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蔬菜（四首）

 

            小  米

 

西红柿

藏在叶子下面  脸偷偷地

红了  她是谁家女儿  如此娇羞

 

路过一棵西红柿  仿佛路过

庄户人的柴篱笆

从矮屋下低眉走出来的西红柿

想到园子外面去  又怕丧失荫凉的庇护

 

路过一块种满西红柿的菜地  仿佛

我路过的  是一个村庄

比一座花园更让我向往

我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再看一眼

 

在菜市场  每一次

我都能见到西红柿

她们藏的肚子里的酸

大家都尝过

            

豆芽

小豆芽只喝清白的水

它连热情的阳光也未喝过一次

它一直被捂着

连叶子都没有长出来  它打算扎得

很深的根  连泥土都不曾见过

不曾开花  结豆子

就被我吃了

 

苍白无辜的小豆芽  仅仅是

打好了腹稿  在白纸上

它用自己的头脑  仅只写了一行字

 

它的生活  命运

从未掌握在它自己手里

 

更不是掌握在吃了它的

我手里

            

香椿

在树上  先付出了春天

接着  牺牲了梦想

很多年的经验和教训  使香椿

明白了一个道理

 

——生长的速度  一定要大于

被人发现的速度

 

好只好在  树很大  也很高

生命从夏天开始

早晨从中午开始

没有什么不可以

当现实和事实

都在枝上站稳  香椿终于

不再被谁觊觎

               

蒜

当我还年轻  你要吃就吃吧

只要你觉得蒜苗还鲜嫩

 

当我进入中年  你想吃

那就吃蒜薹

我的骨骼与肌肉已经

逐渐丰满起来了

 

当我老了

你就只能吃蒜了

虽然我把自己包裹得更严谨  但是

我的思想很辣

至少能让你明白

活着的某种滋味

 

无论你想什么时间吃我都可以

我随时准备

被你吃掉

我一直渴望这样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