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之美,古已有之。
虽不归恶俗窠臼,却也闯入了另一片沼泽。坊间或为赞美,或为诟病,倒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有一段喜欢读贾平凹的书,长文短文皆喜。
文人有敏感的一面,也有自怜的一面,引申一下,或称自恋。
场景是守着突突的药罐子,满屋弥漫着草药的味道,当然是冬天,那药罐子当然也不是街上随便买来的,一定是古的陶器,是在地底埋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边熬着药汤,边盯着罐子,边让思绪穿越古今,想着那罐子可能的来历,想着自己病的身子,发一番感叹,引几声唏嘘,这是怎样的情调呢?
读到这些,脑子里是一幅文人伤情图。
美则美矣,毕竟黯然。
黛玉之病美,也是被讨论了很久了,一如西施的心口痛。
有人读出了红颜薄命,有人读出了美必有缺,于是,美就有了新的含义,一如断臂的维纳斯,缺为美。
缺和美本粘不上边,缺本身是遗憾,何来美之?应该是美中有了缺,缺又反衬了美,美的部分就愈显其美了吧。
在审美意趣中,似乎病的美,缺的美更容易趋于雅的境界,所谓“花未全开月未圆”。
盛开的牡丹,涨满的圆月,那是民俗画里的美,对自诩风雅的文人来说,大概是不屑的吧。
连着看了两部片子,一部是《断背山》,一部是《色戒》,也许大导演李安也想在“病美”里面找突破吗?
《断背山》拍的很美,蛮荒的原野,牛仔的生活,即便是畸态的情欲,也让人读到了凄美。不过,对一个性取向从众的人来说,当画面过于细节的表现那种畸态时,心理上还是产生了自然的排斥感。
说实话,看第一遍时是有心理准备的,但看完就看完了,肯定的否定的一下就定格了,再不想看第二遍。
《色戒》呢?这部片子可引出的话题太多了。
大到国家,小到个人命运,连篇累牍的文字充数着媒体的空间。
国家是一个被扭曲的阶段,带来扭曲的个人命运,甚至扭曲的情爱。
这里,情欲应该是一种象征吗?
从里子到面子,都是变态的,或者说是病态的,在病态里跳动着美的光焰,是富于刺激的,也是容易灼伤人的。
在影片的头几个画面里,汪伪政府门前扭曲而变形的人的面部特写,便暗示了某种邪恶的背景,在这种背景下,除了欲的共性,其他都是非同类的角逐,是与狼共舞,就这种人性(或狼性)的刻画来说,这部片子是极其成功的。
看完这两部片子,不由想到了龚自珍的《病梅馆记》一文,龚先生对“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是深恶痛绝的。
而那些“文人画士”却“隐明告鬻梅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为的是“以求重价”。
龚先生叹曰:“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
龚先生固执,甚至“既泣之三日,乃誓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辟病梅之馆以贮之”。
最后说:“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哈哈,想想那龚先生真乃痴人啊!
如果按先生的标准,从古到今不知要盖多少“病梅之馆”来“纵之顺之”呢。
这倒真是个让人迷惘的事,由不的也让人私下挠头:到底这“病之有美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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