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别人的新娘[GL]》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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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鬼急性子喜糖ktv林其然德国情感 |
分类: 同行 |
《邂逅别人的新娘[GL]》 第2节
作者: 糖三踩
十、
临睡前我想到刘皓属于酒后驾车,就打了通电话过去,说晚安。刘皓感恩戴德:“终于等到女朋友主动嘘寒问暖,很高兴很高兴。”我知道他不会撒谎,所以也就跟着高兴了一下。“是不是在婚礼上受到了教育和启发,就这么死心塌地跟着我了?”我说瞎讲。“小安,你今天话特别少。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我笑笑,又说一遍晚安。
坐在床上拉开包,摸出今晚得的喜糖,紫色的磨砂罐子被彩带封住,好看得叫人舍不得打开。刘皓的那罐也给了我,再往包里掏,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一张硬纸,然后是一叠。从大二开始,每去一个地方,林其然和其他室友都会收到一张明信片,开始是她们讨的,后来我也就渐渐自觉成了习惯。第一次买一套十张,八个室友加老妈,钟宜的那张没寄出去,于是积少成多。这夜,也终究是带出去又带回来。我把它们放进抽屉,又坐回床上,将其中的一罐喜糖命名为“刘皓的”,扯断包装吃了一颗,没刷牙就睡下去,留着满口醇香。
新一天的阳光照得心也跟着亮起来,赖在床上,接到林其然的电话,问前晚的婚礼参加得是否欢喜。我戴着耳机,怔怔地看着屏幕上林其然的大名,突然一个闪念,一骨碌坐起来,对着话筒喊了声,“然,我有个事要做,过会儿聊”,便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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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滴嗒”,我坐在花园式饭店的大堂,用刚买的杂志挡住脸,正对电梯口。问了钟宜的房间,前台说客人还没有退房。一路上罗列过另一些辗转联络到她的方式,又一一排除,最后剩下面对面。好像只为一个执念,怕今次见不着她她就一辈子这么飞走了。
“周炜!”我调整出一副“幸好赶上”的表情,迎面叫住了率先提着两只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的新郎,“昨天可能把钱包落在你们房间了,大概是给完你太太名片后。不好意思,怕刘皓还在睡懒觉,就自己冒昧过来了。” “没关系。我帮你找找。”周炜把箱子拖到沙发前,“老婆,你坐着看行李,我陪小安上去。”“好。”跟在后面的钟宜顺从地朝向沙发放低重心,竟也没体量我是想找机会与她独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前好友进了电梯,当然她也可能目不斜视地在我脑背后欣赏自己的美甲或者美膝。
趁周炜趴在地毯上张望的间隙,我略显罪恶地悄然拉开拎包,随即挥了挥右手,“找着了!在沙发垫子后面。”完全是自导自演的拙劣戏码,周炜却很不专业地没看出来,下楼后反而邀请我一块儿吃完早餐再走。
“他对你很好。”
“拿来。”
“什么?”
“名片。你说你给过我的。”
“噢,很缜密。”我抽出一张递过去,幻想有朝一日组建“撒谎二人组”的无量前途,“怎么联络你?”
“在聊什么?”周炜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随即桌上多了只载满食物的大托盘。钟宜把手掌覆在名片上,等我再看时,名片已经戏法般地不见了。
“以安和我竟然高中同校,难怪面熟。但我是物理班,她是化学班。”钟宜用了一种明快不失平静的语调,让我更加看好她作为“二人组”成员的造诣——这样的女人大凡可怕,明明本意是欺骗,却句句事实,不着一句谎言。“那太巧了!钟宜在这里本来朋友就不多,有时间的话,你们多叙叙旧。”周炜果然跟刘皓是物以类聚,一样的木知木觉,却能教人生出实实在在的信赖感。
“好。”我掏出手机,顺水推舟地让钟宜把电话输在上面,钟宜边照做,边说这个号码一个月后她去德国就不用了。一刻钟后我告辞,在饭店的草坪前给这个号码发送了条短信:今晚8点到10点,我在PARTY WORLD,你随时可来。
十一、
这个可能有可能无的约会仿佛对白天的生活显得无足轻重,比如下午例行的羽毛球运动。林其然热衷于打保龄球那会儿,我就提醒说象她这么个淑女,没事提个铅球往沟里扔,实在是暴殄天物,好在那些球馆不多久就逐一倒闭并销声匿迹,这才让我有机会欣赏到林其然跳动如脱兔扣杀如蛇蝎的样子。尤其她离婚以后,每周日下午,我们几乎都会去附近的体育馆打一场,然后回她家洗个澡,再一块儿饕餮一下。这晚林其然说要吃火锅,我嫌慢就拖她去了麦当劳。林其然嚼着一嘴垃圾食品,问昨天的新娘美不美。我想到下午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对婚礼场面描摹了十七八次,便有些不耐烦,说,没你美,快吃吧。她看看我,说今天洗得快吃得快着急得反常。我说什么反常,我不就一急性子。林其然轻笑一下,那神情好像“急性子”是个多崇高的字眼,我配不起似的。不过她很快又恢复善解人意的本质,问我是否跟刘皓有约,有的话不用陪她。这下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觉得用个汉堡包打发她实在有违道义,就又跑去加了一份薯条。
PARTY WORLD的包房费这么多年竟然没怎么涨价,我并不常来KTV,上回来这家分店还只高二。那天是定下分班的日子,一班人凑足了零花钱宣称要趁苦难来临之前及时行乐。整个晚上,钟宜只唱了一首,大概这是我第一次听她正正式式地唱歌,所以之后的好几天,她着白色长裙的样子就在王菲的《Di-Dar》里挥之不去了。
不要拥有你多少
是害怕突然我想起
你原来太过重要
我突然呼吸不了
会突然想叫想跳想要
反反复复的“Di Dar”声有些催眠,好在这会儿才8点,不会让欲望被午夜的指针一击即中,无所遁形。我怕钟宜突然进来,撞见这声音自己会尴尬,所以听了两遍之后便把背景音乐改成了新歌排行。然后给钟宜发了个消息,告诉她包间的房号。我想她应该会来,因为这两天她多少也显得不自然,但凡不自然就心中有鬼,但凡心中有鬼,事情就容易办。当然我也不指望去恢复一段伟大的友谊,只是自私地想把郁积七年的心结打开,彼此出于真心地恢复邦交,大约就这么简单。
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拨弄我额前的头发,用手一抹,留下一只小飞虫。10点,我按下“服务”,结账走人。不愿多延长一秒,伤钱。
“然。你饿不饿。出来吃火锅吧。”早前辜负了林其然吃火锅的热情,此刻良心发现地想要满足。
“我刚刷了牙。”
“噢。算了。”我做了个拦车的手势,准备打的回家。
“怎么了?”
“没什么。怕心心念念的要求不被满足,会伤感情。”
“小安,”林其然突然略略提高嗓音,随即又降下去,“我饿了。”
林其然大概真的饿了,就着啤酒吃了好多鱼丸肉丸。“现在贪吃,明天就变成小肚子上的肉肉了。”我眯眼看她尖尖的下巴。
“怕什么。我现在就跟你混。你不会嫌弃我的是吧。”
“我档次就那么低,让你对自己没要求?……不过,是不是人和人一旦分开,再好的朋友也回不去了?”
“那就不要分开,一定。好不好?”林其然眼神迷离,大概是酒精作用,“小安,就算你和刘皓结婚了,我们也要打羽毛球,大不了三个人一起,好不好?”
我用力点点头。这些年看着林其然因为感情上的苦而逐渐长大,有时觉得她瘦弱的身体不该负担这些,有时又觉得她内心会生出无限的坚毅以独自承担。这一刻,我希望她得到比钟宜更大的幸福。
短短两条街的距离,还是只能靠出租车才把林其然弄了回去。我没有喊刘皓来帮忙,仿佛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想到要去劳烦他。一切都搞定,已过午夜。关机前,发现一个未接来电,23点45分,钟宜。差不多快两个小时没想起过她了,于是关机。
十二、
——干嘛不来?
——没说过要来。
——你不会回个信说不来,知不知道让人空等很没礼貌?
——我在蜜月,没有义务给你回信。
——很好。祝你蜜得欢,蜜到腻味,蜜到上吐下泻。
——周以安,你不幸福是你自己的事,何必诅咒他人。
——我不幸福?凭什么说我不幸福?!我不知道多好。我这就摆酒结婚去!
中午小盹一刻钟,同事说我梦话说得咬牙切齿。彻底噩梦。怎么说我在单位也是一气质文雅品质高洁的老实孩子,好端端却沦落成个泼妇骂街、嗜婚成狂的形象,好在,好在有人说,梦是反的。不过很快这梦竟部分灵验——刘皓说周炜上吐下泻正在医院打点滴。
罪魁祸首是那块隔夜的蛋糕,周炜星期天早饭前吃的,下午就见了颜色。所以这事还得怨刘皓,作为补偿,刘皓说要去周炜家探探他。我隐约把这事跟昨天钟宜缺席的原因联系起来,说今晚不用加班,要不要继续夫唱妇随一回。刘皓表扬了我惊人的进步,说东西他会买好,下了班在我单位附近随便吃点就直接去。
周炜是刘皓的高中兼大学同学,本科毕业去了德国硕博连读,钟宜到的那天他和同校7个中国留学男一块儿去接的机。一见钟情。然后是男竞女择,突出重围,抱得美人归。一年前,周炜去美国工作,两地分居为免夜长梦多,趁今年假期赶紧回国把仪式给办了。钟宜还有半年毕业,周炜打算让她直接去美国找工作。周炜家境一般,买的期房还没交货,回国后暂时就跟父母住一块儿。钟宜家在本地倒是有套空置房,但周炜认为那是女方的财产,死活不愿住,所以钟宜也就跟着挤公婆家了。以上是刘皓边开车边八卦的内容,我觉得他可以考虑去娱乐媒体界或者户籍管理界谋个兼职。
开门的是周炜妈,婚礼那天见过,慈眉善目的,当时想钟宜这辈子是没指望享受童养媳的待遇了。周炜正在喝粥,狼吞虎咽的样子,估计没什么大碍。钟宜坐在一边,也不知吃了没吃,脸上粉黛未施,看着比一天前要苍白些。周炜妈见少爷小姐坐着不动,便笑容可掬地给我们倒了两杯橙汁。
“你好。又见面了。”男人和男人聊,女人们自然也得没话找话,仗着是“校友”的关系,我盯着她又多看了几眼。
“嗯。坐吧。”叫我坐,她自己倒站起来,“周炜,我爸妈后天就回杭州了,今晚我想过去陪陪他们。”“老婆,我周四也走了,你就不知道陪陪我?要不一块儿去?”周炜撒娇的样子也跟刘皓一样,惹得我眼前顿时一片乌鸦黑。“你还没好全。你们说会儿话,我很快就回来。”后半句仿佛是对我们集体说的。
“刘皓,你们聊,我反正闲着,把钟宜送过去好了。”蓄谋已久的脱口而出。“行不行?”刘皓犹犹豫豫地掏出车钥匙,“千万小心。慢点开。”“不用送了,我打车过去很快。”钟宜边说边进屋换衣服。“没事。让小安送你吧。她专心致志开的话,应该还是安全的。”刘皓对着里屋的房门喊。我瞪了他一眼,接过钥匙,下楼发动。
“上车。”见钟宜从楼道出来,我朝车窗外喊了一声。她拉开副驾驶座边的车门,淡淡的香水味跟着一块儿坐了进来。
“保险带系上。”第一次开夜路,原本不该放任乘客就坐于全车危险系数最高的位置上,但我对目前的座位安排着实满意,只能昧着良心尊重了她的选择。夜风微醺,车行至空旷处,我侧过头,见她双目微闭,又似要沉沉睡去,便不忍叫她,让几个哀怨的问题烂在了肚子里。快到她说的那个街区时,她自然醒来,我问是不是很累,她点点头。
“所以昨天也累到没空发个消息说不来?”一路的小心翼翼前功尽弃。
“昨晚陪他吊针。手机没电了。”轻描淡写。
“噢。”合情合理,没道理不接受,“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我……一直想为高三的自己向你道个歉。”
“道什么歉?你做错事了?”
“我们的疏远错在我。”
“疏远了么?不是又遇上了么?就算是错,也是陈年旧事,我记不得了。”
“我……当时我见你跟那些追求者打得火热,生活丰富,仿佛我这个朋友也就无足轻重了,所以……”我回过头看,一直也没明白自己近“小新”远钟宜的原因,这条算是现在能想出的最有说服力的理由。
“什么追求者,什么火热,周以安,你要为自己的喜新厌旧找借口,也犯不着编造故事拖我下水。”语气里没有起伏,这种蕴含了极大愤怒的冷若冰霜我再熟悉不过——钟宜觉得自己受侮辱了。
“好好。我的表达有问题。”我试图换个表达,但猛然发现当务之急是换根车道——不然就要笔直下去开过目的地了。方向一偏,只听到窗外猛烈的刹车声。
地上长长的刹车线,让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穿西装的出租车司机说幸好他反应够快,不然就不只车门、车胎上那些划痕这么简单了。我照他说的赔了些钱,事情就算私了了。刘皓的车只是保险杠有些松动,用手托了托,路灯下看上去又恢复如初了。
“掉头去昨天没去成的KTV吧。”重新上路,钟宜说的第一句话让我差点又撞一回保险杠。
十三、
包间的光线有点暗,服务员离开的时候,只留天花板上一盏灯。我怕会错表情,又按下开关加了几盏。
点歌机上“欢迎点歌”的字样逗留好一阵,瞧着浪费,就说去点歌吧。钟宜说你先点。我说点歌不是请客吃饭……好吧,我替你点。说这样的话,必须在刻板的脸上突然绽放出谄媚,再配合以直下三千尺的语调,基本就是一招居家旅行打破僵局之必杀绝技了。
如愿,钟宜还了个笑脸。
“小姐笑这么好看,扮酷可惜了。我叫周以安。能不能认识一下?”尝到甜头,当即决定破罐子破摔,彻底放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琼瑶路线”。
“干嘛要认识你。”钟宜自顾自看着曲目本,跟初初见面一样,无视我那只悬在半空充满崇敬的右手。
“因为小姐跟我七年前失散的朋友就像两朵姐妹花,不知道是否也姓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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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如果遇见她,能不能替我带张纸给她?”我接着自说自话,并顺手取过桌上的便笺纸涂了起来。有些东西,既然你已确定它比面子重要,那么就鼓起勇气不要脸罢。当然涂的内容比较没创意,反反复复的五个字——钟宜对不起。
“周以安,你多大了,还在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你知不知道写别人名字很没礼貌?”
“那就只写对不起,好么?”继续,头也不抬。一直到她用手轻轻握停飞走的笔,说,不好。我能感觉,逐渐拢过来香水味,让气氛变得温馨而曼妙起来。
“认识到错误了?”
“嗯。认识七年了。沉思、反思、以及……相思。眼看失足少年就步入中年了,想回归社会,不知道阿宜给不给机会?”
“不许叫阿姨。叫姐姐吧!”
“姐姐,敢问您芳名芙蓉还是菊花?”我顶顶不乐意钟宜仗着自己大半个月就让我管她叫姐姐,所以从来没松过口。
“神仙。”
“哈哈。”看着她臭美的样子,我知道自己是真的能释怀了。
送钟宜回婆家的路上,我忍不住想那些才发生的事,想她听我篡改余光中的诗,“长大后,乡愁是一张长长的沙发,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就乖乖从“远处”过来挨我坐下,指着点歌机说,周以安,罚你唱这首,这首,这首;想她听完《你的样子》,得意地要我把“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安可10次;想她整晚都飞扬跋扈居然能把那句“我的千辛万苦都藏在心中”唱到眼眶发红……我告诉自己即使这些是不真实的,多想几遍,便也会成了真。有时候,觉得钟宜就是一小孩子,把专横霸道伪装得很好的小孩子。我想自己又能跟以前一样开她的玩笑,欺负她也被她欺负,没什么不好。
大约是夜深了,以至于车停下后,钟宜还继续摆着熟睡的pose。我一动不动地观赏这pose,直到见她皱了皱眉毛,便关灯,熄火。车内的呼吸声变得不均匀起来,我想她大约是醒了,于是就说,到了,上去吧。
十四、
以后的三天,我把自己归为了矜持之人,缺少萤萤灯光和靡靡之音,便不能放开以及放低自己。对钟宜,就象对着这个城市下零零总总的旧识们一样,以为睁眼就能见到,反倒没了相见的欲望。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怀疑我们之间存在对彼此关系的认识不对称:我急着返回过去寻找失落的世界,她却认为那里只有一林子难看的恐龙拒绝回头。所以好几次拿起电话,想问她睡了醒了或者吃了么,又怕自己成个天外来客,唐突了对方的空间。对我来说,即使天上掉馅饼,也最好能直接落进嘴里,不然误抢来本要发配他人的饼,吃了也得拉肚子。这样看起来我又要回了面子,成了个要面子的饿死鬼。夜里觉得无聊就答应刘皓出去,看电影,喝咖啡,贫乏地娱,没什么乐。
星期四晚上跟林其然有约。林其然离婚后她妈逼她相亲,信誓旦旦地说“事不过三”,一晃这都第五回了。林其然单位对面的咖啡馆是她相亲的固定场所,每回我都得在下班后奉命飞速赶到那地方,然后找个阴暗的角落阴暗地观察男人们的一举一动,以便在他们图谋不轨的第一时间拽着林其然跑。事实上不用我拽,林其然也会在一刻钟内喝光面前的咖啡,站起身把自己的背影抛给对方花痴的眼神。出来后,若是我说不行她就欢天喜地地说英雄所见略同;若是我说凑合她就说我敷衍了事不负责任;若是我说挺好她就说我卸包袱巴不得早点送她出手。这回我算是学乖了,无视人高大阳光稳重体贴的光辉形象,一语不发,林其然想了想,蹦出六个字:没有共同语言。此话一出,“光辉男”的好事基本就黄了。我拍拍林其然的背,说,再接再厉,走吧,找个地方吃饭去。林其然看看表,立马拽着我向前跑,说在附近某家川菜馆订好了位子,7点前必须到,不然桌子就是别人的了。我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撒腿就跟着跑,那家店的生意是出名的好,上周跟刘皓嚷嚷着要吃,结果他去订位子竟说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以后。我啧啧林其然怎么就这么先知,看来我一减肥人士又要作践自己了。
“抱歉,迟到三分钟,位子没有了。”迎宾小姐猛“牛”的样子。我看着桌子还不算小,问能不能拼桌。“抱歉,其他客人可能不会乐意。”小姐继续“牛”。林其然走到门口依依不舍地回看了一眼,突然欣喜地说了声“我见到一熟人”人就不见了。一分钟后,她又欣喜地闪回来,说人是同幢写字楼一美眉,正等朋友过来,已经答应一块儿吃了。
“如果等的是男朋友一块儿吃不好吧?”“是女的朋友,一会儿我们跟她们AA。你就放心吃吧。”“女的朋友就更不该了,象我们这样的女的朋友,多不希望受人打扰啊。”“呵呵。假惺惺。没个正经。” 林其然笑着把我朝里面推,等见到美眉时我惊了惊,只觉得那张脸尤其熟,回忆一下,竟是“殷勤”,钟宜的伴娘。
“殷勤”抬头后愣了愣,随即说我们见过,我知道林其然要刨根问底,索性抢白了见的时间地点,顺便质疑了一下“殷勤”的写法,竟然就是这“殷勤”。我面对着林其然坐下,妄自把身边的空座和钟宜联系了起来,就好像她和殷勤是对连体儿,有殷勤的地方必然会出现她。
终究没有。来人和钟宜一样,是殷勤的大学同班,殷勤说本来也叫了钟宜,不巧周炜要去北京开会一礼拜,钟宜晚上得去送机。生活果然和肥皂剧一样俗套,但差别在于后者的巧合来得更集中更容易。我听她们谈起钟宜,介绍她何时出国何时恋爱学习如何家庭如何,心里就会生出些莫名的激动和紧张,仿佛她们夸夸其谈的竟是一件属于我的私人藏品。林其然有时会加入这出谈话,表扬殷勤念及钟宜在异乡的孤独与艰辛,用邮件和电话保持下了这段友谊,又画蛇添足地拖一句如果换成小安这样的,一定就忙着见异思迁了。我懒得理她,自顾自消灭桌上红彤彤的一片,虽然我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能吃辣。
剩下残羹冷炙,殷勤接到了钟宜的电话,并报了饭店的名称。就这样两路人在门口告别时,殷勤突然挥挥手叫了声“钟宜,我们在这儿”,然后钟宜和她淡色的大披风,就从容抢过霓虹灯光恣肆的风头,跳在了我的眼前。钟宜和我对视一眼,随即跳开,跟所有人都自自然然地打了个招呼。我回说,你好,再见。
殷勤请我们一块儿去K歌,仅两小时不到她和林其然已然从点头之交发展成了勾肩搭背的密友,至少貌似是这样。林其然迟疑了一下,看见我无趣的表情,就说不早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聚聚吧。说着便拖起我的手,十指相扣,朝路口的斑马线走去。我并不想混在钟宜的人际圈里兀自尴尬,况且殷勤这种自来熟的热情性格并不对我的胃口,当然这话不能给林其然说,要不然她一定自得地认为我是见不得别人对她好了。
我耐心地陪着林其然等车,同时标榜了一下自己对朋友的重视,严肃地指出了她不应该不分场合地捏造事实毁我名声。林其然死不认账,坚持她要是去了外国,我保管没两个月就另结新欢了,顺便又提到适才一面之缘的新娘,说没准我又会勾搭上那样的。送走了林其然,我仔细琢磨“见异思迁”这四个字,越想越觉得不干点什么真是枉担了这个名头,于是拨通了钟宜的电话。那一头声音清晰,背景没有噪音。
“在哪儿?”
“家里。”
“没去唱歌?”
“没。”
“累么?”
“不累。”
“那出来吧。”
“好。”
十五、
半小时后,我和钟宜在市中心的一家茶座里碰了面。我早到一些,坐在靠窗的位置,隔着玻璃见她从出租上下来,就埋头翻起了杂志。人不能老低三下四,必要时也得摆摆谱,于是等到钟宜带着小褶皱的皮鞋一点点靠过来,才缓缓抬起头。
“迟到了三分钟。”我看一眼手表,又看一眼杂志,当然什么都没看进去。
“噢。”藏在黑色帽檐下的小半张脸露了出来,当之无愧的表情。
“叫东西喝?”我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点单,推到她面前。
“好。草莓奶昔。葡萄酒冻饮。”
她熟门熟路地报出我爱喝的奶昔,让我在感动之余想起了她酒精过敏,于是说你也喝奶昔吧。
“冻饮是给你的。……我就从你那儿喝一点,好么?”她突然调皮一笑,之前的知性淑女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喝吧。”饮料上来的时候,我把优先权拱手相让。她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就着吸管吸了一口,两口。我怕她再这么馋下去,身上又种赤豆,就扯高嗓门说可以了。她推过杯子,双掌依然不放松地贴在杯壁上,嘟嘴看着我。这幅小儿科的尊容让我有些得意——两面派总是被一些外部因素所激发,比如月光,酒精,或者我。
她手指的线条在剔透玻璃上散出了柔美的光,我忍不住伸出食指,贴在其手背上轻拂了几个来回。我无法解释这个动作的动机和意义,大约是被之前的得意搞得飘飘然,好在谁也没有刻意放大这个举动——等我缩回手,她也自然松开,端起奶昔杯吸了一口。“很好喝。给你也喝点?”
我想我们应该找些话题,却不想询问,于是跟交代历史遗留问题似的把洪一峰从小到大的苦情经历给卖了个底朝天,这使得会谈保持在睦邻友好的氛围中进行,一直到服务员过来强行要求买单。
“现在的茶馆打烊挺早。这么晚,你公公婆婆会不会等门?”我边走边说,见她不做声,也就没有追问。一块儿上的出租,先送她回去,等到达她报的地址后,我才发现周围环境跟上回迥然不同。我隔着车窗跟她挥手道别,随后让车开又让车停,付完钱一溜烟跑下去,追上了那个有些孤单的背影。
“喂,这小区一看就治安不好,陪你到家门口吧。” 路灯照出保安的那张虎着的脸,我赶紧转移话题,“这……不是你婆家?”
“嗯。我自己家。跟婆婆说过来整理些东西,今晚不回去住了。”
三月的夜风吹得我有些热血沸腾,见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便想伸手揽住她,传递过去些热量。转念又觉得这个举动的亲昵度超出了我们现有关系的载荷,就犹犹豫豫地将大拇指对着食指搓了两下,终于下定决心,伸开手掌迎上了钟宜的手——我对这个动作的风险评估是中等偏下。
钟宜却把手抽了出来,从力度看似乎带了点情绪。“怎么了?”“被别人牵过的手,我不要。”这理由让我有点懵,随即回想起适才与林其然的十指相扣——这个平时再习惯不过的动作在当时让我自己也别扭了一下。这个“记仇”的举动想明白了实在是莫大的鼓励,当下毅然决然地迎上她的手,将握力把持得恰到好处,她的手略略挣扎几下,也就服帖地呆在我手心里了。我就这么牵着她,自说自话地跟着进了她的家门。
“坐吧。”客厅的沙发正对电视机,我接过她递来的菊花茶按下了遥控。她挨着我坐下,中间隔了一个靠枕的距离。我忘了电视的内容,只记得她不知何时把头轻轻枕上来,像是有些累了,于是我问了她吊灯开关的位置,跑去关了。房间里只剩下电视的声音和光亮。回到沙发,她换了个姿势,斜靠在一端,披肩除去,锁骨便露在了那里。电视声音一点点小下去,我脱去眼镜,看昏暗的亮光,有些迷离。慢慢靠近她又凑上去,问可以么,她轻说嗯。
这晚她未用香水,沁过来的只有菊花茶单纯的香味。这让我最终只是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子。怕失去又不敢得到,很败类。
十六、
——可以么?
——嗯。你就是嘴上长了胆子。
这个玩笑我从高中开始玩,然后一直被钟宜笑。大约是太久没玩,我忘了要在距离她脸孔十公分处戛然而止,她也有些走样——少说了半句话。有一刹那,某个意料之中却仍然始料不及的念头横生出来,差点就把我从小到大的中规中矩挑落马下,等魂灵复位就看到几块写着害臊、恐惧以及羞耻的牌子高高低低地立在那里,我怕被钟宜瞧见这些牌子挂我脖子上的样子,更怕被我自己瞧见。这个念头的成因还无法归结为酒后乱性、雌雄莫辨,毕竟那杯红得发紫的葡萄汁大部分的构造是糖精而不是酒精。
“毛利人以安周,向您问好。”我直起腰整整衣服,努力把一肚子乱码塑造成坦荡荡的人类语言。
“滥竽充数。”她仍然靠着不动,眉眼在荧光的明灭里看不真切。
“不到位?再来一遍?”我重新凑过去,这回是人格担保毫无杂念,却跟钟宜甩过来的靠枕碰了个满鼻。这个时候我应该报复性地挠她痒痒,但是我刻意地没有,而是毫无聚焦地盯着窗外的黑灯瞎火,因为我无法确定她的不在意是不是另一种刻意。
这晚我留在了钟宜家,原因是她没有喊我离开。我指着客房的床问能不能享用,她说可以的,而后取出了崭新的牙刷和毛巾。洗澡前,我发现挂件绳索弄了个死结,索性重新穿上衣服打算离开。我在卧室的门外听见她说“我偶尔不住你妈家有什么不行”就一直候到声音消失,然后改变主意,带着系死结的挂件冲了澡。洗完去说晚安,看见电话已经扔在了一边,钟宜没什么表情地躺在床上。我无权过问她和周炜是不是不高兴了,但是想把好奇心留给另一个与己相关的问题。
“能不能问个问题?”
“嗯?”
“那天,就是我原本送你回家的那天,为什么掉头去KTV?”
“……不告诉你。”
“好吧。这个问题不算。换个问题。嗯……能不能进来?”
“你不是一直在里面?”
我笑笑,无赖地敲敲被子的一端,她也笑笑,把自己躺去床的右边,说,随便。
五尺的床,睡在这头,那头有没有人基本都不关什么事了。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微微吐白,我依然在这头,肚子有些热热的不怎么舒服。等觉得那头动了动,就转过身,依稀见到了她眼睛里的光亮。
“醒了?”我伸手捋捋她额前的头发,跟自己保证这是整个同床过程中最亲密的举动。
“嗯。”她又侧侧身,“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因为急刹车后你问我有没有事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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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img.alimama.cn/images/tbk/cps/fgetccode_btn.gif第2节" TITLE="《邂逅别人的新娘[GL]》 |
午饭前接到林其然的电话,说第二天打算去市郊住一晚,周日中午回。我说身体欠佳本周免战。林其然说我不去她就落单了,所以不许我偷懒找借口。她问我还记不记得前晚见过的那个殷勤,上午特地跑她办公室邀请我们,同去的还有殷勤另三个朋友。挂了电话,我给钟宜发了个消息,问她周末是否得空,钟宜回了三字,去市郊。于是我也回了林其然三字,明天见。
下午请半天假,回到公司附近租的房子把能治肚子的药尽可能地吞了,然后给老妈挂个电话说这周日才能回去,老妈数落我一到五野在外面周末也不见人影,还不如早点嫁了。这话让我多少有些低落,是不是嫁了就代表每一年每一天都必须归属于同一人同一个地方,就算是至亲也及不上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更别说那些原本就是外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