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由赵鞅引起的。
赵鞅当时是晋国的执政。“执政”是正卿,属手握军政大权的主,这个职位,在楚国叫“令尹”。
听起来,赵鞅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级领导了,平常说话办事很少有人能挡着他。
他自己也可能是那么想的。所以他下了一道命令,让赵午将卫国进贡的500户老百姓迁移到晋阳(山西太原)。
晋阳是赵鞅的私家地盘。赵午则是赵氏居于首都邯郸的一个支族。
赵午本来是要服从命令的,但族中的父老们却强烈反对,理由是邯郸离卫国近,要是将他们迁往晋阳,卫国会不高兴的,会影响以后的进贡。
结果事情就黄了。赵鞅很不高兴,便将赵午召到晋阳关了一阵子,然后居然就把他杀了。
赵午的儿子赵稷一不作二不休联合了亲戚中行氏、范氏干脆造了反,将赵鞅从邯郸撵到了晋阳。
世上许多事都是依赖一种平衡来维持的。一旦失衡,会有许多人不适应。
因而当赵家的平衡被打破后,晋国另外的几家豪门觉得很不习惯。于是,智、韩、魏三氏组合起来,将赵稷、中行、范氏包括支持他们的中山、卫、郑、齐等势力击败,又将赵鞅迎回了邯郸。
前497年(定公十三年),赵鞅与智、韩、魏结成同盟,开始对付异己势力。
在所有的争夺中,弱者总是先填别人的肚子的。中行、范氏便先后被兼并了。
赵氏在赵鞅的继承者赵襄子时又灭了北方的中山国,基本统一了北方。但与晋国内的智氏相比,赵、韩、魏在实力上还是有所悬殊的。
智氏的最终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垄断晋国。当赵氏逐步振兴起来时,智氏也开始了蚕食行动,智氏先是轻易的从韩、魏那儿要到万户地域,当他把手进一步伸向赵时,赵氏却没给他面子。于是智氏便号召韩、魏合击赵氏。
当然,这个局面的形成实际是比较漫长的。历史这东西往往都是忽略细节的。
前453年,局势终于演变成了三家攻赵的格局,人们称之为晋阳之战。
在以上的啰嗦中,基本没有晋侯的影子。
分封制在很大程度上与大家族分家差不多,分到一定的时候,都是以小家为主了。对那些老主人,能逢年过节拎点东西去看望一回就算不错了。
自打郑庄公坏了“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规矩,到后来已经进一步由“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演变成了“礼乐征伐自卿大夫出”,这也算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或许也算是社会的一种进步吧。
这时候的晋侯也与周王一样,实际只是一个摆设了。
智瑶所发起的这场战争,过程是惨烈的,结局是出人意料之外的。
在长达两年的围困中,晋阳的军民卓越的表现出了对赵襄子的极大忠诚,面对联军,他们选择了死战。甚至当智瑶蓄水灌城后,尽管晋阳城内一片泥泞,人们支棚而居、悬锅而炊、病饿交加,但抵抗仍然在有效的进行着。
晋阳的久攻不下,除了赵家的顽强,可能与韩、魏的出勤不出力有关。
韩康子和魏桓子本来就是怕了智瑶才被迫参战的,激战中玩点偷懒的把戏也是情理之中的。
赵襄子在战争的压力中已经看出了他们的矛盾,他决定去好好的利用这个矛盾。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赵襄子的使者秘密潜进韩、魏的大营,成功的让他们接受了“唇亡齿寒”的道理。
于是,一个密谋诞生了。
当初,为了引水灌城,联军筑了两条大坝。一条是蓄水的,一条是防护自己的。
赵襄子的突破口就选择了那条防护堤。赵军在韩、魏部队的配合下,悄悄歼灭了守堤的智家官兵,掘开口子,洪水轰然向沉睡中的智家军扑去。
以后的状况可想而知了,在赵、韩、魏的合击下,智家军全军覆没,智瑶也被擒杀。
三家又迅速灭了智氏宗族,瓜分了他们的土地。
这,当然都是那场密谋的一部分。
就一场战争而言,晋阳之战给后来并没有留下多少很有价值的军事遗产,无非就是夜战、奇袭、策反而已。或许在这片古战场上,还能见到被称为“智伯渠”(智伯,智瑶也)的战争遗迹给人留下一些缥缈的凭吊。
但这场不著名的战争却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虽然韩、赵、魏此时还没有立马宣布独立,但“三家分晋”已是呼之欲出,而晋侯实际上也是名存实亡了。
几十年后,前475年三家开始有了自己的纪年。再几十年后,前403年,周威烈王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正式册封魏斯、韩虔、赵籍为诸侯,晋亡。
其实,周王朝的这种提拔也不过是应应景罢了,实际上是谁都不真把他当回事的。尽管周王室依然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人们普遍公认的关于“战国”的时间划分,不就是从“三家分晋”开始的么?
只不过司马光老先生倒很是在意,觉得周王室这样做是个天大的历史教训,堂堂王室,怎能正式承认那些不合法的东西呢?你一承认,非法的不就可以冠冕堂皇了,这,不是鼓励非礼么?因此值得所有的后来皇子皇孙们警醒和借鉴。
所以他在《资治通鉴》中便是以此作为他巨著的开端。
司马老先生用心是良苦的,他又何尝不知世事进展到一定的时候,是谁都挡不住的。你不承认,它就不存在么?况且,虽然最终有了一个明确的结果,而其起因则往往是早就种下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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