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大哥、二哥。大哥的老大,我,表哥)
四合院的故事(四)
张娘
说到四合院,就不能不提到张娘,她是我们家的功臣,我们兄妹四人都是她带大的,后来她又带过二哥的儿子,姐姐的女儿和儿子。张娘会代孩子,我们每个都被她喂的又白又胖。
我小的时候,妈妈住单位,经常不回来,所以我总是跟着张娘。妈妈只把工资给她,就什么都不管了,家中的一切都是张娘打理。张娘是山东潍县人,她的老头家也是殷实人家,也许算个中农什么的,结婚以后张娘一直没有生育,老头就娶了个小老婆,张娘是个烈性人,用她自己的话就是“跺跺脚就出来了”,那时我们家还在青岛,她就到我们家来作保姆了。我们家人都很厚道,一直没有拿她当下人对待,她对我们一家更是忠心耿耿。我们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这样一呆就是50年,就和自己家人一样了。
娘有一双比别的老太太大的小脚,一直没有放开,我小的时候常常看她洗脚,一双裹着的脚,除了大脚指是伸展的,其他的四个脚趾都被窝在脚掌,洗的时候要掰开一个一个洗,再用剪子慢慢修理,洗完以后再用长长的白布裹起来,把脚裹得像个粽子。所以常说老太太裹脚布又臭又长,那是确有其物做依据的。洗脚的过程很复杂,一般要洗很长时间,所以并不是天天都洗。那脚严重变形,脚背高高鼓起,走路只能用脚后跟走,现在想来真是对人的摧残。不过我张娘说,她从小倔,一直不肯裹,后来长大些了,她妈说不裹脚嫁不出去,硬拉着给裹了,所以她的脚比别人的都大。我看过舅舅家保姆高大娘的脚,真的比一个大粽子大不了多少。
张娘性子很急,属于那种心直口快的山东人。我小的时候最怕梳头,早上起床以后给我梳头对张娘来说是个大事,得在吃过早饭,其他事都忙过以后,把我拉到院子里,她坐个高点的凳子,我坐在小凳上,旁边还搁上一碗水。张娘手里拿一把木梳,嘴里含一口水,把木梳在嘴里一抿,就算沾上水了,然后把我的头发拉过来,从上到下使劲梳,梳得溜光,再辫个大辫子,头上没有一丝乱发,我本来脑门就宽,这下更是又光又亮了。因为辫子编得紧,把我的头皮拉得生疼,所以我不愿意梳头,常常张娘叫了又叫我还赖着不去,气得老太太过来拉我,不高兴的时候,我就围着院子中的一个渗水沟转圈,别看老太太小脚,颠颠地跑得挺快,我最后总能被她抓到,乖乖的让她给我梳头。
老太太很会过日子,其实那时候我爸爸已经出事了,全靠我妈在科学院当会计,挣钱养活我、我姐、我二哥。我不知道当时我妈给张娘多少钱,我只知道我除了没有零用钱,吃的、用的都能得到满足。我们的饭菜每天都很好。我从没看张娘吃什么好东西,她总是说不爱吃鸡、鱼、肉。因为那时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属于比较贵的,一般家庭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享受到,我们家属于中等收入,所以平时还能见到一些。原来我以为张娘真的不喜欢吃好的,因为她常常用大葱沾上又咸又臭的虾酱卷饼吃,那些东西我根本就不吃,别看我跟了她那么多年,至今我也吃不了。后来我大了,才知道那是一种克己为人的美德。她从来紧着别人吃,别人吃剩下了,她再吃,我们管这叫打扫。张娘总是打扫剩菜、剩饭,有好吃的,她总是用山东话说:“别(读白)积留了。”也就是说,别给她留的意思。我小时候虽然很不懂事,但张娘的处处为别人的美德也潜移默化地使我受到影响,以致在我以后的人生中常常成为我为人的宗旨。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枣树,结的枣又大又脆,到了十一前后,枣子成熟了,馋坏了周围的孩子们,但是大家迫于对张娘的惧怕都不敢冒然行动,于是那些小小子们自发组织起来,有一个做侦探,看到我张娘出去买菜就发出信号,大点的孩子就上房偷枣,下边还得有望风的,一看张娘回来,就会吹起口哨,房上的孩子赶快逃走,大家找地方去分胜利果实。如果没来及跑被我张娘看见,那一嗓门“谁在房上偷枣,都给我下来。”准叫你魂飞胆丧。其实老太太小脚,根本追不上那些孩子,张娘也并不真追,只是吓唬一下。是因为他们在房上乱踩,下雨天我们家就会漏雨,所以,张娘永远有个任务就是吆喝退那些上房的孩子。
我一直到上小学都和张娘睡,冬天她身上很暖和,夏天她的皮肤很凉,我睡在她身边她总是不停地用一个大蒲扇给我扇凉,我习惯了和她睡,谁也不跟。有时我妈从单位回来,要我和她去睡,我赖在张娘的被窝里就是不肯出来,张娘哄我,让我找我妈去,可我听得出她其实对我不肯跟我妈睡这一点挺得意,但又怕我妈生气,所以并不是真心轰我走,只是口头应付一下,所以我就更不走了,有几次我妈气得都动了笤帚疙瘩,当然也只是在被子上象征性的打了两下,反正最后她并没有把我弄到她的床上。对于这件事,我妈始终对张娘有意见。其实也不赖张娘,因为她在家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老照片已经找不到,只能网上找几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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