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思想者的诗意阐释

——小米和他的诗

□魏　旭

早想写写小米了，认识小米已十多年，拜读他的诗歌已不下二十年。小米是常写新的小米，发现庸常生活力量的小米，多年坚守内心纯净的小米。小米是陇南诗坛具有前卫意识和深刻品质的优秀诗人之一，应该写写小米。

2008年元旦之后，白雪一场接着一场飘落，雪的纯白和轻柔温暖着我的内心。在深夜中我捧着《小米诗选》，有一种来自《寒冷》的感动：

寒冷埋伏在山下的大地上

寒冷埋伏在推门而入的屋子里

寒冷埋伏在保暖内衣里层

寒冷埋伏在鞋与袜之间

寒冷无法埋伏到一个人的心里去

无论何时何地  心总是热的

——《寒冷》

是呵，诗人的心是热的，小米诗的感动是善于发现寒冷世界的热，是诗人心中的大爱融解了世界的寒冷，这是一个优秀诗人具备的情怀。一个人如果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保持一颗热心，这个世界注定是美丽和温暖的。诗人小米把他的思想和品质诗意地阐释给我们,这是诗人小米带给我们的温暖。

诗人小米已有二十多年的诗历。小米写小说,写散文,写得最多最棒的是诗,以至有人认为陇南诗坛走不出小米覆盖的阴影。他的组诗接连不断地走进《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选刊》等全国大刊就是明证。当然，他与我们期待的目标还有一定距离，他的快节奏写作有时会制造一些手工作坊里的工艺品，但纵观其整个创作历程和沉甸甸的《小米诗选》，我觉得小米不仅在陇南诗坛，在甘肃诗坛也是较优秀的诗人之一，他具备了这种潜能和素质，他也写出了一些站在全国诗坛来看也较有分量的诗作：如《铁的光芒》、《庸常生活的力量》、《沙漠》、《草原》、《陇东皮影戏》、《泥土》、《一条路》、《吃掉》、《泡桐树》、《蚂蚁》等诗，这些诗写出了别的诗人悟不出的诗意。小米的一些优秀诗作堂堂正正地走进全国大刊，发表或获什么全国大奖，并不代表就是优秀诗作或优秀诗人，一个优秀诗人是靠货真价实的作品和较高的人品获胜的，小米在二者之间达到了较和谐的统一。小米是比较内敛，内心深刻，善于从庸常生活中发现诗意的人，他的诗以丰盈的感性思想取胜，从他的整部诗集中能强烈地感受到属于小米灵魂的个性和生活的气息，一个当代乡村知识分子的人文气息，那么强烈，那么深刻，令人感动。我最喜欢小米的精短抒情诗，如：爱加上容忍才能是真爱/比如这条河/它热爱大地……／还是这条河／它容忍了大地的崎岖／因此与大地永不分离《河·大地》。细品小米的诗，发现其思想的深刻性与生活经验、现存世界密不可分，其传达的思想是诗人内心品质与外部世界诗意撞碰的结果。一个内心狭隘，斤斤计较，被浮世所累的人，是绝对写不出来如此有力量的诗歌：

许多人倒毙在旧社会

就像我

跟着许多人来到新世纪的门槛上

我们这些热血沸腾的

行尸走肉……

——《阴天》

这诗有些尖锐，一针见血，正是纯抒情诗人缺少的力度。诗歌有多种表达的可能。小米是独特的，因其不断的探索性，他在不重复别人，不重复自已上把持得较好，当然，由于他的快或者说勤奋高产，某一段时间内，在他的诗里能找见相同的影子，如果小米适当节制些，能从形而上的诗魂诗观进一步提炼诗性，让诗思更精练，让表达更充分，按照他抒情的路子走下去，小米会走得更远。为什么昌耀的每一句诗都包含思想和灵魂，每一句叙事的句子中浸透着诗情，昌耀用执着的诗歌追求，纯净高尚的灵魂，苦难独特的身世，在西部，在中国诗坛筑起了一座诗歌高峰，我们有理由期待小米及同小米一样优秀的陇南诗人，力求超越自已，真正长成全国诗坛的参天大树。

活在这有时潮湿有时干旱的大地上

我们都有病的人

我们同病相怜  但不互相帮助

我们同床异梦  却又相安无事

你认为我生了久治不愈的病

你有病却不治

医生就在旁边

他一边治病

一边生病

——《我们都是有病的人》

看，一个有病的时代，为了生存，为了“动物世界”的竟争，每一个人都有病。该诗的语言简朴而有意味，诗意表达虚实相生，看似口语化的叙述中有着强烈的能抓人的东西，那就是诗人小米思想的深刻。小米的诗歌世界充满禅意和哲思，他在生活的细部发现永恒的诗意：

一条无限延长的路

一条回顾时看不清起点的路

一条时而宽阔平坦时而崎岖蜿蜓的路

一条似隐似现的路

独自走了

把天下的行人都搁在半路上

——《一条路》

在行人眼里，人在走路，在哲人眼中，在佛眼中，路在走人，在路上，多么令人玩味，妙不可言的诗意阐释。

小米诗的语言质朴而意味复杂，这是优秀诗人共同具备的诗歌品质。不再纠缠于写什么、怎么写的问题，不再为自己归属何宗何派而舌战不休。小米的随意和自然，小米诗歌表达手法的多样，都应证着常写常新的小米，执着探索的小米。请看小米的《独白》：

我不遥望  不仰望

不回头望  也不俯视

我只在意身边的  细小的

不被别人重视的

这是小米的诗观，也是小米的生活态度，这也正是小米发现诗意的高明处。生活中节奏较为缓慢的小米，常常一副几分懒得说话的神情，爱吸烟，偶尔小赌几把，有几分孤傲和冷漠，但小米的诗心是热的，纯净的，他较为宁静倔强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敏感而善思的诗魂。小米不断地解剖着自己，解剖着血淋淋的人性：

二两卤肉让我

吃掉猪的半张嘴  以及

残留在猪嘴上来不及说出的

半句迷惑

我的嘴还有一息尚存的同情心

仅仅一点点  转瞬即逝

猪的嘴唇就已经滑进我胃里

在胃里嘟嘟嚷嚷  我用胃

捂住它  不许说

我的嘴也不说

——《吃掉》

对人性的解剖多么真实深刻。正因为小米保持着一颗诗心，保持着一个较为纯净而深刻的灵魂，很少听到小米的炒作，很少看到他匆匆忙忙织就世俗生活的怪圈。诗人有多种，小米是有思想的诗人，他用他的诗阐释着对生活对生命的思考和感悟。

他《想做一棵杂草》：区区一棵杂草  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们为什么就／容不下我呢  他们为什么不能宽容一些呢……我还知道／那些庄稼  它们的祖先／也是跟我一样不安于现状的／杂草  我知道／没有谁是天生的贵族。这是小米的生命宣言，生活态度，灵魂独白，也是他与众不同，具有温暖和深刻的原因。小米是带着高度自信来审视这个世界的，《诗刊》编审、著名诗人周所同说，最终决定诗歌高下的是人格力量，一个优秀诗人要有人格力量，要大气、包容、公正、善良。小米已具备了这样的素质。我们期待着他写出常新的世界，寻找一直是“新鲜的未被别人发现的那一点点精神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