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事杂忆之十一

打睹惊魂

村东三里许是一处坡地，坡上全是枣树。沿坡有一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路——那只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通往十五里外一个大镇的路，平常极少有人通行，本村人就更少光顾了。因为十分偏僻，坡上又全是枣树，村里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祖宗们，就在那儿挖了一个深坑，专门丢弃夭折的婴儿，因此，村里人专门为这个深坑取名“千人材”——千人棺材之谓也！即使大白天人们经过此处也觉阴森森的，晚上就更是无人敢去。儿时曾听父亲说过这么一件事，虽然时光已经数十年之久，如今想起来仍恍如昨日，特记之。

话说大约是清朝末年的一个冬天，有一天村里几个年轻人在一起闲聊，说着说着，就比起谁的胆子大来了。年轻人好胜心强，谁也不服谁，都说自己胆子最大，争来吵去，自然无法定论。内中一人提议，大家不是都说自己胆子大嘛，那么就来比一比，输的人请赢者吃一付“猪头鹅”！

所谓的“猪头鹅”，其实就是一个猪头外加一只肥鹅，谓之“猪头鹅”，是家乡人通常打睹最常见的一种睹注形式，虽然无法与现在打麻将动辄数千上万的输赢相比，但在那个经济相当落后的年代，也算是比较奢华的了。提议自然立马赢得众人的一致通过。

但是如何比法呢，还是那个提议者脑子灵光，说谁敢晚上去“千人材”边上钉一个木桩，谁就是胆子最大的，就得这个“猪头鹅”！

一提到“千人材”，一干年轻人面面相觑，就不大敢吭声了——那个鬼地方，大白天一个人也不大敢去，何况是晚上要在“千人材”边上钉一个木桩啊！

提议者也是个好事者，鼓动大家说，刚才你们不是都说自己胆子大吗，这么胆子一下都小了呢？原来都是吹牛啊！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虽然一提到“千人材”大家心里不免有几分寒意，但内中仍然有一位胆大者愿意一试！

半夜时分，还是这一班子年轻人围着这位胆大者，准备打赌。但见这位胆大者，一袭长衫，脑后拖一根长长的大辫子，别看他表面神色自若，其实白天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但年轻人极爱面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若反悔，颜面尽失，从此自己将被他人所瞧不起，于是只能强打精神，勉强一试。在众人的目光监督下，他左手拿根木桩，右手操一把锤子，扭头直奔村东而去。一路无话，不一会就到了“千人材”边。

因为“千人材”地处坡边，正好是个风口，时值冬天，北风呼呼，这位胆大者也顾不了许多，甫抵“千人材”边，双脚一蹲，左手将木桩往地上一戳，右手拿锤狠狠就是几下，把木桩钉在地上，然后一转身，拔腿就往回家的方向跑。

岂料大事不妙，自己穿的长衫却似被背后有人一把扯住了，胆大者不由得大惊失色，完了，有鬼！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他猛地扯破长衫，没命地往家里跑。穿过枣林时，只听得树叶沙沙地响，似是有鬼在后追赶，及至到家，一推两扇大门，不及回头，随即反手一关，糟了，鬼却把他的长辫抓住了！直吓得这位胆大者“哇！”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当时就昏死过去！

其实，这世上并非真的有鬼。原来这位胆大者身着长衫，蹲下钉木桩时，因为心里极度紧张，竟把木桩连同长衫一起钉在了地上，待钉好后转身就跑，恰似有人扯着他的长衫一般；跑回家时，他反手把两扇大门往后一关，又正好把脑后那根大辫子夹在门上，正如有人扯他的辫子无二。可怜这位胆大者，一场惊吓，大病数月；虽赢了一付“猪头鹅”，人却瘦了一大圈！

这正是：世上本无鬼，庸人自扰之；劝君莫言赌，心态须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