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离世14周年忌日。

    对我来讲这个日子是个分水岭，与他的婚姻维系了13年加4个月，而他离去已经14整年，意味着聚少离多的开始。

    说句心里话，连我自己都没有估计到对他的思念会延续如此长的时间。这14年来没有一天没想起他，如果思念可以织布，我相信这些丝丝缕缕的经纬足以连接阴阳间的遥远。

    思念他，不是因为没有他我们就没法过日子，事实上，他离去后我们娘儿俩过得宽裕且悠然，但不愁衣食的日子就如华丽的大厦，而对他的思念却是那屋顶无法补上的洞，漏下阳光，漏下风雨。一抬头，在眼前，不抬头，在心中。

    发现有个找到他的好地方。想他了，就上GOOGL打他的名字，尽管他已经离去14周年，尽管对于一个考古的人来讲，39岁在学术方面只算年青，可人们并没有忘记他，还在提起他的成就，引用他的文章。一个人离去10多年，仍在现世留有鲜活的痕迹，雪泥鸿爪，点点欣慰。 

    他离去一周年时，我在省报上发了一篇文章追思他。当时这个标题的长度违背了报社的规定，编辑改短了，但总编看到原标题时，又毅然改了回来，还特地排了竖版以示对仗。今天将这篇小文一字没动贴在此处，只为没有忘却的纪念。

      阴有界阳有界情思无界   柴无缘米无缘魂梦有缘

                       ---------写给先夫丁邦钧

    邦钧去了已有一年，似乎是中了深夜黑暗中的流弹，你未留下一句话，“心脏猝死”就这样去了，只留下庆贺39岁生日的鲜花仍在孤独地摇曳。

    邦钧，作为省博物馆副馆长，你生前有三个心愿，一是让省博跻身全国重点博物馆行列；二是解决离、退休老同志的医疗费用；三是让馆里职工的收入水平赶上我们保险公司。为了这三个心愿，你早出晚归不算，还得忍受多少委屈，多少烦恼。哪想到一个心愿未了你就命赴黄泉。还有，心爱的儿子才12岁，同甘共苦的妻子体弱多病，朝盼夜思十多年才分到手的新居仅住了34天，邦钧，你怎么舍得下!

    我们的婚姻只有160个月，这当中有过争吵，但更多的还是爱。结婚以来，凡吃西瓜，只要我在家，你都把中间最甜的一小块放进我的嘴里。你去世的前两天，还去买了两斤我最爱吃的草莓，冼净后挑大的喂我。还有，你为我买的各种发卡、饰品、衣物还在，你为我唱的催眠曲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而你，如今魂归何处？

    我曾身不由已地跪在医生面前，恳求他，救你过来。我愿倾其所有，我愿折下自己的寿数来换取你的生命，哪怕是一息游丝，可你却那么坚决地去了。温馨宜人的新居成了一座悲风四起的孤岛。常常有难眠之夜，我静静地起床，将你的骨灰盒紧贴胸前，每当此时，我真幻想我的心脏也一下子骤停，这样可以摆脱一切的苦难与悲伤，与你一起化作清风、化作白云、化作蝴蝶------可是不行，我们的儿子需要我；我们的父母------四位白发老人需要我；我们的兄弟、姐妹、朋友、亲人需要我。再苦、再难，我也得撑住。

    渐渐地我学会了包裹伤口，像螺蛳一样把柔弱易碎的心藏在坚硬的外壳之中。时间在帮助我武装自己，我又能唱、能跳、能笑、能闹了。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些武装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偶而飘过来的哀乐，眼前掠过的灵车，不相干的人的遗像，都能让我心痛欲裂。公路上携手相依的夫妻、公园里成双结对的伴侣，都能激起我心底深处的哀伤。但我不再流泪，偌大地球，并没有我尽情哭泣的一角之地。我也不愿一人向隅滿座皆悲的场面因自己而起。真正的痛，是无法呻吟的。

    邦钧，我们俩是一个县城的老乡，又是大学同班同学，就像那同源流出的山泉，本以为会一起走到终点。这个终点是大海还是沙漠，是森林还是农田都不重要，只要相伴一生足矣。然而，你在半路上撇下了我。我却仍然得往前走。虽然不知前面有哪些危险，也不知前面有哪些风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走得多远，归根结底，我要与你汇合于地下的永恒。等着我，邦钧。

    还有，你总是埋怨我很少说“我爱你”。在你去世后的这一年里，我已说了无数遍。清风可以作证，明月可以作证。你遗留下的一衣一物、一鞋一袜均可作证。我曾无数次地抚摸着它们说着这三个字，你听见了吗？

                                                   遗妻泣成于1996年5月16日深夜

 相关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