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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秀四爷戏说续杂谈 |
分类: 长篇续文 |
十三
手被扣在头顶,她看不见对方,叫不出声音,手脚的酸软更让她几乎连反抗挣扎的能力都没有!绝望在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到他扯开她身上的被子,重重的身体压上来,她清楚的感觉到他在撕扯她身上仅有的一件丝袍,胸口一凉,在那陌生人粗重喘息着吻上她的脖颈的同时,她闭上了眼睛,如同泥塑木雕般停止了挣扎,泪水涌出,那一刻,她想到了四爷,想到了死……如果不能保持自己的清白,她宁愿去死!
凌厉强悍的杀气从门口的方向传来,正压在她身上的男子惊觉,低声咒骂一声,她只觉得身上骤然一轻,衣襟破风之声响起,她听到有撞破窗户的声音,而几乎同时听到的是长剑划出的尖锐风声,森森的寒意自她身旁窜过,是有人赶来了,有人惊走了那恶人,救了她!没有追出去的脚步声,屋内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拉好衣袍,抱着被子蜷缩进床的一角,只听熟悉的嘶哑声音响起,“你……你还好么?对不起……我来晚了……”是云曦的声音!是他救了她!那样熟悉的抱歉,她突然捂住嘴,痛哭失声——青远!青远!他也曾如此救过自己!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可是当自己再次陷入险境的时候,他却永远没办法赶来救她了!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叫做云曦的陌生男子,为什么他会说出和青远一样的话?为什么她会觉得他是如此熟悉?委屈、后怕,夹杂着失去青远的哀痛让她再也刻制不住,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下一刻,她感觉到他连带着被子拥住了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没用,若是能早点结束练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他低柔的语调对她来说有着嘶哑嗓音遮不住的熟悉,虽然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但是那样的拥抱却让她莫名的安心,他……他是不是又受了伤?这样重的血腥气,是旧伤迸裂了还是又有了新伤?才认识不到一天,他却已经为自己伤痕累累了……
“少宫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迅疾的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她听到有人问道,这声音,她认得,是那个叫火璃的女子。她听到她的惊呼,“你的伤……”
“我没事。”截断她的惊呼,他沉声道,“今天的练习对手有些古怪,火璃,你帮我去查一下。”松开她,他站起身,“有人刚才趁我不在,居然潜进来意图侵犯冰妍,我回宫没有多少日子,很多事情都不熟悉,要拜托你帮我调查了。寻常人是进不来的,一定是宫里面的人干的……”
“你不要再说了,你的脸色很难看。快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包扎止血,再让你如此折腾下去,别说保护她,你自己就会先没命的!”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火璃走近他,毫不迟疑的撕开他身上被血染红的衣服,中午包扎的伤口现在全都挣裂了,在胸前更是多了几道又深又长的大口子,血流不止的,若换作旁人早就晕厥过去,他到好,不仅杀了回来,还有闲空去安慰他的爱妻!他不知道若是不及时止血,死掉的人会是他么?真是不知道轻重!是不是为了冰妍,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心头酸酸的痛,她拒绝接受这种深邃的难过,用冷冷的口气毫不客气的责骂,手上却在麻利的帮他处理伤口,上药、包扎,然后再倒水来给他服药……那满身的伤看得她心痛,而那惨白的脸色,更是让她不知道是该骂他蠢笨还是该心疼他才好……十五年没见了,十五年后回来的云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十五年前的他,是任何事情都不为所动、强悍到没人能伤到他的剑神,可是十五年后,那个冷酷强悍的云曦不见了,回来的却是个温和体贴到让人会心疼的好男人,这十五年他究竟是怎么过的?为什么一切都变了?为什么唯独没变的,只有他对冰妍的执著?为什么十五年前她的示爱惨遭他的拒绝,十五年后看到他伤痕累累,她还是忍不住会心痛?
帮他处理好伤口,她扶他在床边坐下,看冰妍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她冷冷的开口,“你别担心,他死不了的!”应该安慰她的,可她就是没办法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下来。看他伸手,拉住她在空中乱抓的手,看他看她的温柔,火璃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你好好养伤,别再把伤口挣裂了。我回去帮你查清楚所有的事情。”不等他说什么,她转身就走,走到房门口,她听到他在背后对她柔声说谢谢,那一瞬间她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强忍住泪水,她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拒绝让自己感动于他的温柔。
火璃前脚走,疏影暗香两个贴身丫环后脚冲进来,她们刚才被人制住,直到现在才被火璃解救出来。“少宫主,奴婢该死!让陌生人闯入……”两人惊恐的认错,却看见她们的少宫主只是疲惫的挥挥手,“不怪你们,来的人很强,你们守不住也是正常的。去准备些吃的东西给我,我饿了。”
“奴婢遵命!”两人如逢大赦,连忙退出去。关上门,屋内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她抽出自己的手,觉得有些尴尬,刚才听火璃的口气,他伤的很严重,所以感觉到他坐到了床上,她才会伸手去触摸,想确定他的平安。可是被他拉着,虽然莫名的没有排斥的感觉,但他于她,终究只是外人,她不习惯被他这样拉着手。缩在床里,她很想问他究竟伤的如何,可她又有种莫名的预感,他不会对她说实话。正在犹豫要不要写字问他,他却先开了口,“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我是不是来晚了?”看她摇头,他长长的松一口气,继续道,“我今天练剑,发现对手的眼神很不对劲,可是等我发现的时候,再有所行动已经有些晚了,所以身上多了些伤口,只是流些血,不碍的。察觉到可能是有人在我的对手身上动了手脚,我就在想,糟糕,可能你会有危险,所以我全力赶回来,途中仿佛还听到你吹竹哨的声音,很短的一声,是你在叫我,对不对?”
再次点头,她在他手心写道,“多亏你及时赶到,我才能幸免遇难,谢谢。”
“不客气。”他低声地笑,“你我之间还用如此客气么?”一眼瞥见丢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竹哨子,他继续道,“哨子摔坏了,我再做一个给你。”
“等你伤好再说吧。”飞快的写,她实在不想他为她如此费神,她不是他的冰妍,她不值得他如此待她的!犹豫片刻,她在他的手心继续写道,“其实,我并不是你的妻子冰妍,我……”还没写完,她突然察觉到床一震,伸手再去触摸,她发现他倒在了床上,紧闭的双眼,虚弱的呼吸……她抓着他的手腕把脉,很虚弱的脉象,大约是体力透支再加上流血过多,他竟然就这么昏了过去!
十四
目送永琰远去,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漫无目的的寻找程淮秀了,很好,可是她却已经不在京城了,这很糟糕,四川……心头突然一震,程淮秀去了四川,那云曦……他和她……会不会在四川重逢?然后他们……巨大的恐惧突然漫了上来,她甚至想立刻飞回四川去,可是……
云曦整日在宫内练功,他应该不会见到程淮秀吧?而她去四川……也应该不是去找他的吧?只有先这样自己安慰自己了,毕竟对于私自离开极乐宫的她来说,一旦回去,一定会面对很严厉的责罚,身为宫中的执法圣女,她很清楚宫主的严厉以及宫规的可怕,就算她现在贵为极乐宫的少夫人,可是违反宫规,恐怕云曦也没办法帮她免罪吧?更何况……云曦如果知道自己这趟偷跑出来的目的……恐怕第一个要对自己不利的就是他了……
长长的叹气,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趟跑出来,到底对不对呢?如果一直守在云曦身边,对他好些、再好些,会不会让他忘掉程淮秀呢?不!不可能的!他根本就当自己是她的替代品的!十五年不见,以前那个虽然冷冰冰、但却会对她露出罕见笑颜的云曦不见了,回来的男人,是心中有另外一个女人的温和好男人,他不再冰冷孤傲,他对谁都很和气,对她这个妻子更是相敬如宾……见鬼的相敬如宾!她想要的是他全心全意的爱,不是透过她在看别人的飘忽眼神!心中的恨意再次漫上来,她皱紧眉头——程淮秀,如果她不除掉她,那么云曦的心永远都不会回来!
时间还早,她还不想回住处,于是继续在京城内游转。天色逐渐转阴,黑沉沉的乌云很快布满了天空,豆大的雨点很快砸了下来,她虽然带着风帽穿着斗篷,可是却抵挡不住这样的豪雨,大街上到处奔跑着躲雨的人,她运气好,下雨的时候她正在一家店铺门口,眼见大雨浇下,她立刻闪身躲进那家店铺中。一滴雨也没有淋到。那是家绸缎庄,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掉,她索性就在店铺内看起布匹来。店老板见她穿着不俗,即便带着风帽还是无法掩饰那绝世的风姿,连忙亲自凑过来热情的招呼。她也不言语,一样样仔细的看,正在看着,突然听到店内的伙计说道,“出事了!”她回头去看,只见店门外的大路上一匹马前蹄扬起,挣扎半天才安静下来,马前一个男孩子跌倒在地上,马上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双手拉紧缰绳,满脸怒容,冲那看样子是被马撞翻的小男孩大声喝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睛的小鬼!惊了本少爷的宝马,你一条小命都不够陪的!赶着去奔丧么?走路都不看的……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
“住口!”仰面倒在地上的小男孩缓缓的爬起来,低低的喝断他的咒骂,那暗哑的嗓音里竟有中说不出的威严气势,他站起身,她这才看清楚,这……这不是刚才还在抓着她认额娘的小永琰么?他不是回家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浑身湿透、狼狈不堪?那样苍白的小脸上,有着让人心痛的深邃哀伤,才不过几个时辰没见,他这是怎么了?
“你……你说什么?”被他那样阴沉的眼神一瞪,骑马少年禁不住打个冷战,可他哪肯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露怯?催马上前一步,他挥动手中的马鞭,照着马前的永琰狠狠一鞭子挥下,“本少爷今天就要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躲不闪的挨了他一鞭子,永琰一伸手就拉住了鞭稍,用力一拉——那少年大约没预料到这个看上去比他小很多的孩子竟能拉住他的鞭子而且还有这么大的气力,一个不防备,被永琰拉下马来,还没起身,就被他骑在了身下,“你敢说我娘死!我打死你!”怒吼一声,他挥拳就朝那少年的脸上、胸前打去。那少年虽比他大,但是被他骑在身下,牢牢的压住,竟毫无反抗之力,硬是被他压着打,先开始还在怒骂,随后就成了哀号,到最后,甚至连惨叫的声音都逐渐弱了下来。
冰妍在绸缎铺内实在看不过眼,她冒着雨走到路中央,伸手拉住永琰的手腕,“够了,你再打,会出人命的。”永琰年纪虽小,可是她看得出,他身上有着很好的武功底子,那骑马少年想必只是个纨绔子弟,哪里经得起他如此拼命的锤打?打了这么多拳,也该消气了。
一回头看到是她,永琰一脸的悲愤突然转为愕然,随后是喜极而泣的笑颜,他一头扑入她的怀中,紧紧搂住她的脖子,“额娘!你一定是我额娘的!你没有死!你不会死的对不对?额娘!不要离开永琰!求你了!”
面对永琰全心全意的期许和依赖,她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却不忍心把他推开。一把抱起他,她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先带你回去,有什么事,等回到我住的地方再说好么?”
抱起他就走,那被他打的少年挣扎着起身,冲他怒骂道,“臭小子!有种你留下姓名,看本少爷我……”
“我叫永琰。”淡淡的打断他,紧紧搂住她的脖子,他扭头很恍惚的冲他浅笑,“爱新觉罗•永琰,你要找我,到紫禁城去好了。”无视那少年惊异的神情以及瞬间惨白的脸色,他转回头,很乖的靠在她的颈窝处,“好了,额娘,我们走吧。无论你去哪里,永琰都跟你去……”
爱新觉罗?紫禁城?听到这几句话,她的震惊不在那少年之下,原来自己怀中抱着的孩子,竟然是个阿哥么?原来……程淮秀竟然是乾隆皇帝的妃子?难怪……她一定会在京城了……云曦……居然喜欢上皇帝的妃子……心里很乱,她抱着永琰快步回到自己在京城内租下的小屋。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水,她先取来干布巾,帮永琰换下湿衣服、擦干身体,因为住的地方没有永琰能穿的衣服,她只有吩咐他先钻进自己的被窝,然后她在走到屏风后面换掉自己的湿衣服。
走出屏风,她坐到床边,还未说话,永琰已经一头扎进她的怀中,他光滑的后背凉凉的,怕他着凉,她连忙拉过被子,将他包裹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又跑出来淋雨?”
“宝柱带我回家……原来是从四川传来消息,说……说额娘你已经死了……皇阿玛一看见从四川送回来的玉佩,就闷不吭声的进屋,一直都没有再出来。他们说,那是额娘不离身的玉佩……”永琰窝在她的怀中,轻轻的说着,仰起小脸,他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她,“四川传来的消息一定有误是不是?你才是我额娘,你没有死,对不对?”
程淮秀已经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死在了四川?怎么会这样?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悲哀,她在哀悼她的死去么?怎么会?她明明恨不得杀她而后快的?可为什么听到她的死讯,她会不由自主的难过?“永琰,很抱歉……我想我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你额娘……”现在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认成是程淮秀,在四川,云曦错认,拿她作她的替代品,在京城,难道她还要被别人错认,再作她的替代品么?不!她不要作程淮秀的替代品!她是冰妍,不是程淮秀!虽然觉得有些残忍,可她还是推开永琰,很认真的跟他说道。
“你不是我额娘?”睁大眼睛,永琰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摘掉风帽的那张绝色容颜,这分明就是额娘的面孔,为什么她硬要说不是呢?如果她不是……那么额娘……额娘难道真的死在了四川?不!不是这样的!额娘一定不会死!额娘一定还活着!“如果你真的不是我额娘……那……那我额娘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未满六岁的小男孩终于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为什么你不是我额娘?如果你不是她,那她难道真的……不!我额娘一定不会死的!四川的消息一定是骗人的!我要去四川找她回来!我要去四川找我额娘!”甩开被子,他全然不顾自己身上未着寸缕,跌跌撞撞的就要下床,冰妍见状,连忙一把抱住他,看到他如此哀伤,她的心在隐隐抽痛,对于永琰,她始终有种难言的亲切感,面对一个失去娘亲、即近崩溃的孩子,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抱住他,她轻轻的叹气,“别去找了,你的额娘不就在你面前么?我没有死,我从四川回来了……”
“你……你真的是我额娘?”永琰抽泣着看她,“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
“因为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对不起,永琰。”她无奈的笑笑,把他再次抱回被窝里,柔声道,“一个不记得自己儿子的额娘,永琰,你还要不要认?”
十五
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永琰,她再次轻轻叹气,慢慢抽出自己被他拉住的手,小心的帮他盖好被子——苦笑着摇头,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居然会主动冒认作程淮秀,认了她的好儿子。这下可好,骑虎难下了,不仅不能亲手对付程淮秀,反而还要帮她照顾儿子,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老天在开她的玩笑!
可是看看床上熟睡的小鬼,那样漂亮的小脸,却因为适才的大哭而显得有些憔悴,想到他刚才抱着她甜甜的叫“额娘”的样子,她那才冒上来的后悔便很快烟消云散了,如果……如果她真的能跟云曦有将来,那她也希望能有永琰这样一个聪明漂亮的孩子,对于永琰,她是真的打心眼里越看越喜欢,如果他不是程淮秀的孩子,认他做干儿子应该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只可惜……唉……禁不住又叹一口气,现在她是把这小鬼哄睡着了,那等他醒了以后呢?难道真要跟他回皇宫么?头痛,这问题想想就让人头痛!
正在胡思乱想的功夫,她的耳边突然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警兆突生,她掀开被子、抓过床边一件外袍裹住永琰,甚至来不及叫醒他就把他抱进怀中——小屋的门窗砰然爆裂,无数暗器飞射进来,一扯被子,宽大的棉被在她手中如同一张大网,上下翻飞之间,将所有的暗器尽数收纳其中,一甩手,裹着暗器的棉被贯注着她的内力,直直飞向屋顶,作出要从屋顶逃脱的假象的同时,她身形横掠,径直撞向屋内一堵没有窗户的墙,墙上挂画的地方很轻易的被她撞破——出于警戒心,她在自己的住处做过手脚,这面墙中间的砖早已形同虚设,为的就是万一遇到袭击,她有一条可以逃生的路。很顺利的破墙而出,她看见屋外面有十余个黑衣蒙面人朝她匆忙的围上来,施展轻功,她箭一般射向人最多的方向,一手抱紧永琰,一手探向腰间,寒光一闪,一柄精钢所铸的缅刀从腰间弹出,化作一道锋利的刀芒横斩向那些围攻她的黑衣蒙面人。不知道为什么会遭到攻击,可是只从对方刚才的暗器攻击就能知道对方是抱着必杀的目的来的,虽然只有十几个人,可是他们一个个的武功看来都不差,刚才自己的破墙而出虽然打乱了他们突袭的阵脚,但看他们能够处变不惊、很快包围上来,她就知道今晚来的人绝不好对付。所以初一接触,她就毫不留情,希望可以再次打乱对方的阵脚,好让她能找机会逃往。怀中抱着刚醒过来懵懂无知的永琰,她甚至连跟他们死斗的本钱都欠奉,唯有找机会逃走才是上策。
“额娘,出什么事了?”永琰刚醒,头脑还很晕,四周茫然的望望,他只听到额娘轻声低喝道,“抱紧我,闭上眼睛!”他才依言搂紧她,眼角处便是一片血光四溅,温热的血溅在他的小脸上,他眼见着几个黑衣蒙面人惨呼着向后跌去,而他的额娘在一击得手之后竟不再乘胜追击,而是身形一转,向反方向飞掠而去——背后飞来无数寒光,他看得心惊胆战,刚要提醒额娘小心,他的眼前突然一花,冰妍纤细修长的身影蓦的一阵急转,手中刀所到之处,击挡下所有的暗器,可这一顿,那些余下的黑衣人立刻如附骨之蛆般又追了过来,手中的兵器暗器一股脑的往冰妍和永琰身上招呼去。左手抱住永琰,她的左半边身子便是个死角,招架厮杀间,她突然瞥见左边有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直刺永琰的背心,来不及用刀去格挡,她唯有转身形,用肩膀硬挨了这一剑,肩胛一痛,她咬牙回手一刀,结果了那还没来得及拔出剑的黑衣人。手中的刀施展出必杀的夺命招数,那些黑衣人被她杀的纷纷倒地,趁着包围又有所松懈的空当,她提一口真气,施展最快的轻功,向远方逃逸而去。
此时已是半夜时分,她不辨方向的飞掠逃逸,上房钻巷,她带着永琰一口气跑出好几里路,直到面前一堵高墙挡路,她略一停顿,再跃起,因为一口真气已经将近,她一跃之下,竟没能跃上墙头,手中刀在墙上一劈,她这才借力飞过墙头,略显狼狈的落在墙内。脚下一软,她再也跑不动,挨着墙角跌坐在地上,“永琰……”顾不得去拔插在肩头的长剑,她放下永琰,从头到脚打量着,“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没……我很好……”永琰哽咽着望着额娘,额娘的后肩还插着一柄长剑,刚才奔跑间,他趴在额娘肩头看得很清楚,那伤口一直都有往外冒血,那伤口一定很深、很痛……“额娘,你的伤……”
“我没事……”确认“儿子”安然无事,她这才察觉到肩头的剧痛,也许是血流的太多的缘故,她这会儿只觉得浑身乏力,放下刀,她伸手抓住后背的剑柄,一用力,把那剑拔了出来,伤口处立刻血流如注,她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撕开衣服处理伤口,就听到头顶有破空之声传来,来不及捡起自己的缅刀,她一扯永琰,就地几个翻滚,这才躲过了对方的暗器,再起身时,剩余的几个黑衣人已经跃入高墙之内,各自手持兵刃,朝他们攻了过来!
“永琰,快跑!我来挡住他们!”用力一推永琰,她横剑挡在永琰身前,她已经没有气力再逃,不过看对方大概也只剩下这几个高手了,只要她能绊住他们,永琰就能够逃脱了!
“不!永琰要跟额娘在一起,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眼见额娘背后的衣衫已经全被鲜血沁透,他怎能放心让重伤的额娘一个人应付这么多的杀手?心痛夹杂着惊惧涌上来,他颤声绝然道,举起拳头就要跟额娘并肩战斗——好容易才寻回了额娘,他绝不要再离开她!
“傻瓜!走啊!”用剑架住对方的攻击,情急之下,她信口胡诌道,“去找救兵啊!”这种时候,一个小孩子,能逃走就不错了,她本不指望他真能找来什么救兵,就算他赶回皇宫调来精兵,恐怕也来不及再回来救她了。可是这样的谎话却让警惕四顾的永琰眼睛一亮,这里……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转身就跑,他不再坚持要和额娘共生死了,额娘说的对,他现在应该去搬救兵而不是留在这里做额娘的累赘!“额娘你一定要撑住,等我回来!”高声喊着,他施展开才从猴爷爷那里学来的、还不大纯熟的轻身功夫,一路狂奔而去。
眼角瞥见永琰逃离,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专心以掌中剑接下所有黑衣人的凌厉攻击,伤口还在流血,她的真气逐渐涣散,手中的剑招也逐渐露出很多破绽,为了能给永琰多争取一些逃命的时间,她咬牙应撑住,用的都是以命搏命的招数,很快她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若非她有伤在身,这些黑衣人本不是她的对手,只可惜现在,重伤之下,她已经渐渐不支,头有些晕,手中的剑重若石棒,厮杀打斗间,她将剑送入一个黑衣人的心口,还来不及拔剑,其他人的攻击却已经到了身前,来不及拔剑、甚至来不及躲闪,生死存亡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有些后悔——若是她一直留在四川该多好?这下子……她恐怕再也见不到云曦了……
电光火石间,那刺到她胸口的剑突然被一柄飞旋的折扇磕开,她后退一步,终于拔出了剑,手一挥,那刚才险些得手的黑衣人被她的剑所杀,仰面倒下,而其余的两个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向她进攻,身侧就突然有人杀到,明黄的身影迅疾无比的架住了两个人的招数,她看到来人手中有柄和自己的缅刀很相似的软剑,剑光吞吐间,很快要了那两个黑衣人的命,危机解除,她重重的跌倒,只觉得浑身都在火辣辣的痛,身子一轻,那救了她的男子抱起了她,月光下,她看到一张写满焦急的陌生俊颜,耳边传来他急急的呼喊,“淮秀!淮秀!你怎么样?”
我不是程淮秀……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在抗议,可是这话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出口,眼前一黑,她终于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十六
疏影暗香回来的时候,看到她们的少宫主昏倒在床榻上,一旁的少夫人神色担忧,听到她们的脚步声,急急在床上写着,“找大夫。”
两人明白她的意思,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物就要去找人,谁知脚步声才到门口,淮秀就听到冰冷的女声响起,“干什么慌慌张张的?”那声音,她听出来了,是云曦的娘亲,那个冷漠严苛的宫主。
“回禀宫主,少宫主伤重,奴婢们正要去请示您……”
“好了,让我看看。”感觉到她走近床边,她突然有些莫名的恐惧,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紧接着,她听到轻微的响动,之后是云曦一声短促的嘶喊,听那声音,他竟是疼的醒了过来!这宫主到底对他下了什么毒手?他不是她儿子么?
“宫主!”她听到两个贴身奴婢的焦急的声音,“少宫主他现在身体如此虚弱,全身是伤的,您对他用九转催心符,会不会太重了?”
“住口!本宫主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两个来评论是非?云曦身上的伤本不是致命伤,用九转催心符这种猛药,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复原,本宫可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好好修养,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冷漠的声音和残酷的口吻让她听的又惊又怒,不知不觉,她忘了对她的恐怖,虽然看不到,但她还是对她怒目以视,如果她能够说话,她一定会斥责她的无情,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心狠的娘亲?她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一件工具么?
“怎么?冰妍,你有话要说么?”冰冷的声音轻轻的笑,“好吧,今晚会是云曦最难熬的时刻,我就发发慈悲,解除你的哑穴,让你可以陪他聊天说话吧。”说话间,淮秀只觉得喉间一麻,随即嗓子一阵轻松,她终于又能说话了!能发出声音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毫不留情的责问,“他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要对他这么严苛?我真的不明白,对于一个娘亲来说,有什么事情会比自己儿子的身体更重要?”刚才听到云曦的惨哼之后,她因为担心他,就隔着被子握住了他的手,她发现他一直在颤抖,可是他的手并没有握住她的,这半天来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一定是过于痛苦,所以再次痛晕过去了。九转催心符,光听这名字,还有疏影暗香那焦急到不惜犯上的口气,就该知道这药有多可怕了。
“哼!怎么?心疼了?”云曦的娘亲冷哼道,“他是本宫的儿子,我对他如何,你都无权过问,就算我要他死,也只是我们母子的事情。冰妍,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辞,别逼我给你更多的惩罚!”她的冷厉虽然让她很不服气,但最终还是吞下了所有的抱怨——因为她感觉到隔着被子,云曦的手反握住了她的,虽然无力,但总算证明他醒了,他没事。所以她忍了,不是惧怕,只是不希望云曦为难。
“疏影暗香,你们两个在门外守着,屋内暂时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冰妍,好好照看云曦。”忍着满心的怨气,她听她如此吩咐,之后轻柔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疏影暗香的脚步声也出了门,随后是关门的声音,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再仔细地听了听,确定没人了,这才低头去“看”云曦,“你怎么样了?醒了么?”
“嗯……”很轻的应了一声,云曦粗重的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继续开口道,“娘解了你的哑穴?你现在觉得怎样?说话困难么?”
“我很好,倒是你,一定很痛苦吧?”他还有力气关心她么?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之前他为她挨鞭子,五十鞭下去,他连吭都没吭一声,可是刚才的催心符却让他疼的叫起来,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他现在一定不好受。
“好些了。”云曦低沉嘶哑的嗓音也在微微的颤抖,似乎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来,冰妍,把你的手给我,让我趁这个机会好好探查一下你身上的锁穴之术,看看有没有办法解除。”虽然很想尽快恢复自由、重见天日,可是他的伤那么重,她实在不愿他现在再费精神在她身上,可是他却固执的握住她的手,掌心对掌心,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掌心透入,她只有吞下所有的劝说,放任他行功运气。这种时候,她若是还是执意拒绝,只会让他更疲劳。
感觉到那温热的暖流在体内游走,微微的酥痒,她惊异于他内功的深厚,如此状态下还能运功帮她,他安然无恙时候的功夫一定高的可怕,难怪四爷小的时候会败在他的剑下……一念及此,她不由暗自叹一口气,四爷……他……他还好么?自己被困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虽然眼下有云曦的全力维护,可是要想离开,恐怕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那日落水遇害,事后盐帮的弟兄们不知道是不是找过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如果他们以为自己死了……这消息一旦传到京城……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很烦,现在能否平安脱身到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要尽快带个消息到京城,好让四爷知道自己还好好的活着。可是依照眼下的情况,她又要如何往外面通消息呢?她甚至连自己究竟在哪儿都不清楚!这里唯一对她很好的只有云曦,可是他对她好,只是因为他错认自己是他的妻子冰妍,如果告诉他自己根本不是……那么……
“找到了!”蓦的云曦轻轻的欢呼一声,“冰妍,我已经通过你喉间穴道的解除摸索到娘的锁穴术的大致行功脉络了!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相信我一定能帮你解除锁穴术。”
“真的?”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她也开心起来,如果他能提前帮她解穴,那么她就有机会凭借平时的身手逃离此地。
“嗯。若非你现在没办法运内功,否则我可以教你行功的方法,让你自行冲破穴道……”云曦的声音突然顿了顿,她感觉到他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的手越发的冰冷,她听到云曦低低的呻吟,“好……好冷……”
冷?怎么会突然发冷的?顾不得想太多,她连忙把裹在身上的棉被掀开,摸索着盖到他的身上,“很冷么?那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我……我没事……”他硬撑着,伸手掀掉被子,把被子盖回到她的身上,“夜了……天冷,你穿的太少……小心……小心着凉……我……我没事的……只是药效发作……挨过去……就好了……”
松开她的手,他勉力盘膝坐起,忍着浑身针扎冰刺的森寒痛苦,强行运功想要抵御这要命的寒意,无奈药效发作起来,他很难控制自己体内的真气,所以不到半晌,他再次缩作一团,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他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是她却对他并不放心,抱着被子,摸索到他身边,一触及他的额头,立刻低声惊呼,“你的身上好凉,你还好么?云曦,回答我!”她的无助和担忧他看在眼中,心跟着抽痛起来,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道,“我……我还好……没事……你……你不用管我……挨过去就好了……”不忍见她如此担忧,他狠狠心,颤抖着手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念及自己如此做法的后果,他皱皱眉,很轻很轻的叹一口气,用另一只手紧握住那只拿针的手,闭上眼睛,朝自己身上的某个穴道刺去——银针刺入的一刹那,丹田猛地窜出一股暖流,他连忙运气引导,很快的,彻骨的寒意被压了下去,浑身的真气也逐渐凝聚起来,而他的头却是一阵刺痛,有什么不想被想起的模糊的东西一点点的泛了上来——鲜血……死尸……无边的屠戮……惊恐的眼神……以及……难以遏制的无边杀机……
深吸气、再深吸气……他拒绝被那可怕的杀机所控制,凝望着眼前绝美的容颜,他集中精神,轻轻开口道,“我好多了,你别担心。”
“真的?”他说话的声音不再颤抖了,可她还是想确认一下,他刚才分明很痛苦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好了?
“真的。”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记忆中的柔软温暖让他狂躁嗜血的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天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我会在你旁边运功调息到天亮。”有些不舍的放开她的手,他扶她躺好,帮她盖好被子,一切都如同记忆中那般温馨熟悉,只是……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而她……再叹一口气,他柔声道,“安心睡吧,有我守着你。天塌下来也可高枕无忧。”
“好,谢谢……”被他拉手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他已经恢复过来了,虽然惊异于他恢复的神速,但她总算不再担心了。云曦……他对她来说,应该是个陌生人,可是着陌生人却总给她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感觉,任他扶着躺好,她是真的很疲惫了,虽然看不见,可是她却莫名的愿意相信他,依言闭上眼睛,她很快熟睡过去,再听不到身边男子的轻轻叹息,“淮秀,好好睡吧……要你替冰妍受苦,真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一定会尽快把你安全的送回到四爷身边……”
十七
后背的伤痛最终将她从昏睡中唤醒,心神稍微清醒些,她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后背的剑创,更是火辣辣的痛,手脚无力,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今晚若非要护着永琰,那些杀手休想伤到她的,唉,难道真是老天再惩罚她对程淮秀妄动杀念?这趟来京,不仅没有如愿的找到她,更是为了保护她的儿子受重伤……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欠了她的!不由自主的叹气,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眼熟的俊逸面孔——清亮温柔的星眸,飞扬的眉,挺直的鼻,还有因为欣喜而上弯的薄唇……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俊美程度不输给她的云曦……想起来了,他刚才救过她的,记得昏迷前,他还叫自己淮秀的……看他一身龙袍,她就算再笨也看得出他的身份了——他应该就是乾隆皇帝吧?嗯……永琰的爹,程淮秀的夫君……
“淮秀,你醒了?”自从抱她回宫,他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眼见她睁开眼睛打量自己,乾隆心头一喜,太医刚才说过的,淮秀身上的伤口虽然都是皮肉伤,但是背后的重创却失血过多,如果挨到天亮还是醒不过来恐怕就会危及性命,所以现在见她醒了过来,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果然认错了!忍不住皱皱眉,她刚想说清楚她并不是程淮秀,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耳畔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永琰稚嫩的童音蓦的响起,“额娘!额娘你醒了么?你觉得怎么样了?”永琰的小脸出现在她的眼前,于是她将所有的解释通通吞下,淡淡的笑着道,“额娘没事,永琰不用担心。”就算她要解释、要撇清,可是她总不能当着小孩子的面否认,对于这个糊里糊涂多出来的“儿子”,她莫名的有着太多的不舍和疼惜,如果程淮秀真的死了,那她就算一辈子做他的额娘又如何?只要……他开开心心的,别太痛苦就好……
“额娘,都是因为永琰,要不然您就不会受伤了……”心疼额娘的小阿哥一边说着一边哽咽起来,额娘若非是为了保护他,那样深深的一剑,她本不必受的。看她脸色这么差,那伤口一定很疼很疼……
“小傻瓜……”勉力抬起手,她温柔的摸摸他的小脸,“都是些皮肉伤,已经不怎么疼了,过些日子就会好的。说起来,额娘还要感谢永琰,你阿玛这支救兵,是你搬来的吧?”乾隆能及时赶来,这绝对不会是个凑巧。虽然不清楚永琰为什么能那么快的找来他皇阿玛,可是自己能得救却绝对是他的功劳。
“嘿嘿,说来也真巧呢!额娘您虽然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是我想你应该还是有印象的,要不然怎么哪里不好跑偏偏跑回到皇宫来了?”
“皇宫?”凝神想了一下,对了,她最后越过的那道高墙,那种超乎一般的高度,红色的墙面……现在想来,除了宫墙,哪里还会有这么高的红墙?原来她慌不择路的逃亡,居然最后误打误撞的跳进了皇宫……暗自叹一口气,她轻轻的笑,“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能这么快搬来救兵。”
站在一旁感受他们的母子情深,乾隆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她,听永琰的口气,淮秀又失忆了,可是无论如何,她平安回来就好。虽然四川传来消息说她已经遇难而且已经找到了尸体,虽然那玉佩是四川盐帮的弟兄在那尸体身上找到的,可是他仍然不愿意相信他的淮秀会狠心丢下他和孩子,那样美好的人,他不愿相信她真的会红颜薄命,不相信上天会对她如此残忍……还好……在他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不到一天,他就再次见到了她,虽然受了重伤,可是不幸中的万幸,她没有死,她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就算是再次失去了记忆,可是他仍然感激上苍,让她活生生的回到自己身边。
“额娘,你现在还有没有觉得哪里很难受?要不要吃东西或者喝水?你看我光顾了高兴了,现在应该找太医来复诊才对的……”永琰没有注意到皇阿玛的目光,只是凑在床前体贴的问东问西,而这种被人、尤其是被一个小孩子热切关怀的滋味,她还是第一次尝到,心中涌动着暖暖的受宠若惊,她笑着摸摸他的头,“额娘现在很好,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也不需要什么,不用再叫太医了,永琰你放心吧。时间也不早了,折腾了这么久,你不累么?去休息吧。”
“那好吧……额娘也要好好的休息哦,我明天再来看您。”本来想留下来继续守着她的,可是看到额娘苍白的脸色,如果他不走,也许她就不会再睡了,还有……跟自己一样想念额娘的皇阿玛……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儿……是不是会有点碍眼呢?看到额娘没事,他这才放下心来,人一旦不着急了,很多被忽略的事情也就能想起来了,仔细想了一下,他决定乖乖听话,回去休息。
“去吧。”目送他离开,直到永琰小小的身影走出门口,房门复又关上,她这才收回目光,漾在唇边的温和笑意也随之敛去,看看从刚才一直紧盯着自己的乾隆,她有心解释,可是他的深情却让她犹豫,如果她否认,那也就是间接证明了程淮秀的死讯,这个男人,虽然是拥有六宫粉黛的天子,但她看得出,他一定很爱很爱程淮秀,三千宠爱在一身,如果连这个唯一也失去了……那么……
永琰离开了,他本想坐在床边和她说些体己话的,可是她看他的眼神却让他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突然有种怀疑,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淮秀,虽然这种怀疑荒谬的让他自己都不愿相信,可是当四目相投的时候,他就是有这种感觉,眼前的淮秀,她看他的眼神……那种完全不带感情的陌生……以前淮秀也曾经失忆过,也是完全的不记得他了,可是他就是觉得,上次跟这次似乎完全不同……到底哪里不同他一时还说不上来,可是就是有种怪怪的感觉。“淮秀……”张张口,他叫出她的名字,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今天多谢你……”他不说话,所以她先开口,他救了她,道谢本是应该的,可是话一出口,她看到他的愕然,才觉得有些不妥,这话……如果以程淮秀的身份来说,真有些见外呢!还好,她现在迫于无奈假装的,是失去了记忆的程淮秀,否则……唉……她果然很不适合做戏呢!就算是存心要骗他,恐怕都很难……不管了,等自己精神好一点了,再和他说清楚吧,现在若是纠缠起来,她真是没力气奉陪呢!“我累了,我想睡了……”略显尴尬的笑笑,她婉转的下了逐客令,虽然才醒来没多久,可是她现在真的很累,没有精力再应付他。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门外就有奴才伺候的,只管吩咐他们去做就好……我明天再来看你。”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眼前的面孔,却分明就是他的淮秀啊,还有那甜美的熟悉嗓音……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他竟会觉得眼前的美人不是淮秀呢?算了,暂时先不去深究了,她身受重伤,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她养好伤再说吧!吞下满心莫名的疑虑,他转身离开。
慈宁宫内——
太后寝宫内,桌上摆着叫春喜送来的、从淮秀身上换下来的血衣和随身的物件,以及她的那把寒光闪烁的缅刀,桌旁的地上,躺着那几个追杀她、后来被她和乾隆击毙的黑衣蒙面人。侯山仔细的检查过后,长出一口气,对一旁的太后道,“嫂子,这些人都是经过很严格训练的一流杀手,从他们身上的伤口来看,杀死他们的剑法更类似于刀法,只不过用的兵器不是刀而是剑。招数简洁刚硬而且狠辣霸道,虽然我没有见过程家的剑法,但是这很显然不会是以稳重大气、攻守兼备著称的程家剑法。而这把刀……”拿起桌上的缅刀,侯山皱紧眉头,“永琰刚才说过的,他额娘和人拼命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把刀,很明显,在强敌环伺的危险状况下,她一定会用自己最擅长的兵器和招式,而这把刀锋利异常,应该是随身保命的趁手家伙,很显然,她一定是丢了刀,不得已才会以剑御敌的,所以剑招才会类似刀法。还有,她身上的随身物件……”拿起兜囊中的几个小瓶子,侯山仔细辨别道,“都是极上等的疗伤药呢!不要说江湖中不多见,恐怕皇宫大内都少有。不是江湖中常见的那些金疮药或是治疗内伤的药。”
“你的分析,还有永琰所说的……”太后仔细的思量,眉头紧紧的皱起,“再加上时间上的差错……”拿起那织锦做的兜囊,太后轻轻叹一口气,“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弘历带回来的女子不是淮秀,不仅如此……恐怕……还是大有来头……永琰说她自己说的,她来自四川……也许……唉!我只希望……一切只是我多虑了……”
“嫂子,我想你并没有多虑。”反复看着手中锐利的宝刀,侯山突然开口道,“这刀柄底端的笑脸印记,我曾经在极乐公子云曦的剑柄上见过,同样的位置,传说极乐宫的标志是一张笑脸,我想……应该就是这个了……”两人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的脸色很不好,沉默片刻,太后嘎声道,“先不要慌张,就算她是极乐宫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冲着弘历来的,我想对于红绡来说,如果要杀弘历,也应该会让云曦出手。所以我们不能凭借这些推测就断定她一定是极乐宫派来伤害弘历的人。毕竟她身上的伤并不是假的。如果她要假冒淮秀入宫,没理由把自己弄成重伤的,就算是苦肉计,未免也太真了。”
“嫂子,那你打算怎么做?”
“去看看她,让我亲眼去看看她。”太后长出一口气,缓缓道,“不管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毕竟她现在是永琰认定的额娘,弘历抱回来的淮秀,投鼠忌器,我们只有先想办法摸清楚她的底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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