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又一个暑假到来的时候,我知道了我终于也算一个劳动力了。
我妈一直是严厉而开明的,她那天对我说:“到小爷家帮忙去!”而以往她总是说到哪哪去玩去。
小爷是我爸的老弟,北方叫老叔。
其实那天老叔与老舅是前后脚来我家的。如果按个人意愿我还是想跟老舅走,甚至私下已经与老舅达成了协议,毕竟我还一直惦记着那只樟木箱。但最终还是老妈行使了一票否决权。
记得老舅临走前相当的不高兴,我妈只是使劲的劝酒,老叔与老舅斗个天昏地暗后我们同时上路了。他们回去的方向前一段路是相同的,到了分手的时候,老舅曾做了老叔的最后一次思想工作。
这回轮到老叔不高兴了。我是看脸色行事的,谁不高兴我随谁。
到老叔家后,我记住了我妈反复对我说的话:“正忙着的,要做事。”所以,我一直等着事情的到来。
老叔家的大堂哥刚从部队专业,一副雄纠纠的样子。他已经接到要去淮南煤矿上班的通知,他告诉我,他的一帮战友都去报到了,他想等“双抢”差不多了就赶过去。
其实,那时候我并不完全清楚“双抢”的准确涵义,只知道那是最忙的时候。
所以第二天一早,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得到了一把镰刀,加入了收割的队伍。
踏着露珠前往麦地的感觉是爽朗的。
老叔家的地块相当的大,那是根据人口划分得来的。除了大堂哥、大堂姐,我还有一个堂妹和一个堂弟。除了堂弟看家护院外,我们一字排开投入了收割。
那时我并没有怯阵的感觉。尽管实际操作水平不是很高,但几个回合下来,在堂姐耐心的指导下俺基本掌握了镰刀应该向上倾斜的诀窍。一段时间下来,我差不多就快熟能生巧了。几天以后,尽管浑身上下总是那么不对劲,我的收割进度明显有了提升。
但在接近尾声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我左手的小指被锋利的刀齿拉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不过坚强的我并没有及时的告诉老叔,一直到左手无名指又一次被重创时,我在通报情况时绝望的知道我的收割记录可能就此结束了。
这对一个初中生来说是其实就是一种耻辱。
接下来的几天我只得沦落到与我的堂弟为伍,每天的任务也就是早上把一群鸭子放到河里,晚上再将它们撵到寨里。如此而已,简单至极。
我后来总结出一条规律,越是简单的事越会出现复杂的局面。
那是一个乌云压顶的午后,连我的堂弟都知道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了。我们当机立断赶紧将鸭子们收拢上岸。复杂的局面就是在那时出现的。平时我们一吆喝,那些鸭子们纪律性都是很强的,很听调调。但那天我们感到很有些指挥不灵了。鸭子们兴奋的在河中兜来兜去,一点上岸的表示都没有。
那是一条很深的河,凭俺刚会漂浮的几把刷子肯定是搞不定的。我便指派堂弟沿河边收集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头,然后开始做抛物运动。我的想法是通过外围的轰炸达到赶它们上岸的目的。
应该说轰炸的效果还是明显的。但就在最后时刻出了差错。我的远程打击技术一般还是很好的,但人总有失手的时候,一颗石子准确的命中了最后一只鸭子的头部,我虽然没有看到它流血,但我知道它牺牲了。
那时一只正在高产的鸭子,它的下蛋率常常被我老婶表扬。我刚到老叔家的那天晚上,老婶就是用它下的三个鸭蛋欢迎了我,并且其中还有一个是双黄的。
尽管后来老婶用快乐的口吻说:“正好,早就想宰了它给大家刹刹谗了。”但我当然知道这只鸭子对他们家意味着什么。我只有很郁闷。
毕竟大堂哥是见过世面的人,当晚他安慰着对我说:明天给你一个好东西。
当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床头放了一本厚厚的书。
我的高兴自然是不用在说了,我只翻了几页便知道这是我从未接触过的那种小说,人们称之为“古书”。
我第一次面晤了鲁智深、林冲、宋江等一大批好汉。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本书的名字,因为那是一本前后都被撕去很多页的书。一直到课本上出现《林冲雪夜上梁山》时,我才恍然大悟,那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水浒传》。
凭多年的阅读经验,我当然知道这本无头无尾的书还有下册。当我追问大堂哥时,他挠着头说:“我哪知道,我从部队带它回来时只想着它能压菜坛的。”
我大堂哥只读了小学二年级就没再上学了。我只能原谅他。
大堂哥在家只呆了十多天便到单位报到了。
临走前,他揉着俺的头说:“那书送给你了,这么老厚的书,就你还能看完的。”
其实我没告诉他,那本书我已经早看完了。我更没告诉他,象那么厚的书我早已看过很多了。
后来我还是没敢把那本书带回家,尽管我知道那绝对是本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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