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被凌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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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么叫凌迟吗？

凌迟。

最早是把人杀死之后再剁成肉酱，称为「醢」，后来发展更加精细，为了让犯人承受最大的痛苦，不但是活的时候施刑，还要求受刑人必须身受多少刀以后才死。每次凌迟要由两个人执行，从脚开始割，一共要割一千刀，也就是要割下一千片肉片才准犯人断气。而据说犯人若未割满一千刀就断了气，执行人也要受刑。发展成"死刑的艺术"。

但是那心理的痛远高于生理的痛。

那种感觉，我知道，泊也知道——

秋宅。

那天，我和泊与隔壁的小哥哥玩捉迷藏。我们躲在爸爸书房的壁橱里，谁也没有吱声，心里偷偷得意地认为小哥哥绝对找不到这里。笑着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睡着了，醒来，爸爸的声音犹在耳边响起。

“亲爱的，你听我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向稳重沉着的爸爸声音很慌乱，给躲在壁橱里年幼的我和弟弟埋下了深刻的印象。“泊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他的妈妈死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所以我才……”

“够了，”妈妈的声音尖得吓人，几近歇斯底里的吼叫，“他就好像是你出轨的证据，我不要看到他！你别指望我接受他！我告诉你，秋仲国，你听清楚了，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自己决定吧！”

“砰”可怕的关门声令我的心颤抖，这还是我和蔼可亲的妈妈吗？为什么她那么歇斯底里像个疯子一样不愿意接受泊呢？

泊在我的怀里没有说话，只是抓紧我的衣角轻颤。我知道，他很害怕，我清楚地听到了。

心碎的声音。

但我当时害怕极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抱紧他，希望相互可以安慰，伴随着爸爸的叹气声。

很久，爸爸也离开了。

我们从橱里出来，屋内一片狼藉，烟味弥漫得到处都是，烟头、花瓶碎片，还有一些公文全都散乱地躺在地上。我拾起地上的照片，上面有泊，有爸爸，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阿姨，他们笑得很开心。我回头看泊，他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和表情。

“泊……”我轻声唤他，心里害怕极了，现在的泊周围仿佛是一种很危险很黑暗的气息，这样的气息令我不敢靠近。

泊闻声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眸望着我，阴郁在他的眼睛里弥漫开来，像迷雾一般深不见底。他张了张口，又闭上，一种失望的情绪从他的眼里化开。

“姐姐……”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但又好像很紧张，他咬住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姐姐……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我？我想回家……”

那双眼睛，琉璃而深沉，令我永远记住了……泊，受伤了。

医院。

这里的空气总是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那是消毒药水的味道，但不是给医院消毒用的，是给人消毒用的！我恨这里！因为那些令人恶心的药水没日没夜得折磨着我的弟弟，泊，我可怜的泊，他只有15岁啊！

熟门熟路地来到207号病房门前，身边的护士面无表情地打开铁门，里面是更浓烈的消毒药水味。四面都是白色的墙壁，面前是一排铁栏，里面有一张床，床的一边的地上抱膝坐着一个人，他把头埋在臂弯里，缩成一团像只手上的小猫，安静却警惕。我进去的霎那他猛地抬起头，琉璃般眼睛闪出光芒，兴奋地爬过来，手越过铁栏想要拥抱我般张开。他的声音嘶哑而充满渴望：“姐……姐……抱。”

我的眼泪顿时流出，我握住泊张来的双手，然后轻轻地安慰他：“泊，你还好吗？” 

“姐姐……”泊像一个缺少温暖的孩子紧紧地抓住我，渴望我可以给他一丝心安。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天真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问：“姐姐，泊想回家……”

这个孩子……

我的心一紧，心中又焦急又无奈，“小泊乖，乖乖地就……可以回家了，乖乖……”只能泣不成声地安慰他，恨不得冲破牢笼将他抱得更紧些，让他不再发抖，就像小时候那样。

“姐姐，泊不喜欢这里，这里好可怕，好黑……为什么泊要在这里？泊那么乖，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泊了？” 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泊不怕，不怕，姐姐要你，姐姐永远要你的。”

一句简单的话，当时如果我也那么说，泊会不会就不会像现在那样？为什么，那时候，听到泊微弱的疑问，我却选择了逃跑，我的逃离伤害了泊。我恨，我恨那是软弱的我！如果不是我，是不是所以的事情不会那么糟？

泪，无声息地流下。两颗被凌迟的心在这阴暗的病房里寻找着温暖……

“ 秋小姐，探病的时间过了。”一位面无表情的医生来到面前，打断了我们，“我们要给您弟弟检查了。”

“泊……姐姐下次再来看你。”我擦干泪水，起身。

“姐姐……”泊的声音小了下去，“连姐姐也不要泊了吗？泊……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门静静关上，我又看到了那双琉璃而深沉的眼。

泊，你等着我一定会接你出去。

做出医院，熟悉的字映入眼帘，闪闪发光：

“上海市XX精神病医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