙子一样。也许他们知道事情是由他们先挑起来的自感理亏，我一手抓一个，脚下还踩一个，非要他们说明白不可。当时刚演完戏，后台都是正在卸妆的演员，都围过来拉架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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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素真《柳绿云》剧照

    粹庭正好坐在后台的一角，看见我们真的开了打，当着他的面破坏了纪律，实在看不过了，高喊一声：“景荻，你疯了！”我正在气头上，回了一句：“就是，疯了!”我跟张彦初等三人说：“走，咱们一起去搞搞理。”我们就来到粹庭面前。我对粹庭说：“你是主任，说话凭良心，咱把话都说清楚，他们的意思是你待我好，咱俩有关系，你说咱俩有啥关系？”

    我年轻不懂深浅，也不懂“关系”两字在这里的含义，头脑一热，在众人面前说出了这么严重的话，粹庭面上很挂不住，动了大气，抄起个棍子把我们四个人每人打了十几棍，气愤地说：“你们都胡说些啥？”这时陈素真上前去劝粹庭，粹庭给陈素真一巴掌，粹庭脸都气白的说：“我不是为你，我也不生这个气。”

    赵义庭上前一拉劝，粹庭冲着赵义庭说：“赵义庭，你现在行了，不是以前的赵义庭了，你现在是爷，是名角了，每到演戏，你不是肚子疼就是头疼，我不求景荻我有啥办法。”越说越有气，赵义庭也挨了一下。

    许树云上来劝拉，没想到许树云也挨了一下。粹庭说：“树云，就你年龄大，你都胡说些啥……”接着粹庭在后台连打了十几个人，当即在后台集合全团开会。我打了架又挨了打，又气又恼又委屈，头脑懵懵的，粹庭讲的啥也没听进去，大概是要求剧团同仁团结合作，珍惜取得的已有成绩之类。

    这一次粹庭动了火，打了十几个人，看来事情由我和张彦初等人打架而起，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此前在宝鸡演出《涤耻血》时，就发生了一次演出笑场的事。许树云平时就好开玩笑，好逗人笑，演出又爱逗别人笑场。他在演《涤耻血》一戏时，自己笑了场，又逗得在场上的演员笑了场。我虽然在场上，可的确没有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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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须生许树云

    下场后，粹庭叫我们同台的几个人到他面前，狠狠地训了一通，不知许树云出于什么心，是把我端出来好遮盖他首先笑了场呢，还是觉得粹庭关爱我，短处我来看你樊粹庭怎么处置，就当场说我笑了场，粹庭打了我一下。我心里委屈极了，明明我没有笑场嘛，为什么要打我呢？我对粹庭非常不满，又十分委屈，跑到山底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许树云真滑头，悄悄的跟在我的后面，也赶到山下急忙给我道歉，求我似的：“景荻，别哭了，你看打了你，跟打了我的脸一样，我更难看。”我哭着说：“你那么大年龄干啥要欺负人，拉我干啥？”

    这时栾经理走过来了：“傻妞，别哭啦，别哭啦，整顿咱团的纪律呀，虽然打了你，也是叫他们看哩。你都不知道，为了剧团的规矩，主任在西安都跟大姑娘（陈素真）翻了一回脸。我当时在场，主任说大姑娘‘你要是在团一天，你给我守一天团里的规定。你要结了婚，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是为了剧团，希望你把这个事做到底。’主任说这个话，可见对她早有看法。”

    狮吼剧团规定，不许与外界随便交朋友，不许闲人家属进后台。而陈素真的几个女朋友照样到后台去，粹庭是管还是不管呢？要管陈素真会不高兴，她已经是红角。不管吧，今后再怎么要求剧团其他人。许树云的媳妇到了后台，正赶上粹庭碰上，厉声说：“干什么来后台，出去！”许树云媳妇回去哭着给许树云诉说，许树云这回到不错，说媳妇：“你诉啥，训你活该！早就说不叫你去后台，你要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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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小生赵义庭

    狮吼剧团到了1942年夏，戏演的是好，但是内部不团结不合作的势头已经显山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