莪默絕句甲集譯箋

 

根據愛德華▪菲茨傑拉德《納霞堡莪默▪伽亞謨魯拜集》“RUBÁIYÁT OF OMAR KHAYYÁM OF NAISHÁPÚR”第五版轉譯

 

其一

覺起東君掃夜還，紛紜列宿逝冥關。赫戲萬丈光如箭，正射君王宮闕間。

 

譯箋：東君，英譯原作Sun（太陽）。洪興祖《楚辭補注》：“《博雅》曰：朱名耀靈。東君，日也。《漢書郊祀志》有東君。”〇赫戲，屈原《離騷》“陟陞皇之赫戲兮”，王逸《楚辭章句》：“赫戲，光明貌”。張衡《西京賦》“叛赫戲以煇煌”，李善注：“赫戲，炎盛也。戲，音羲”。〇闕, 英譯原作Turret（塔樓、角樓）。闕之漢義本指古代宮殿、祠廟或陵墓前之高臺，通常左右各一，臺上起樓觀。許慎《說文解字》：“闕，門觀也”。徐鍇曰《說文解字繫傳》:“蓋為二臺於門外，人君作樓觀於上，上圓下方。以其闕然爲道，謂之闕。以其上可遠觀,謂之觀。以其縣法，謂之象魏”。〇參看附錄首版其一及溫譯其二百三十三。

 

I

Wake! For the Sun, who scatter'd into flight

The Stars before him from the Field of Night,

Drives Night along with them from Heav'n, and strikes

The Sultán's Turret with a Shaft of Light.

 

其二

酒肆昏昏侵曙天，忽聞棒喝意茫然。神宮設醮皆齊具，香客何猶閫外眠。

 

譯箋：棒喝，禪宗十一傳至南嶽繫鎮州臨濟義玄慧照禪師以喝叱為機鋒，開示於人。〇宋玉《高唐賦》：“醮諸神。”李善注：“醮，祭也。”〇閫，門檻。揚雄《甘泉賦》：“天閫決兮地垠開。”〇參看溫譯其一。

 

II

Before the phantom of False morning died,

Methought a Voice within the Tavern cried,

    "When all the Temple is prepared within,

"Why nods the drowsy Worshipper outside?"

 

其三

雞聲茅店客來喧，寄日無多當戶言。分袂一朝江海去，悠悠不復返君門。

 

譯箋：唐溫庭筠《商山早行》“晨起動征鐸，客行悲故鄉。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同以羈旅起興。〇是篇意與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開篇頗類，其云：“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大抵皆人生如寄之意。〇參看溫譯其四百八十三。

 

III

And, as the Cock crew, those who stood before

The Tavern shouted—"Open then the Door!

"You know how little while we have to stay,

"And, once departed, may return no more."

 

其四

宿願新春又蘖芽，魂思夢慮隱孤笳。但看淑氣神州遍，素手裁成万樹花。

 

譯箋：宿願，英譯原作old Desires。晉陸機《思歸賦序》：“懼兵革未息，宿願有違。”〇淑氣，英譯原作Jesus from the Ground suspires（耶穌自地上嗟嘆）。波斯相傳耶穌復活之法力在彼呼吸之中。〇素手，英譯原作WHITE HAND OF MOSES（摩西素手）。典出《舊約出埃及記》第四章：“（耶和華）又曰，置手于怀，遂置于怀。出之，手乃生癞，其白如雪。又曰，再置手于怀，遂置于怀。出之，手复原，同乎体。”詩中借指一種波斯花，菲氏以爲類於山楂花。〇淑氣，英譯原作耶穌之嘆息，據菲注耶穌治愈之力在其呼吸之中。〇參看溫譯其一百一十六與二百零一。

 

IV

Now the New Year reviving old Desires,

The thoughtful Soul to Solitude retires,

Where the WHITE HAND OF MOSES on the Bough

Puts out, and Jesus from the Ground suspires.

 

其五

翳林湮滅葬薔薇，照世御杯何所歸。惟覩蒲桃赤瓊灼，千園繞水滿芳菲。

 

譯箋：翳林Iram，據菲注波斯古園名，湮於阿拉伯沙漠之中。〇照世御杯，英譯原作Jamshyd’s Sev’n-ring’d Cup（賈姆什德之七環杯）。賈姆什德，古波斯神話中丕什達德王朝之第四位國君，見菲爾多西《列王紀》。《明史列傳西域四》：“（洪武）二十七年八月帖木兒貢馬二百。其表云：‘.…..欽仰聖心，如照世之杯，使臣心中豁然光明……’照世杯者，其國舊傳有杯光明洞徹，照之可知世事，故云。”〇赤瓊，許慎《說文解字》：“瓊，赤玉也。”今字書猶多沿襲其義。然清段玉裁考證，當是“瓊，亦玉也”之譌，則瓊本非專指赤色之玉。故以赤瓊譯Ruby，亦未嫌義重也。〇赫榮-愛倫云此首為雜擷而成，非任何一首全部或主要部分之翻譯。

 

V

Iram indeed is gone with all his Rose,

And Jamshyd's Sev'n-ring'd Cup where no one knows;

    But still a Ruby kindles in the Vine,

And many a Garden by the Water blows.

 

其六

韓娥已絕繞梁音，淒豔長聼莺嘯吟。佶屈殷勤呼美酒，萎花病頰暈霞侵。

 

譯箋：韓娥，英譯原作David（《聖經》中大衛，《古蘭經》達烏德。能歌善詩，傳《舊約》之《詩篇》爲其所撰）。《列子湯問第五》：“昔韓娥東之齊，匱糧，過雍門，鬻歌假食。既去而餘音繞梁欐，三日不絕，左右以其人弗去。過逆旅，逆旅人辱之。韓娥因曼聲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對，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還，復爲曼聲長歌，一里老幼喜躍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賂發之。故雍門之人至今善歌哭，放娥之遗声。”〇嘯，英譯原作High-piping（尖厲）。《說文解字》：“嘯，吹聲也。”《詩經召南江有汜》“其嘯也歌。”鄭玄箋云：“嘯，蹙口而出聲。”〇佶屈，韓愈《進學解》“周誥殷盤，佶屈聱牙。”馬其昶注：“佶屈聱牙，皆艱澀貌。” 原詩 Pehleví指三至七世紀古代波斯所流行之國語，故以佶屈一詞傳其古奧之義。〇參看溫譯其一百七十四。

 

VI

And David's lips are lockt; but in divine

High-piping Pehleví, with "Wine! Wine! Wine!

    "Red Wine!" the Nightingale cries to the Rose

That sallow cheek of hers to' incarnadine.

 

其七

春暖邀君酌羽觴，悔尤重襺盡除將。韶光振翮無多路，跂翼時禽欲遠揚。

 

譯箋：酌羽觞，《漢書孝成班倢伃傳》：“酌羽觴兮銷憂。”顏師古注引孟康曰：“羽觴，爵也，作生爵（雀）形，有頭尾羽翼。”〇《論語為政》：“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重襺，《說文解字》：“襺，袍衣也。以絮曰襺。”《爾雅釋言》：“袍，襺也。”郭璞注：“《左傳》曰：‘重襺衣裘。’”今本《左氏春秋傳襄公二十一年》作“重繭衣裘。”〇跂翼，《詩經小雅斯干》：“如跂斯翼。”毛傳：“如人之跂竦翼爾。”《爾雅》：“翼，敬也。”清馬瑞辰云：“《傳》云竦翼者，正以竦釋翼，以狀跂立之貌，有似翼然起敬也。”揚，《詩經大雅大明》：“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毛傳：“鷹揚，如鷹之飛揚也。”〇赫榮-愛倫云此首為雜擷數篇而成，參看溫譯其四百二十五。

 

VII

Come, fill the Cup, and in the fire of Spring

Your Winter-garment of Repentance fling:

The Bird of Time has but a little way

To flutter—and the Bird is on the Wing.

 

其八

往復二京安立身，樽中甘苦與誰論。命如莤酒滲將盡，枯葉永飛歸故根。

 

譯箋：往復，《周易泰卦九三爻辭》：“無平不陂，無往不復。”《象》曰：“無往不復，天地際也。”二京，原詩本作納霞堡（Naishápúr，又譯内沙浦爾） 與巴比倫（Babylon）。納霞堡，莪默生地，於今伊朗東部呼羅珊省，時為國之大都會。Babylon，巴比倫王國之都城，位於今伊拉克境内，借指伊斯蘭教中心巴格達。〇莤酒，《左氏春秋傳僖公四年》：“爾貢苞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莤酒。”《說文解字》：“莤，《禮》祭束茅加於祼圭而灌鬯酒，是為莤，像神飲之也。”清段玉裁注：“莤讀為縮，束茅立之，祭前沃酒其上，酒滲下去，若神飲之，故謂之縮。”〇參看溫譯其一百三十四與其三百零九。

 

VIII

Whether at Naishápúr or Babylon,

Whether the Cup with sweet or bitter run,

    The Wine of Life keeps oozing drop by drop,

The Leaves of Life keep falling one by one.

 

其九

朝花千束日堪摘，昨夕薔薇無處覓。孟夏惟攜群豔來，帝君難老焉能錫。

 

譯箋：《詩經魯頌泮水》：“既飲旨酒，永錫難老。”錫，同賜。〇帝君，英譯原作賈姆什德（Jamshyd）與凱科巴德（Kaikobád），皆傳説中古波斯國王。賈姆什德，參看菲譯其五拙箋。凱科巴德為凱揚王朝創立者，見菲爾多西《列王紀》。〇赫榮-愛倫云此首為雜擷而成，參看溫譯其四百一十四、其四百四十四與其四百八十四。

 

IX

Each Morn a thousand Roses brings, you say:

Yes, but where leaves the Rose of Yesterday?

    And this first Summer month that brings the Rose

Shall take Jamshyd and Kaikobád away.

 

其十

祖孫帝業底干卿，父子稱雄一轉睛。但任沙場吼不息，誰趨鼎食與鐘鳴。

 

譯箋：祖孫，原詩作凱科巴德大帝（Kaikobád the Great）與凱霍斯魯（Kaikhosrú）。凱科巴德見菲譯其九拙箋。據菲爾多西《列王紀》，凱科巴德死後傳位長子凱卡烏斯。凱卡烏斯子西亞沃什避難突朗部，入贅駙馬，與突朗公主法蘭吉斯生一子，即凱霍斯魯。凱霍斯魯後回國承繼祖父凱卡烏斯之王位。凱為巴列維語尊稱，義為首領或統治者，凱揚則是凱之複數。後凱揚演變為世間為王者之代稱。波斯史中凱揚靈光即指世間人君所享有之神恩與福佑，與中國所謂真命天子義等。底，何也。馬令《南唐書馮延巳傳》：“延巳有‘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之句，元宗嘗戯延巳曰：‘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〇父子，原詩作扎爾（Zál） 與魯斯塔姆（Rustum）。父子皆為凱揚王朝之勇夫，事跡俱見菲爾多西《列王紀》。〇鐘鳴鼎食，張衡《西京賦》：“擊鐘鼎食，，連騎相過。”王勃《滕王閣序》：“閭閻撲地，鍾鳴鼎食之家。”英譯原作Hátim call to Supper（哈蒂姆開筵招客），哈蒂姆乃阿拉伯貴族，以慷慨著稱。〇參看溫譯其六十四與其四百五十五。

 

X

Well, let it take them! What have we to do

With Kaikobád the Great, or Kaikhosrú?

    Let Zál and Rustum bluster as they will,

Or Hátim call to Supper--heed not you.

 

其十一

田園荒磧隔漫漫，芳甸橫陳一帶寬。臣主假名渾不記，無愁天子倚金鑾。

 

譯箋：兩端，《中庸》：“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爲舜乎！”〇假名，佛教以爲，諸法為因緣和合而成，無真實之體，故不可自差別，假名僅有差別之諸法，離名則無差別之諸法，故指諸法為假名。鳩摩羅什注《維摩經》：“緣會無實，但假空名耳。”《法華經方便品》：“但以假名字，引導於眾生。”〇無愁天子，《隋書樂志》：“北齊後主自能度曲，嘗倚弦而歌，別采新聲爲無愁曲，自彈胡琵琶而唱之，音韻窈窕，極於哀思。曲終樂闋，莫不隕涕。樂往哀來，竟以亡國。”高緯因自創無愁曲，時人稱之曰無愁天子。英譯原作Mahmúd。瑪赫穆德乃波斯伽玆尼王朝最顯赫之統治者（998-1030年在位），雖為突厥種，亦能以波斯語作詩。此處言Slave and Sultan（臣主）或係指蘇丹瑪赫穆德與其寵臣、將軍埃亞茲，埃本為奴僕。

 

XI

With me along the strip of Herbage strown

That just divides the desert from the sown,

    Where name of Slave and Sultan is forgot—

And Peace to Mahmúd on his golden Throne!

 

其十二

一片乾餱一卷詩，一壺美酒傍疏枝。荒原有汝歌清發，爰得樂郊無盡時。

 

譯箋：《詩經小雅伐木》：“民之失德，乾餱以愆。”《說文解字》：“餱,乾食也。”《廣雅釋器》：“餱,糒也。”〇《詩經魏風碩鼠》：“樂土樂土，爰得我所。”又“樂郊樂郊，誰之永號。”〇赫榮-愛倫云上二首宜合觀。並參看溫譯其四百七十九與其四百五十二。

 

XII

A Book of Verses underneath the Bough,

A Jug of Wine, a Loaf of Bread—and Thou

    Beside me singing in the Wilderness—

Oh, Wilderness were Paradise enow!

 

其十三

或謂榮華此世奇，或求遐擧夢瑤池。花開堪折直須折，遠鼓鼉鳴那復知。

 

譯箋：瑤池，英譯原作the Prophet's Paradise（先知之樂園）。先知，指穆罕默德。《穆天子傳》卷三：“乙丑，天子觴西王母於瑤池之上。”唐李商隱《瑤池》：“瑤池阿母綺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〇唐杜秋娘《金縷衣》：“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〇陸佃《埤雅釋魚》引晉安《海物記》：“鼉宵鳴如桴鼓，亦或謂之鼉更；更則以其聲逢逢然如鼓，而又善夜鳴，其數應更故也。”《李斯谏逐客书》：“树灵鼍之鼓。”菲注謂鼓指王宮外之鼓。〇參看溫譯其一百零八、其一百八十四與其九十四。

 

XlII

Some for the Glories of This World; and some

Sigh for the Prophet's Paradise to come;

    Ah, take the Cash, and let the Credit go,

Nor heed the rumble of a distant Drum!

 

其十四

環眸四際盡薔薇，鬧罷紅塵笑語歸。旦暮看余繡囊裂，奇珍園囿散霏霏。

 

譯箋：《詩經小雅采薇》：“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毛傳：“霏霏，甚也。”〇菲注謂後二句狀薔薇之金色花蕊。

 

XlV

Look to the blowing Rose about us—"Lo,

Laughing," she says, "into the world I blow,

    "At once the silken tassel of my Purse

"Tear, and its Treasure on the Garden throw."

 

其十五

或持金粟惜如珠，或任風抛雨委輸。死化丹砂同不得，封塋誰復掘泥污。

 

譯箋：丹砂，英譯原作aureate Earth（金色之土）。《周易參同契》：“丹砂木精，得金乃並。金水合處，木火爲侶。”東晉干寶《搜神記》：“臨汜縣有廖氏，世老壽。後移居，子孫輒殘折。他人居其故宅，復累世壽。乃知是宅所爲，不知何故。疑井水赤，乃掘井左右，得古人埋丹砂數十斛。丹汁入井，是以飲水而得壽。”〇參看溫譯其一百七十五。

 

XV

And those who husbanded the Golden grain,

And those who flung it to the winds like Rain,

    Alike to no such aureate Earth are turn'd

As, buried once, Men want dug up again.

 

其十六

心牽塵慮世間情，旋滅死灰旋復生。如鬬玉龍沙磧雪，須臾熠燿即遄行。

 

譯箋：《史記韓長孺列傳》：“死灰獨不復然乎！”〇《詩經豳風東山》：“町畽鹿場，熠燿宵行。”毛傳：“熠燿，燐也。燐，螢火也。”《說文解字》：“熠，盛光也。”“燿，照也。”

 

XVI

The Worldly Hope men set their Hearts upon

Turns Ashes—or it prospers; and anon,

    Like Snow upon the Desert's dusty Face,

Lighting a little hour or two—is gone.

 

其十七

逆旅千年看弊穿，陰陽遞轉戶樞圜。列王隆貴今安在，時命相追鶴馭煙。

 

譯箋：《聖經利未記》第二十五章：“田畝屬我，汝乃賓旅，不得永鬻於人。”《歷代志上》第二十九章：“我儕在爾前，為遠人，為羈旅，同於列祖，在世之日如影，無永存之希望。”《彼得前書》第二章：“愛友乎！爾若客旅，若寄居，我勸爾戒形軀之欲，即攻爾心者也。”唐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其義與此章同。諸如Tavern，Caravanserai皆莪默習用之意象。〇陰陽，英譯原作Night and Day（晝夜），然其義當非限於日夜一科，故易以陰陽。圜轉，《漢書梅福傳》：“從諫若轉圜。”唐顏師古注：“轉圜，言其順易也。”戶樞，《呂氏春秋盡數》：“流水不腐，戶樞不螻，動也。”隆貴，英譯原作Pomp（壯觀）。《史記叔孫通列傳》：“於是高帝曰：‘吾迺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鶴馭煙，吳融《和皮博士赴上京觀中修靈齋》詩：“鶴馭已從煙際下。”鶴馭，死之諱稱。〇參看溫譯其七十。

 

XVII

Think, in this batter'd Caravanserai

Whose Portals are alternate Night and Day,

    How Sultán after Sultán with his Pomp

Abode his destined Hour, and went his way.

 

其十八

野驢馳踐羿王元，猶夢黃粱伏草宛。英主深宮曾醉臥，雄獅巨蜥守無言。

 

譯箋：羿王，《說文解字》：“羿，羽之幵風。亦古諸侯也。一曰射師。”拙譯取射師之義。英譯原作Bahrám, that great Hunter（偉大獵手巴赫拉姆），指古波斯薩珊王朝第十任君主巴赫拉姆·古爾（273-276年在位），以勇力稱，熱衷狩獵。見菲爾多西《列王紀》。元，《孟子滕文公下》：“勇士不忘喪其元。”趙岐注：“元，首也。”《左氏春秋傳僖公三十三年》：“狄人歸其元，面如生。”杜預注：“元，首。”〇黃粱，見唐沈既濟《枕中記》。宛，音冤。《說文解字》：“宛，屈艸自覆也。”〇英主，英譯原作Jamshyd（賈姆什德），參見其五與其九。〇參看溫譯其七十二。

 

XVlII

They say the Lion and the Lizard keep

The Courts where Jamshyd gloried and drank deep:

    And Bahrám, that great Hunter—the Wild Ass

Stamps o'er his Head, but cannot break his Sleep.

 

其十九

薔薇何處最紅妍，凱撒王陵喋血殷。風信飄園如落帽，自誰螓首墮華鬘。

 

譯箋：《春秋左氏傳成公二年》：“左輪朱殷。”杜預注：“今人謂赤黑色為殷。”〇風信，原詩Hyacinth，花名。落帽，《晉書孟嘉傳》：“九月九日，（桓）溫燕龍山，僚佐畢集。時佐吏並著戎服，有風至，吹嘉帽墮落，嘉不之覺。”〇螓首，《詩經衛風碩人》：“螓首蛾眉。”毛傳：“螓首，顙廣而方。”鄭玄箋：“螓，謂蜻蜻也。”《爾雅釋蟲》：“蚻，蜻蜻”郭璞注：“如蟬而小，《方言》云：‘有文者謂之螓。’”華鬘，印度風俗男女多以花結貫飾首或身，謂之俱蘇摩摩羅Kusumamala，因而以為莊嚴佛前之具。《西域記二》曰：“首冠華鬘，身佩瓔珞。”《守護國界經》曰：“以種種寶，用作華鬘，而為莊嚴。”白居易《遊悟真寺》：“疊霜為袈裟，貫雹為華鬘。”〇參看溫譯其一百零四。

 

XIX

I sometimes think that never blows so red

The Rose as where some buried Cæsar bled;

    That every Hyacinth the Garden wears

Dropt in her Lap from some once lovely Head.

 

其二十

輕臥河漘覆碧茸，甦生芳甸正芃芃。麝香暗吐誰家女，教惜櫻唇一點紅。

 

譯箋：河滣，《詩經魏風伐檀》：“寘之河之漘兮。”《說文解字》：“漘，水厓也。” 茸，草初生柔細貌。《說文解字》：“茸，艸茸茸皃。”〇芃，《說文解字》：“芃，艸盛皃。”《詩經鄘風載馳》：“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毛傳：“願行衛之野，麥芃芃然方盛長。”《詩經曹風下泉》：“芃芃黍苗，陰雨膏之。”毛傳：“芃芃，美貌。”〇借用蘇軾《蝶戀花》：“帳底吹笙香吐麝。”《文選》漢王延壽《魯靈光殿賦》：“發秀吐榮。”吐，有化生之意，故以譯spring。〇參看溫譯其六十二。

 

XX

And this reviving Herb whose tender Green

Fledges the River-Lip on which we lean—

    Ah, lean upon it lightly! for who knows

From what once lovely Lip it springs unseen!

 

其二十一

命酌同心盡此朝，後憂前悔泯然消。己身明日將何在，當化池灰作劫燒。

 

譯箋：酌，《說文解字》：“酌，盛酒行觴也。”同心，《周易繋辭上》：“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〇王安石《傷仲永》：“泯然衆人。”〇《高僧傳竺法蘭》：“昔漢武穿昆明池底，得黑灰，以問東方朔。朔云：‘不知，可問西域胡人。’後法蘭既至，衆人追以問之。蘭云：‘世界終盡，劫火洞燒，此灰是也。’”劫，梵文Kalpa，為梵語劫波之音略。譯言分別時節。通常年月日時不能算之遠大時節也，故又譯大時。原詩 Yesterday's Sev'n thousand Years，蓋古波斯以為世界之壽為七千歲。菲注謂每一星掌一千年。〇參看溫譯其三百一十二。

 

XXI

Ah, my Beloved, fill the Cup that clears

TO-DAY of past Regrets and future Fears:

    To-morrow!—Why, To-morrow I may be

Myself with Yesterday's Sev'n thousand Years.

 

其二十二

江山歷代有才人，醇酒能醅幾日新。換盞推杯數巡後，山阿托體藉橫陳。

 

譯箋：清趙翼《論詩絕句》：“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趙詩末二句言人才代有，以明潮流無常之意，而莪默則言歷史舞臺之上才人但如過客，終歸寂滅。二者用意不同。〇原詩本言世人所愛之一干才人，皆如從所獲蒲桃中軋出之精髓，喻皆為時代所造就也。〇陶淵明《挽詩》：“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〇參看溫譯其二百一十九。

 

XXII

For some we loved, the loveliest and the best

That from his Vintage rolling Time hath prest,

    Have drunk their Cup a Round or two before,

And one by one crept silently to rest.

 

其二十三

椒房金屋樂無垠，夏日穠芳衣著新。終藉黃泉下冷土，己身又為藉何人。

 

譯箋：椒房，班固《西都賦》：“後宮則有掖庭后妃之室。”金屋，《漢武故事》：“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〇黃泉，《左氏春秋傳隱公元年》：“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杜預注：“地中之泉，故曰黃泉。”〇參看溫譯其三百六十六、其七十三與其三百九十。

 

XXIII

And we, that now make merry in the Room

They left, and Summer dresses in new bloom,

    Ourselves must we beneath the Couch of Earth

Descend—ourselves to make a Couch—for whom?

 

其二十四

極慾窮奢君莫遲，終歸塵土復誰知。塵來塵去塵中臥，無酒無歌無絕期。

 

譯箋：白居易《長恨歌》：“此恨綿綿無絕期。”〇參看溫譯其一百零七。

 

XXIV

Ah, make the most of what we yet may spend,

Before we too into the Dust descend;

    Dust into Dust, and under Dust to lie,

Sans Wine, sans Song, sans Singer, and—sans End

 

其二十五

今世辛勞終是空，寄瞻來世亦歸同。司辰幽閣呼群妄，玄道休尋二者中。

 

譯箋：幽閣，清真寺內多建一塔或一樓閣，有宣禮者守之，以時召喚信徒禮拜。然菲譯莪默用Dark或Darkness多關乎死亡。《約翰福音》第一章：“元始有道，道偕上帝，道即上帝也。是道元始與上帝偕也。萬有由之而造，凡受造者，無不由之而造焉。生在其中，生者人之光也。光燭於暗，而暗弗識之。”光即生命，暗即死亡。司辰，原作Muezzin，源自阿拉伯文，即宣禮者。〇真道，原作Reward（報償）。赫榮-愛倫謂加爾各答抄本作Road，指玄道或拯救之道。〇參看溫譯其三百七十六。

 

XXV

Alike for those who for TO-DAY prepare,

And those that after some TO-MORROW stare,

   A Muezzin from the Tower of Darkness cries,

"Fools! your Reward is neither Here nor There."

 

其二十六

二世群賢論別裁，流同術士亦愚哉。猥辭瑣語隨塵散，佞口簧言止積埃。

 

譯箋：《說文解字》：“佞，巧諂高材也。”簧言，《詩經小雅巧言》：“巧言如簧。”〇參看溫譯其四百二十八與其一百四十七。

 

XXVI

Why, all the Saints and Sages who discuss'd

Of the Two Worlds so wisely—they are thrust

    Like foolish Prophets forth; their Words to Scorn

Are scatter'd, and their Mouths are stopt with Dust.

 

其二十七

壯歲求知切問存，俊賢捫蝨坐談論。詹詹喋喋皆聽慣，拂袖而離昔入門。

 

譯箋：《說文解字》：“存，恤問也。”〇捫蝨，《晉書王猛傳》：“桓溫入關，猛被褐詣之，一面談當世之事，捫蝨而言，旁若無人。”〇《莊子齊物論》：“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史記匈奴列傳》：“嗟土室之人，顧無多辭，令喋喋而佔佔，冠固何當？”

 

XXVII

Myself when young did eagerly frequent

Doctor and Saint, and heard great argument

    About it and about: but evermore

Came out by the same door where in I went.

 

其二十八

齊培慧種共耕躬，長育辛勤拮据功。憐我於茲何所獲，來如流水逝如風。

 

譯箋：耕躬，《說文解字》：“躬，身也。”諸葛亮《出師表》：“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〇長育，《左氏春秋傳昭公二十五年》：“爲溫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拮据，《詩經豳風鴟鴞》：“予手拮据。”《經典釋文》引《韓詩》云：“口足為事曰拮据。”《說文解字》：“拮，手口竝有所作也。”〇傳莪默與尼讓牟（Nizam al Mulk）、霍山·奔沙伯（Hasan Ben Sabbah）一同就學於哲人野芒（Imam Mowaffak），相約“苟富貴毋相忘”。後尼讓牟為宰相，舊友來訪。霍山喜為官，莪默喜為學，皆各遂所願。然霍山因謀反而遭貶黜，竟自立伊斯蘭別教，史稱依時美良派（Ismailians，馮承鈞譯亦思馬因教），培養刺客，專嗜殺人。霍山於一零九零年佔據裏海南岸山中之阿拉牟提城（Alamut，馮承鈞譯阿剌模忒），十字軍稱之爲“山老”，即山王之誤稱也。事見《馬可波羅遊記》之《山老》等三章。稍晚山老滅於蒙古旭烈兀汗，而其教徒名Haschichin猶傳於今，為今西語“刺客”assassin一詞之來源。尼讓牟後亦為霍山刺殺，臨死曾呼道：“啊，大神喲！我在風的手中去了。”即莪默此詩也。〇《聖經詩篇》：“泣而播者，必喜而獲兮。攜種流涕而出者，必挾禾束、欣然而歸兮。”〇赫榮-愛倫謂前二首宜合參。參看溫譯其三百五十三、其二百六十四與其一百九十。

 

XXVIII

With them the seed of Wisdom did I sow,

And with mine own hand wrought to make it grow;

And this was all the Harvest that I reap'd—

"I came like Water, and like Wind I go."

 

其二十九

不知何日亦何由，天地玄黃水自流。橐籥出風何處去，無心蕩蕩過荒疇。

 

譯箋：玄黃，天地之二色也。《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故以天地玄黃譯Universe。

〇《老子》：“天地之間，其猶橐籥。虛而不屈，動而俞出。”〇《約翰福音》第三章：“夫風任意而吹，爾聞其聲，不知其何來何往。凡由聖神生者，亦若是。”〇參看溫譯其一百四十五與其二十六。

 

XXlX

Into this Universe, and Why not knowing

Nor Whence, like Water willy-nilly flowing;

    And out of it, as Wind along the Waste,

I know not Whither, willy-nilly blowing.

 

其三十

莫問何來疾若風，焉知此去又何從。平生枉屈無窮憶，盡在杯杯禁酒中。

 

譯箋：參看溫譯其一百一十與其四百九十。

 

XXX

What, without asking, hither hurried Whence?

And, without asking, Whither hurried hence!

Oh, many a Cup of this forbidden Wine

Must drown the memory of that insolence!

 

其三十一

遐升帝闕七重門，安坐填星致極尊。中道漫漫頻破惑，獨餘性命惑猶存。

 

譯箋：古波斯以爲天有七重，而七重天由土星主之。〇填星，土星也。〇性命，英譯原作Human Fate（人之命運）。〇參看溫譯其三百零三。

 

XXXI

Up from Earth's Centre through the Seventh Gate

I rose, and on the Throne of Saturn sate,

    And many a Knot unravel'd by the Road;

But not the Master-knot of Human Fate.

 

其三十二

孤門扃鐍固難開，深閉緇帷瞽目哀。卿我閑言方語及，便隨風逝息塵垓。

 

譯箋：《莊子胠篋》：“固扃鐍。”《說文解字》：“扃，外閉之關也。”〇緇帷，英譯原作Veil（面紗、帷幕等覆蓋物），波斯文學中借指神奧祕之隱蔽莫測。《莊子漁父》：“孔子遊乎緇帷之林。”成玄英疏：“緇，黑也。尼父遊行天下，讀講《詩》《書》，時於江濱，休息林籟，其林鬱茂，蔽日陰沉，布葉垂條，又如帷幕，故謂之緇帷之林也。”〇據菲氏原注，我、卿分指個體與整體。〇《說文解字》：“垓，兼該八極地也。”《國語周語》：“天子居九垓之田。” 〇參看溫譯其三百八十九、其四十七與其一百九十二。

 

XXXII

There was the Door to which I found no Key;

There was the Veil through which I might not see:

    Some little talk awhile of ME and THEE

There was—and then no more of THEE and ME.

 

其三十三

地不囘言海哭嗥，紫波失眷竟相逃。星躔隱現陰陽界，默默璿璣天意韜。

 

譯箋：英譯all his Signs指黃道十二宮。揚雄《方言》：“日運為躔。” 〇璿璣，《尚書堯典》：“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马融曰：“璿，美玉也。璣，渾天儀，可轉旋，故曰璣。”

 

XXXIII

Earth could not answer; nor the Seas that mourn

In flowing Purple, of their Lord forlorn;

    Nor rolling Heaven, with all his Signs reveal'd

And hidden by the sleeve of Night and Morn.

 

其三十四

緇帷深隱我中卿，幽闇尋燈隻手擎。心外驚聞喝聲起，卿中之我實爲盲。

 

譯箋：緇帷，參看其三十二譯箋。

 

XXXIV

Then of the THEE IN ME who works behind

The Veil, I lifted up my hands to find

    A lamp amid the Darkness; and I heard,

As from Without—"THE ME WITHIN THEE BLIND!"

 

其三十五

誰主此生心欲參，土甌唇側對呢喃。生時荷锸長懽醉，埋罷幽冥無此甘。

 

譯箋：《晉書劉伶傳》：“常乘鹿車，擕一壺酒，使人荷锸而隨之，謂曰‘死便埋我。’”〇參看溫譯其二百七十四與其四百三十一。

 

XXXV

Then to the Lip of this poor earthen Urn

I lean'd, the Secret of my Life to learn:

    And Lip to Lip it murmur'd--"While you live,

"Drink!--for, once dead, you never shall return."

 

其三十六

姑酌金罍晤語輕，憐卿曾醉若前生。絳唇今接何其冷，千遍啣香不解酲。

 

譯箋：《詩經周南卷耳》：“我姑酌彼金罍。”《詩經陳風東門之池》：“可以晤歌。”毛傳:“晤，遇也。”鄭玄箋:“晤，猶對也。”〇許慎《說文解字》：“酲，病酒也。”《詩經小雅節南山》：“憂心如酲。”毛傳：“病酒曰酲。”《世朔新語任誕》：“天生劉伶，以酒爲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〇參看溫譯其三十二。

 

XXXVI

I think the Vessel, that with fugitive

Articulation answer'd, once did live,

    And drink; and Ah! the passive Lip I kiss'd,

How many Kisses might it take--and give!

 

其三十七

憶昔遊方半道棲，佇觀陶匠正摶批。泥中鴂舌悄聲語，楚毒輕加兄緩稽。

 

譯箋：《說文解字》：“摶，圜也。”《韻會》引《說文》:“摶，以手圜之也。”《說文解字》：“批，手擊也。”〇鴂舌，《孟子滕文公上》：“今也南蠻鴂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曾子矣。”英譯all-obliterated Tongue，已湮滅之語言也。〇《墨子明鬼下》：“播棄黎老，賊誅孩子，楚毒無罪，刳剔孕婦，庶舊鰥寡，號咷無告也。”〇菲注謂波斯詩人阿塔爾曾有故事云，一旅者泉邊以手掬飲。時復有一人至，以陶缶盛之飲，飲罷遺缶。前旅者拾缶復飲，然驚覺泉甚苦澀，全不似以手掬飲之甘美也。時有聲自天而告之，此缶前世爲人，故無論化成何形，終難失凡人苦之況味。〇參看溫譯其二百五十二。

 

XXXVII

For I remember stopping by the way

To watch a Potter thumping his wet Clay；

    And with its all-obliterated Tongue

It murmur'd—"Gently, Brother, gently, pray!"

 

其三十八

一抔濕土女媧摶，造作人形獨有天。亙古綿延今不絕，渺茫此說代相傳。

 

譯箋：《聖經創世紀》第二章：“耶和華上帝摶土為人，噓生氣於其鼻，乃成生靈。”《太平御覽》卷七八引自《風俗通》:“俗說天地開闢，未有人民，女媧摶黃土作人。劇務，力不暇供，乃引繩於泥中，舉以爲人。故富貴者，黃土人；貧賤者，引繩人也。”《古蘭經》第六章第二節，真主“用泥製造你們。”張暉譯《魯達基詩集》：“不論傻子還是智者，都是由泥土塑成，他們死後又都回到泥土之中。”又：“由於你用泥土塑成，你的歸宿便是土地，你和用泥摶制的姑娘，都將塞進土裏。”張鴻年譯薩迪著《果園》：“聖潔的主把你用泥土塑成，主的奴僕啊，你應似泥土一樣謙恭。”〇參看溫譯其四百六十六與四百九十三。

 

XXXVIII

And has not such a Story from of Old

Down Man's successive generations roll'd

    Of such a clod of saturated Earth

Cast by the Maker into Human mould?

 

其三十九

香醪酹地入冥藏，滴滴潛行土未嚐。千歲游魂深隱在，熾心灼目得清涼。

 

譯箋：酹地，《漢書外戚傳》：“爲人有才略，善事人，下至宮人左右，飲酒酹地，皆祝延之。”顏師古：“酹，以酒沃地。”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菲注謂波斯有會飲時酹地習俗。〇參看溫譯其二百零三。

 

XXXIX

And not a drop that from our Cups we throw

For Earth to Drink of, but may steal below

    To quench the fire of Anguish in some Eye

There hidden—far beneath, and long ago.

 

其四十

仙露晨思降玉皇，紅塵儼儼鬱金香。空樽可擬君宜傚，地轉天翻作醉狂。

 

譯箋：《說文解字》：“儼，昂頭也。”唐來鵠《聖政紀頌》：“若儼見旒，若俯見冕。”〇參看溫譯其四十四。

 

XL

As then the Tulip for her morning sup

Of Heav'nly Vintage from the soil looks up,

    Do you devoutly do the like, till Heav'n

To Earth invert you—like an empty Cup.

 

其四十一

幽心不復惑人神，明日亂麻風解紛。擁醉當壚誰氏子，指間青發掌中身。

 

譯箋：當壚，《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買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當鑪。”韋昭曰：“鑪，酒肆也。以土為墮，邊高似鑪。”《漢書》作盧，王先謙補注：“字當作壚。”韋莊《菩薩蠻》詞：“壚邊人似月，皓腕如霜雪。”〇唐羅隱《贈雲英》詩：“鍾陵醉別十餘春，重見雲英掌上身。”〇參看溫譯其一百九十一、其三百三十二、其四百二十六。

 

XLI

Perplext no more with Human or Divine,

To-morrow's tangle to the winds resign,

    And lose your fingers in the tresses of

The Cypress-slender Minister of Wine.

 

其四十二

倘若芳唇與綠醪，色空生滅未能逃。今之汝即昨之汝，明日安傷汝髮毫。

 

譯箋：綠醪，唐徐夤《驕侈》：“古今人事惟堪醉，好脫霜裘換綠醪。”〇色，變壞之義，變礙之義，質礙之義。變壞者輔變破壞也，變礙者變壞質礙也，質礙者有形質而互為障礙也。是從五根境等之極微而成。空，因緣所生之法，究竟而無實體曰空。又謂理體之空寂。〇參看溫譯其二百八十二。

 

XLII

And if the Wine you drink, the Lip you press,

End in what All begins and ends in—Yes;

    Think then you are TO-DAY what YESTERDAY

You were—TO-MORROW you shall not be less.

 

其四十三

鬼差尋汝至西崦，澤畔終逢濁酒拈。捉汝元神來對酌，羽觴飛舉勿相謙。

 

譯箋：崦，崦嵫也，山名。《山海經西山經》：“鳥鼠同穴山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郭璞注：“日沒所入山也。”屈原《離騷》：“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〇澤畔，屈原《漁父》：“屈原既放，游於江潭，行吟澤畔。”〇參看溫譯其二百五十四。

 

XLIII

So when that Angel of the darker Drink

At last shall find you by the river-brink,

    And, offering his Cup, invite your Soul

Forth to your Lips to quaff—you shall not shrink.

 

其四十四

玉宇憑虛浩浩翔，天爲棟宇屋爲裳。泥骸跼蹐何其辱，未若元神棄濁囊。

 

譯箋：玉宇，宋范成大《殘夜至峰頂上》詩：“星落玉宇白，日生綺夏丹。”憑虛，蘇軾《前赤壁賦》：“浩浩乎如憑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〇劉義慶《世說新語任誕》：“劉伶恒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爲棟宇，屋室爲褌衣，諸君何爲入我褌中！’”〇《詩經小雅正月》：“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毛傳：“局，曲也。”《經典釋文》：“局，本或作跼。”毛傳：“蹐，累足也。”《說文解字》：“蹐，小步也。”〇參看溫譯其四百三十六。

 

XLIV

Why, if the Soul can fling the Dust aside,

And naked on the Air of Heaven ride,

    Were't not a Shame—were't not a Shame for him

In this clay carcase crippled to abide?

 

其四十五

一日之閑憩帳廬，六龍御駕赴酆都。法曹淵默收供具，留待新賓復此趨。

 

譯箋：酆都，傳為冥司所在。〇法曹，原譯作dark Ferrásh。Ferrásh，波斯語侍從之義。當暗喻死神。《後漢書百官志》：“法曹主郵驛科程事。”《淮南子泰族訓》：“齊明盛服，淵默而不言。”據其它譯本，帳廬乃借喻身體，君王則喻靈魂。〇參看溫譯其八十二。

 

XLV

'Tis but a Tent where takes his one day's rest

A Sultán to the realm of Death addrest;

    The Sultán rises, and the dark Ferrásh

Strikes, and prepares it for another Guest.

 

其四十六

簿錄全凴帝力終，何憂往事不能重。億千酒沫皆如我，仙女不停傾玉鍾。

 

譯箋：仙女，原譯The Eternal Sáki（長生薩吉）。Sáki，波斯語，指斟酒伴飲之人，多為女性。長生薩吉，喻造化或支配命運之力。〇參看溫譯其一百六十一。

 

XLVI

And fear not lest Existence closing your

Account, and mine, should know the like no more;

    The Eternal Sáki from that Bowl has pour'd

Millions of Bubbles like us, and will pour.

 

其四十七

緇帷穿越逝聯翩，浮世悠悠過億年。卿我去來誰又見，石投於海浪依然。

 

譯箋：參看溫譯其八十七、其一百七十六與其一百五十。

 

XLVII

When You and I behind the Veil are past,

Oh, but the long, long while the World shall last,

    Which of our Coming and Departure heeds

As the Sea's self should heed a pebble-cast.

 

其四十八

憩停片暇大荒中，遽飲神泉行色匆。征轡丁令如蜃影，自空處出復歸空。

 

譯箋：參看溫譯其一百三十六與其三百三十八。

 

XLVIII

A Moment's Halt—a momentary taste

Of BEING from the Well amid the Waste—

    And Lo! —the phantom Caravan has reach'd

The NOTHING it set out from—Oh, make haste!

 

其四十九

毋俟日終而見幾，錦衣玉飾盡抛飛。僞真其間但容髮，迷惘人生何處依。

 

譯箋：《易經繫辭下》：“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〇枚乘《上書諫吳王》：“繫絕於天，不可復結，墜入深淵，難以復出，其出不出，間不容髮。”間為間隙。

 

XLIX

Would you that spangle of Existence spend

About THE SECRET--quick about it, Friend!

    A Hair perhaps divides the False and True—

And upon what, prithee, may life depend?

 

其五十

僞真其間但容髮，一字能尋拯迷沒。直上昆侖崒嵂宮，或逢真宰傲然兀。

 

譯箋：一字，英譯指Alif，為阿拉伯文第一個字母，亦為真主一詞之首字母。〇《昆侖記》曰：“昆侖之山三級，下曰樊桐，一名板桐；二曰玄圃，一名閬風；上曰層城，一名天庭，是謂太帝之居。”〇真宰，英譯THE MASTER，當指真主。《莊子齊物論》：“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〇赫榮-愛倫云上二首宜合參。參看溫譯其四百五十八、其二十四與其一百零九。

 

L

A Hair perhaps divides the False and True；

Yes; and a single Alif were the clue—

    Could you but find it--to the Treasure-house,

And peradventure to THE MASTER too;

 

其五十一

萬類幽攡問太玄，遄行如汞慰憂煎。雜然魚月流形賦，運化惟其獨不遷。

 

譯箋：太玄，原文secret presence也。揚雄《太玄攡》：“玄者，幽攡萬類而不見形者也。”《老子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衆妙之門。”〇僧肇《物不遷論》：“人命逝速，速如川流。”莪默則謂世界速如流汞之轉，其譬喻義頗類。〇文天祥《正氣歌》：“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菲注謂from Máh to Máhi即from Fish to Moon（從魚至月，指波斯神話中造物之序）。〇僧肇《物不遷論》：“功業不可朽，故雖在昔而不化，不化故不遷。不遷故，則湛然明矣。”僧肇之不遷乃謂萬物言，莪默之不遷乃謂造物主言。〇參看溫譯其七十五與五十七。

 

LI

Whose secret Presence, through Creation's veins

Running Quicksilver-like eludes your pains;

    Taking all shapes from Máh to Máhi; and

They change and perish all but He remains;

 

其五十二

猜疑片刻返雲屏，軸戯連連隱闇冥。無數流光怎消得，自為優孟自觀聼。

 

譯箋：《史記滑稽列傳》：“楚有優孟。”《索隱》案：“優者，倡優也。”〇參看溫譯其四百七十五。

 

LII

A moment guess'd--then back behind the Fold

Immerst of Darkness round the Drama roll'd

    Which, for the Pastime of Eternity,

He doth Himself contrive, enact, behold.

 

其五十三

仰察天文閉網羅，俯觀地理恨蹉跎。汝身乃汝惟今日，明日成非汝奈何。

 

譯箋：《周易系辭上》：“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〇參看溫譯其五十二。

 

LIII

But if in vain, down on the stubborn floor

Of Earth, and up to Heav'n's unopening Door,

    You gaze TO-DAY, while You are You—how then

TO-MORROW, when You shall be You no more?

 

其五十四

支詘爭競有何功，盡付韶華逝水中。當與蒲桃恣歡謔，莫吞苦果墮虛空。

 

譯箋：《史記周本紀》：“非吾能教子支左詘右也。”〇唐李白《將進酒》：“斗酒十千恣歡謔” 〇參看溫譯其二百一十六與三百零四。

 

LIV

Waste not your Hour, nor in the vain pursuit

Of This and That endeavour and dispute;

    Better be jocund with the fruitful Grape

Than sadden after none, or bitter, Fruit.

 

其五十五

智思乏嗣耄倥侗，卷帳遣教棲冷宮，喜氣盈門宴賓友，蒲桃新婦笑嫣紅。

 

譯箋：漢揚雄《法言序》：“天降生民，倥侗顓蒙。”

 

LV

You know, my Friends, with what a brave Carouse

I made a Second Marriage in my house;

    Divorced old barren Reason from my Bed,

And took the Daughter of the Vine to Spouse.

 

其五十六

因明可據識崇卑，物則有無獨探微。知也無涯競蠡測，誰如我向酒池歸。

 

譯箋：因明，佛學術語，五明之一。相當於西學之邏輯。〇《詩經烝民》：“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有無，英譯作"IS" and "IS-NOT"（是與不是，指存在與不存在）。〇參看溫譯其三百三十六。

 

LVI

For "IS" and "IS-NOT" though with Rule and Line

And "UP-AND-DOWN" by Logic I define,

Of all that one should care to fathom, I

Was never deep in anything but--Wine.

 

其五十七

身厠疇人研曆算，嵗時新定宜其短。但因昨死將其除，明日未生亦不選。

 

譯箋：莪默曾修訂曆法。〇參看溫譯其三百五十與其二十六。

 

LVII

Ah, but my Computations, People say,

Reduced the Year to better reckoning?--Nay,

    'Twas only striking from the Calendar

Unborn To-morrow and dead Yesterday.

 

其五十八

熹微茅店入門堂，忽賭金身顯異光。原是仙人扛甕至，蒲桃佳釀命余嚐。

 

譯箋：參看溫譯其二百八十四。

 

LVIII

And lately, by the Tavern Door agape,

Came shining through the Dusk an Angel Shape

    Bearing a Vessel on his Shoulder; and

He bid me taste of it; and 'twas--the Grape!

 

其五十九

酒德堪依至道行，坐談橫議盡消冥。沉鉛之命化金質，無上真仙獨顯靈。

 

譯箋：《孟子滕文公下》：“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坐談橫議，英譯原作The Two-and-Seventy jarring Sects（相互爭執的七十二派）。阿布杜拉·本·阿穆勒《傳述》：“穆聖說：‘以色列的後代將分為七十二夥，我的教生將分為七十三夥，除過一派外，其餘的全部進火獄。’眾人問：‘貴聖啊！哪一夥人進天堂？’穆聖說：‘依照我和我的弟子們所遵循的那一派。’”菲注謂指世界有七十二教之說，或含伊斯蘭，或否。 〇參看溫譯其一百九十四。

 

LIX

The Grape that can with Logic absolute

The Two-and-Seventy jarring Sects confute:

    The sovereign Alchemist that in a trice

Life's leaden metal into Gold transmute:

 

其六十

萬千憂懼黯銷魂，黑帳壓城如黑雲。天祐聖王拔劍起，一麾江海散愁軍。

 

譯箋：江淹《別賦》：“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〇李賀《雁門太守行》：“黑雲壓城城欲摧”。黑帳，原譯black Horde。Horde，指遊牧民族之帳篷。中國蒙藏民族亦有以帳篷顔色區分部落之習俗，藏族史詩《格薩爾王》中即有黑帳汗。菲注謂暗喻瑪赫穆德征伐印度及其黑人部隊。Misbelieving，乃指異族之非伊斯蘭信仰，此未譯。〇聖王，原文The mighty Mahmúd，瑪赫穆德乃古波斯伽玆尼王朝國王。《三國志徐邈傳》：“酒清者爲聖人，濁者爲賢人。”原註以爲此處莪默以瑪赫穆德王喻酒，蓋酒可消愁。〇杜牧《將赴吳興登樂游原》“欲把一麾江海去，樂遊原上望昭陵。”此借其語。〇參看溫譯其二百零三。

 

LX

The mighty Mahmúd, Allah-breathing Lord,

That all the misbelieving and black Horde

    Of Fears and Sorrows that infest the Soul

Scatters before him with his whirlwind Sword.

 

其六十一

天教碩果成佳釀，何謗鬚藤為穽網。福至堪承直可承，詛災難曉乃誰降。

 

譯箋：參看溫譯其一百九十七。

 

LXI

Why, be this Juice the growth of God, who dare

Blaspheme the twisted tendril as a Snare?

    A Blessing, we should use it, should we not?

And if a Curse--why, then, Who set it there?

 

其六十二

生当歸靜未曾忘，券契還憂貫滿償。碾作香塵尚何冀，但求仙釀滿余觴。

 

譯箋：《老子第十六章》：“夫物云云，各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〇陸游《卜算子詠梅》“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〇參看溫譯其四百二十七。

 

LXII

I must abjure the Balm of Life, I must,

Scared by some After-reckoning ta'en on trust,

    Or lured with Hope of some Diviner Drink,

To fill the Cup--when crumbled into Dust!

 

其六十三

地域天堂憂樂歧，嵗華荏苒信難疑。萬紅飛盡葬青塚，色界惟斯實可知。

 

譯箋：參看溫譯其一百零七。

 

LXIII

Oh threats of Hell and Hopes of Paradise!

One thing at least is certain--This Life flies;

    One thing is certain and the rest is Lies;

The Flower that once has blown for ever dies.

 

其六十四

怪哉千萬往匆匆，俱入鬼關冥界中。欲問前津皆不返，漫漫求索亦追從。

 

譯箋：《孟子公孫丑上》：“雖千萬人，吾往矣。”〇《離騷》：“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〇參看溫譯其一百二十九與二百五十八。

 

LXIV

Strange, is it not ? that of the myriads who

Before us pass'd the door of Darkness through,

    Not one returns to tell us of the Road,

Which to discover we must travel too.

 

其六十五

漫道先知遭火焚，聖賢示道代相聞。夢醒說此傳奇事，說罷復歸槐蟻群。

 

譯箋：槐蟻，見唐李公佐《南柯太守傳》。〇參看溫譯其二百零九。

 

LXV

The Revelations of Devout and Learn'd

Who rose before us, and as Prophets burn'd,

    Are all but Stories, which, awoke from Sleep

They told their comrades, and to Sleep return'd.

 

其六十六

吾魂吾遣入希夷，使報來生消息知。飄渺須臾來返告，天堂地獄一身持。

 

譯箋：《老子第十四章》：“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〇參看溫譯其一百一十四。

 

LXVI

I sent my Soul through the Invisible,

Some letter of that After-life to spell:

    And by and by my Soul return'd to me,

And answer'd "I Myself am Heav'n and Hell":

 

其六十七

慾充虛相即天堂，煉魄光為地獄場。吾輩俱投幽冥去，或沉或現兩茫茫。

 

譯箋：參看溫譯其九十二。

 

LXVII

Heav'n but the Vision of fulfill'd Desire,

And Hell the Shadow from a Soul on fire,

    Cast on the Darkness into which Ourselves,

So late emerged from, shall so soon expire.

 

其六十八

日燭庭燎誰取明，司烜中夜獨能擎。憧憧來往惟吾輩，幻影光前隊隊行。

 

譯箋：《周禮》：“秋官司寇司烜氏，掌以夫遂取明火於日，以鑒取明水於月，以共祭祀之明齍、明燭，共明水。凡邦之大事，共墳燭、庭燎。”〇《易咸卦》：“憧憧往來。”〇參看溫譯其三百一十。

 

LXVIII

We are no other than a moving row

Of Magic Shadow-shapes that come and go

    Round with the Sun-illumined Lantern held

In Midnight by the Master of the Show;

 

其六十九

困窮碁石任移挪，枰局陰陽立網羅。馳突沙场攻杀罷，終歸一匣沒行窩。

 

譯箋：宋邵伯溫《聞見前錄》卷二十：“十餘家如康節先公所居安樂窩，起屋以待其來，謂之行窩。故康節先公沒，鄉人挽詩有云：春風秋月嬉遊處，冷落行窩十二家。” 〇參看溫譯其二百七十。

 

LXIX

But helpless Pieces of the Game He plays

Upon this Chequer-board of Nights and Days;

    Hither and thither moves, and checks, and slays,

And one by one back in the Closet lays.

 

其七十

縱橫宛轉繞人飛，蹋鞠焉能辨是非。唯有蹵之場圃者，因緣獨識理無違。

 

譯箋：英譯The Ball指馬球。〇許慎《說文解字》：“鞠，蹋鞠也。”劉向《別錄》：“蹵鞠者，傳言黃帝所作。”〇參看溫譯其四百零一。

 

LXX

The Ball no question makes of Ayes and Noes,

But Here or There as strikes the Player goes;

    And He that toss'd you down into the Field,

He knows about it all—HE knows—HE knows!

 

其七十一

柔荑巧運灑洋洋，書罷焉能刪半行。齋絜靈機皆枉用，滂沱涕泗亦徒傷。

 

譯箋：《詩經衛風碩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〇宋玉《登徒子好色賦》：“絜齋俟兮惠音聲。”李善注：齋，莊也，言自潔貌。譯文取絜祀意。爲人由己，縱有所悔，亦是徒然。譬如書跡，不得刪改。禱祝、文過，期有所補，實皆無益之擧。〇《詩經陳風澤陂》：“寤寐無爲，涕泗滂沱。”〇參看溫譯其三十五。

 

LXXI

The Moving Finger writes; and, having writ,

Moves on: nor all your Piety nor Wit

    Shall lure it back to cancel half a Line,

Nor all your Tears wash out a Word of it.

 

其七十二

昊天如簋覆群生，六道輪迴伏楅衡。舉手何須籲其祐，其如兀者亦難行。

 

譯箋：此首之天指自然天穹。《詩經魯頌閟宮》：“秋而載嘗，夏而楅衡。”許慎《說文解字》：“楅，以木有所畐束也。衡，牛觸橫大木。”〇六道，又稱六趣。地獄，餓鬼，畜生，阿修羅，人間，天上是也。此六者，乃眾生輪迴之道途，故曰六道。眾生各乘因業而趣之，故謂之六趣。就佛理言，天亦六道之一，未出輪回，人禱之，彼故無應宜矣。此雖非莪默信奉之義理，聊作譬況似亦無不可。〇《莊子德充符》：“魯有兀者叔山無趾，踵見仲尼。仲尼曰：無趾，兀者也。”〇參看溫譯其四百零八與其九十六。

 

LXXII

And that inverted Bowl they call the Sky,

Whereunder crawling coop'd we live and die,

    Lift not your hands to It for help--for It

As impotently moves as you or I.

 

其七十三

造人摶土功才足，末日豐田已播穀。太始暾熹何所書，劫終拂曙當吟讀。

 

譯箋：參看溫譯其二百五十七。

 

LXXIII

With Earth's first Clay They did the Last Man knead，

And there of the Last Harvest sow'd the Seed:

    And the first Morning of Creation wrote

What the Last Dawn of Reckoning shall read.

 

其七十四

今日狷狂昨預成，明朝憂樂默然生。何從何去君難悟，酣飲忘機雲水平。

 

譯箋：陳子昂《酬暉上人秋夜山亭有贈》：“多謝忘機人，塵憂未能整。”〇參看溫譯其四百八十九與其八十七。

 

LXXIV

YESTERDAY This Day's Madness did prepare;

TO-MORROW'S Silence, Triumph, or Despair:

    Drink! for you know not whence you came, nor why:

Drink! for you know not why you go, nor where.

 

其七十五

馱星天馬燿雙肩，征轡漫漫發紫垣。此命應尋靈土去，蒲桃根畔共纏綿。

 

譯箋：紫垣，英譯原作Goal。《史記孝武本紀索隱》：“天神貴者太一。案：《樂汁微圖》云：‘紫微宮，北極。天一，太一。’宋均以為天一﹑太一，北極之別名。《春秋緯》‘紫宮，天皇曜魄寶之所理也。’”《宋史志第一天文一》：“極星之在紫垣，為七曜 、三垣、二十八宿衆星所拱，是謂北極，為天之正中。”〇天馬，原文作the Foal Of Heav'n，本喻太陽。《史記大宛列傳》：“初，天子發書《易》，云‘神馬當從西北來’。得烏孫馬好，名曰‘天馬’。及得大宛汗血馬，益壯，更名烏孫馬曰‘西極’，名大宛馬曰‘天馬’云。”《集解漢書音義》曰：“大宛國有高山，其上有馬，不可得，因取五色母馬置其下，與交，生駒汗血，因號曰天馬子。”吾國傳統天文學天駟、天馬分為房、奎二宿之星，與波斯不同。《爾雅》云：“天駟，房。”《春秋合誠圖》云：“王良主天馬也。”〇英譯Parwin and Mushtari，指昴宿七星與木星。〇參看溫譯其一百四十。

 

LXXV

I tell you this—When, started from the Goal,

Over the flaming shoulders of the Foal

    Of Heav'n, Parwin and Mushtari they flung,

In my predestined Plot of Dust and Soul

 

其七十六

蒲桃根畔結長緣，且任游僧笑欲顛。磨鑰自開琳舘入，但聞門外吼聲連。

 

LXXVI

The Vine had struck a fibre: which about

If clings my Being--let the Dervish flout;

    Of my Base metal may be filed a Key

That shall unlock the Door he howls without.

 

其七十七

且任真光化愛憫，抑成怒火焚身盡。殿中終是滅無痕，但捉歌筵影一瞬。

 

譯箋：參看溫譯其二百六十二。

 

LXXVII

And this I know: whether the one True Light

Kindle to Love, or Wrath-consume me quite,

    One Flash of It within the Tavern caught

Better than in the Temple lost outright.

 

其七十八

有情一物出虛空，卻恨偷懽轅軶中。但恐他年能脫縛，又遭永劫泣瘝恫

 

譯箋：有情，對譯原文之conscious。梵語薩埵Sattva，舊譯曰眾生，新譯曰有情。有情識者，有愛情者。總名動物。〇參看溫譯其一百與二百六十五。

 

LXXVIII

What! out of senseless Nothing to provoke

A conscious Something to resent the yoke

    Of unpermitted Pleasure, under pain

Of Everlasting Penalties, if broke!

 

其七十九

些微熔滓許人得，卻索真金償彼值。逋債何來本不知，此般貿物凴何則。

 

譯箋：沈約《宋書》：“逋租宿債勿復收。”〇參看溫譯其二百二十一。

 

LXXIX

What! from his helpless Creature be repaid

Pure Gold for what he lent him dross-allay'd—

    Sue for a Debt he never did contract,

And cannot answer--Oh the sorry trade!

 

其八十

汝命通衢機穽充，教余躑躅勒青驄。復教罪罟由天降，強墮余之惡彀中。

 

譯箋：《舊約約伯記》第十八章：“健壯之步履，將見狹隘，自設之計謀，轉致傾覆。其足陷之於網羅，自行於羈絆。樊籠鉗其踵，機檻拘其身。繩索為之藏於土，罟擭為之設於途。”〇《古詩爲焦仲卿妻作》：“金車玉作輪，躑躅青驄馬。”〇《詩經大雅召旻》：“天降罪罟，蟊賊內訌。”〇參看溫譯其四百三十二。

 

LXXX

Oh Thou, who didst with pitfall and with gin

Beset the Road I was to wander in,

    Thou wilt not with Predestined Evil round

Enmesh, and then impute my Fall to Sin!

 

其八十一

既摶賤質造元元，復設毒蟲藏樂園。按罪黥刑汝皆宥，人予汝宥亦無言。

 

譯箋：《周禮考工記》：“摶埴之工二。”鄭玄注：“摶之言拍也；埴粘土也。”漢賈誼《過秦論》：“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虛心而仰上。”唐陳子昂《感遇》之十九：“聖人不利已，憂濟在元元。”〇樂園，原文作Paradise，即天堂伊甸。英彌爾頓有詩曰《失樂園》。〇赫榮-愛倫引考維爾教授言，云原作無言及蛇虺之詩句，且疑末行係菲氏誤讀尼柯拉斯版其二百三十六章，其文云：“O thou who knowest the secrets of every one’s mind, / Who graspest evey one’s hand in the hour of weakness, / O God, give me repentance, and accept my excuses, / O thou who givest repentance and acceptest the excuses of every one.（衆心之祕汝獨知，衆臂衰頽汝獨持。神兮賜懺受吾辯，汝乃賜懺並受辭。）” 菲氏誤解文中授受之義，故有末行自撰之句。〇參看溫譯其九十三、其二百七十六與其四百七十一。

 

LXXXI

Oh Thou, who Man of baser Earth didst make,

And ev'n with Paradise devise the Snake:

    For all the Sin wherewith the Face of Man

Is blacken'd—Man's forgiveness give—and take!

 

*    *    *    *    *    *

 

其八十二

西山薄暮消殘照，齋月饑腸方欲了。重謁陶坊獨佇觀，行行瓦缶身邊繞。

 

譯箋：菲譯首版自此章至其九十爲《陶缶篇》（KUZA-NAMA，Pot-book）。〇賴買丹，Ramazán或Ramadan，指伊斯蘭曆第九月，即齋月。其後為閃瓦魯Shawwal，開齋節開始。〇其八十二、其八十三與其八十七宜與溫譯其二百八十三與其一百八十八。

 

LXXXII

As under cover of departing Day

Slunk hunger-stricken Ramazán away,

    Once more within the Potter's house alone

I stood, surrounded by the Shapes of Clay.

 

其八十三

長短肥癯形不齊，行行立地壁前棲。懸河或有滔滔說，或默旁聽側耳低。

 

LXXXIII

Shapes of all Sorts and Sizes, great and small,

That stood along the floor and by the wall;

    And some loquacious Vessels were; and some

Listen'd perhaps, but never talk'd at all.

 

其八十四

有物自言凡埴挻，挻成又毀豈徒然。幾經蹂躪還歸土，形復無形本自天。

 

譯箋：《老子十一章》：“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 埏，亦作挻，河上公曰：“挻，和也；埴，土也。和土以為飲食之器”。 〇參看溫譯其二百九十。

 

LXXXIV

Said one among them—"Surely not in vain

"My substance of the common Earth was ta'en

    "And to this Figure moulded, to be broke,

"Or trampled back to shapeless Earth again."

 

其八十五

縱有狡童常醉迷，懽餘焉忍碎金卮。一如瓦缶彼親作，矧因衝冠毀棄之。

 

譯箋：參看溫譯其四十二。

 

LXXXV

Then said a Second--"Ne'er a peevish Boy

Would break the Bowl from which he drank in joy;

    And He that with his hand the Vessel made

Will surely not in after Wrath destroy."

 

其八十六

稍定訩訩忽語詹，咨嗟物怪似無鹽。人皆笑我籧篨貌，豈是陶人顫手拈。

 

譯箋：《莊子齊物論》：“大言炎炎，小言詹詹。”成玄英疏:“炎炎，猛烈也；詹詹，詞費也。”〇《詩經邶風新臺》:“燕婉之求，籧篨不鮮。”毛傳:“籧篨，不能俯者。”謂丑疾之人也。〇此首無較吻合之原作。

 

LXXXVI

After a momentary silence spake

Some Vessel of a more ungainly Make;

    "They sneer at me for leaning all awry:

What! did the Hand then of the Potter shake?"

 

其八十七

蘇菲小甕發霆雷，鼓舌滔滔驚四維。陶器陶人莫煩絮，汝知彼等竟為誰。

 

譯箋：蘇菲，本阿拉伯語，意為“穿粗毛衫者”。伊斯蘭蘇菲教派，崇尚苦行克己，因該派信徒皆着粗毛衫而得名。〇《新約羅馬書》第九章：“陶人豈無權於泥，由一團而造器，一為尊，一為卑乎。”

 

LXXXVII

Whereat some one of the loquacious Lot—

I think a Súfi pipkin—waxing hot—

    "All this of Pot and Potter—Tell me, then,

Who is the Potter, pray, and who the Pot?"

 

其八十八

不成器者有何辜，枉說陰曹任鬼誅。謬甚斯言二三子，未明洵美降恩殊。

 

譯箋：《詩經鄭風有女同車》:“彼美孟姜，洵美且都。”〇參看溫譯其一百二十六與其一百九十三。

 

LXXXVIII

"Why," said another, "Some there are who tell

Of one who threatens he will toss to Hell

    The luckless Pots he marr'd in making--Pish!

He's a Good Fellow, and 'twill all be well."

 

其八十九

器成待價任由它，余乃乾泥葬冷花。倘得陳年醇釀沃，迴光返照病能賒。

 

譯箋：參看溫譯其三百三十。

 

LXXXIX

"Well,". murmur'd one, "Let whoso make or buy,

My Clay with long Oblivion is gone dry:

    But fill me with the old familiar Juice

Methinks I might recover by and by."

 

其九十

一干瓦缶雜諓諓，新月待窺清牖前。鳩聚相呼四美至，酒罎已壓酒人肩。

 

譯箋：許慎《說文解字》：“諓，善言也。”《春秋公羊傳文公十二年》：“惟諓諓善竫言。”〇唐王勃《滕王閣序》“四美具，二難並。”〇按穆斯林教法，賴買丹月（第九月）封齋二十九或三十日，以見新月止，次日為開齋節。菲注另錄莪默絕句一章云：“樂復樂兮愁月終，嬋娟必不負情衷。艱時戒食摧人老，僂影癯顏正泯空。”〇參看溫譯其二百一十八。

 

XC

So while the Vessels one by one were speaking,

The little Moon look'd in that all were seeking:

    And then they jogg'd each other, "Brother! Brother！

Now for the Porter's shoulder-knot a-creaking!"

*    *    *    *    *    *

 

其九十一

供我殘生以碧醪，百年骸骨許淋澆。葬余蓊郁芳園側，絡繹凴臨不寂寥。

 

譯箋：據張鴻年《波斯文學史》，阿魯玆依於《文苑精英》云，莪默曾言己將葬於春風吹拂之鮮花叢中。數年后，阿魯玆依重訪納霞堡，莪默已離世，其墓果如其所說，上覆鮮花。〇參看溫譯其六與其一百三十九。

 

XCI

Ah, with the Grape my fading life provide,

And wash the Body whence the Life has died,

    And lay me, shrouded in the living Leaf,

By some not unfrequented Garden-side.

 

其九十二

骸灰既葬化香叢，垂蔓揚絲盪碧空。正信之徒行未覺，熙熙入我彀之中。

 

譯箋：參看溫譯其十七。

 

XCII

That ev'n my buried Ashes such a snare

Of Vintage shall fling up into the Air

    As not a True-believer passing by

But shall be overtaken unaware.

 

其九十三

一世清譽盡掃蕩，祗為久崇諸偶像。榮寵消沉於淺斟，浮名終把換低唱。

 

譯箋：柳永《鶴沖天》詞：“忍把浮名, 換了淺斟低唱。”〇參看溫譯其一百八十。

 

XCIII

Indeed the Idols I have loved so long

Have done my credit in this World much wrong:

    Have drown'd my Glory in a shallow Cup,

And sold my Reputation for a Song.

 

其九十四

幾番立誓恨前衷，疑在當時醉夢中。舊悔逢春花一握，盡隨落瓣散東風。

 

譯箋：參看溫譯其四百二十五。

 

XCIV

Indeed, indeed, Repentance oft before

I swore—but was I sober when I swore?

    And then and then came Spring, and Rose-in-hand

My thread-bare Penitence apieces tore.

 

其九十五

造釀誤人猶異端，奪我紫緋羞我顏。珍物當壚已讎值，卻教賤售若斯般。

 

譯箋：唐韓愈《送區弘南歸》詩：“佩服上色紫與緋。”〇參看溫譯其二百零八。

 

XCV

And much as Wine has play'd the Infidel,

And robb'd me of my Robe of Honour—Well,

    I wonder often what the Vintners buy

One half so precious as the stuff they sell.

 

其九十六

薔薇終逝挽春囘，壯嵗芳箋化錦灰。枝上黃鶯獨吟唱，誰知何去復何來。

 

譯箋：參看溫譯其一百五十五。

 

XCVI

Yet Ah, that Spring should vanish with the Rose!

That Youth's sweet-scented manuscript should close!

    The Nightingale that in the branches sang,

Ah whence, and whither flown again, who knows!

 

其九十七

泉流沙磧蕩明眸，縱是矇騰亦解憂。一眺行人病中起，恰如偃草復昂頭。

 

譯箋：元貫雲石《點絳唇詩酒風流》套曲：“直喫的酩酊疏狂罷手，也不記誰扶下翠樓，眼矇騰口角涎稠。”〇參看溫譯其四百四十二。

 

XCVII

Would but the Desert of the Fountain yield

One glimpse—if dimly, yet indeed, reveal'd,

    To which the fainting Traveller might spring,

As springs the trampled herbage of the field!

 

其九十八

神差插翅速飛升，冥錄能追檢束縢。當使閻君改前簿，或投一炬殿堂燈。

 

譯箋：許慎《說文解字》云：“縢，緘也。”《詩經秦風小戎》：“竹閉緄縢。”毛傳：“縢，約。”〇參看溫譯其四百八十六。

 

XCVIII

Would but some wingéd Angel ere too late

Arrest the yet unfolded Roll of Fate,

    And make the stern Recorder otherwise

Enregister, or quite obliterate!

 

其九十九

攜手愛侶藉神工，造化樞機示掌中。何不毀之重鑄範，從心所慾樂融融。

 

譯箋：《論語八佾》：“或問禘之說，子曰：‘不知也。知其說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〇菲譯此章流行甚廣，羅素《西方哲學史》卷三曾引此詩後三句。〇參看溫譯其三百七十九。

 

XCIX

Ah Love! could you and I with Him conspire

To grasp this sorry Scheme of Things entire,

    Would not we shatter it to bits--and then

Re-mould it nearer to the Heart's Desire!

 

其一百

玉壺光轉又升空，清苑盈虛未有窮。升復升兮炤復炤，佼人何處覓無蹤。

 

譯箋：辛棄疾《青玉案》詞：“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〇《詩經陳風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釋文》：“佼字又作姣。《方言》云：‘自關而東河濟之間，凡好謂之姣。’”〇參看溫譯其七。

 

C

Yon rising Moon that looks for us again—

How oft hereafter will she wax and wane;

How oft hereafter rising look for us

Through this same Garden—and for one in vain!

 

其一百零一

侑酒玉人難得歇，如星賓客散林樾。殷勤倘至我曾居，但請覆杯空對月。

 

譯箋：參看溫譯其二百三十四與二百零五。

 

CI

And when like her, oh Sáki, you shall pass

Among the Guests Star-scatter'd on the Grass,

And in your joyous errand reach the spot

Where I made One--turn down an empty Glass!

 

（篇終）

TAM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