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齐鲁之地的小院,择地偏远僻静。
将此地择为墨家养伤复元的据点,在任时的巨子必定也是个拈花踏歌归自然的好(读“耗”不是“郝”)隐者吧。
是良苦用心,梨木雕花的小阁外植了百样的花草,名目颇丰就是自小与师傅识百草花木打交道的端木蓉也认不清园里的品种。
那一株是芍药吧。端木蓉遥遥地望见那招摇在外的花舌。几步到了跟前,开得还不盛,倒是素素的色彩,抬起同样是素素的手指淘气地拨弄。
自
从负伤以来端木蓉一直都是这样闲闲的,墨家不缺医者,也没有重伤重疾的需要医仙出手的。偶尔重操旧业为往来的剑客疗个伤,也是图个兴致,从来没有伤得令医
仙吃惊的了。可能在他身上,惊已经吃足了吧。端木蓉偶尔还会与那姓盖的男子在小院里邂逅,可能是不经意的,也可能是故意的。没有人深究,都以为平常不过
了。毕竟“医仙是剑圣的女人”这一点可能在墨家弟子已经是心知肚明了。总之,人们总会看到,有太阳的午后,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小院里漫无目的地乱晃,像极了
觅春的粉蝶。无人言语,只是有太阳的午后,无论花开多盛,院里总是无人的,好像就是天造地设等待二人光临。好像,就如盛放的牡丹待猎艳的蜂蝶一般。
大小的影子总是离得不近,他们不言语,有时,也言语。不过更像是陌生人,各怀心事,各干各的互不干扰,这也令墨家弟子匪夷所思。
自
月儿走后端木蓉又多了个小妹。也是在这花园里认识的。端木蓉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捉一只蝴蝶,飞舞的衣裙是浅浅的桔色,还有一头飞舞的齐齐的短发,干净挺
拔。她跑到端木蓉的跟前,因为蝴蝶落到了端木蓉的肩上。端木蓉放飞了那只蝶,替那姑娘揩去了笔尖的花粉。姑娘不恼,大大的眼睛澄澈空灵得见底。跟月儿像极
了。只是月儿的眼里饱含着身世的忧伤,而她呢,更多的却是明媚。可能她更像那个年轻的自己。“好秀气的女孩”端木蓉想。
“桔香!”(是“极”不是“菊”)
端木蓉知道了她的名字。桔香生在秋季,一年的倒数第四个月,的最后一天。她的声音亮黄黄的,脆生生的。和月儿倒是迥乎不同。
桔香不小了,也大不了。和端木蓉差七岁,还多八天。
桔香也爱去小院玩儿,担妈妈不让她去了,妈妈知道盖聂的事情。
可桔香是管不住的,桔香可淘呢。
桔香趁妈妈去打水,偷偷溜到了院里,可很快又回来了。悻悻地回来了。
“妈?6?8”
“哎”
“蓉姐姐和聂叔叔是在谈恋爱吗?”
少女的心是敏感的。妈妈却被这么句大白话给咽红了脸。
“?6?8?6?8”
妈妈不说话。妈妈不知怎么回答。
“那为什么他们不说话呢?”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家别管,呐,以后不许去小院打扰你蓉姐姐啦。”
说着妈妈端着盆走了,妈妈在洗桔香的衣服,就是那件浅浅的橘色的有小碎花的那件。
桔香不高兴了。她跑到门口踢踏石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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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海不太平了。但好像和这个小院无关。只是午后的院里少了个人影。端木蓉还是会去小院里散步,偶尔掐一朵木芙蓉,别在腰襟上;偶尔还把桃花瓣捣碎成泥,和了明矾,用嫩竹叶裹在桔香的指甲上,不出三天,摘了嫩竹叶,桃瓣上的红就会跑到桔香的指甲上,桔香就欣喜得大叫。
端木蓉平静地数着日子。没有盖聂的时日。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可能,她更像一尊流连在院里的“望夫石”。端木蓉又开始给墨家弟子疗伤了。偶尔波澜不惊地从负伤的墨家弟子口中听闻一些有关盖聂的消息。之如,盖聂打败了胜七,盖聂打败了星魂,盖聂战胜了逍遥子?6?8?6?8
桔香还是与往常一样爱跑去小院看花,爱缠着她的蓉姐姐。。
“蓉姐姐却不怎么爱去小院了呢,”桔香奇怪。但还是在每天去探望蓉姐姐时带上一朵新开的花。
“蓉姐姐,山茶开了呢。”
桔香摆弄着掉了色的指甲。旋即抬起头。端木蓉正怔怔地看着窗外,桔香也望窗外。可窗外什么也没有。桔香碰了碰端木蓉的胳膊。端木蓉似如梦方醒。
“蓉姐姐,你是不是在想聂叔叔了?”
桔香狡黠地笑着。
端木蓉含糊地摇摇头,不知是对方才桔香话的否认还是对自己失态的自嘲。
平静打破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没有太阳,也没有雨。桔香趴在端木蓉的膝上哭得撕心裂肺。端木蓉扶着桔香短短的头发,不觉眼圈也蒙上了红。
桔香的母亲死了,来者只是淡淡地陈述。
墨家弟子一个接一个地从这间小院里出去,又一个接一个抬回来。还有的,已经抬不回来了。
“盖大侠打败了卫庄?6?8?6?8”
一个墨家弟子如是转达,话语里满溢着敬佩。
这以后,端木蓉再也没有询问过有关那个男子的任何消息,也不用询问了不是吗?鬼谷历代只出2人,一纵一横,只允许存在一人。盖聂留下了,那卫庄必定死了。端木蓉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记得盖聂在走之前的对话。
“端木姑娘,时日已尽,在下恐怕难再作停留。”
端木蓉何尝不知纵横的决绝期。
修复的渊虹华丽出鞘,顿顿地停留再她面前。
“端木姑娘,恕在下不能陪你下一程,姑娘若不依,将盖某命拿去便是。”
呵,说得好听。端木蓉要了他得命又如何呢?
“你,走吧?6?8?6?8”
那日很久才散?6?8?6?8
端木蓉何尝不是自私得,她甚至都有点希望得胜的那人是卫庄。这样,至少她不必承受在世无可相依的悲剧。
端木蓉摇摇头,握起案上的桃木书。那是盖聂削完那柄木剑后用零星残木雕了赠予端木蓉的。梳身修长工整,通透明净,梳柄的末端不大不小,不深不浅地刻了一个“蓉”字。此时这“蓉”字恰似一滴大大的泪。端木蓉取下头饰,将木梳按入一头青丝中。她心里这些天乱得很,正需梳理。
“啪”
木梳落地,端木蓉凝视那一方镜中得发,许久,纤手拨开额前发际,复又无力地垂手。是的,那里深藏着一缕银丝,像是无为人知的心事。
端木蓉合了眼,任泪渲肆。
一夜无梦。端木蓉吃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子。抚了抚青肿未消的眼袋。忽然忆起了很多。
端木蓉拥有一个很明净的童年。是嬴政毁了后面的宁静。父亲率兵出征,兵白字杀,母亲郁郁而终。母亲将她托付了念端师傅,开始深隐山中熟谙药理。但,那之后的端木蓉学会了宁静与清高。彼时的她,多像桔香呵?6?8?6?8
木门被小心地叩开。桔香端了清粥和几个葱油菜蔬。端木蓉端详眼前的少女,几日阴雨,桔香的下巴尖了。一方青冢改变了她很多。她大大的瞳里少了许稚气,多了些清冷。一头短法,似乎愈加一丝不苟。
端木蓉卧床的这几日,伤病的墨家弟子都由她一手照管。
“桔香?6?8”
桔香应声抬头,对上端木蓉的清眸。
“你跟我学医好么?”
门前桃树的最后一瓣被雨打落了,落在端木容窗前。桔香掸拭着案前的灰,拾起那一片娇红,抬起手。那一抹桃红已经褪尽了?6?8?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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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雨水很多,小院的花却迟迟不开。端木蓉凝视柜上码得齐齐的医书,案前拭粗瓷的茶盏。桔香弓着瘦削的脊梁工笔录着什么,她将下山了?6?8?6?8
端木蓉忽然想起什么
“桔香。”
“师傅”
桔香抬首于书卷间。
“你将下山,我嘱你句话好么?6?8?6?8”
“师傅请讲。”
简直与当初自己如出一辙。端木蓉轻叹。
“永远?6?8?6?8永远也别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6?8?6?8”
桔香不明白,她想起了盖聂,好像又有点明白了。
“这是你师傅的师傅嘱给你师傅的?6?8?6?8只是?6?8你师傅大意了”
端木蓉顿了顿
“而你,和师傅当年太像了?6?8?6?8”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