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甘肃文县地震重灾区(四)
5月13日,无所事事的一天
5月13日上午,我想回乡下的老家去看看,由于路不通,去不了不说,也不敢离开县城。我估计更全面的抗震救灾工作马上就会开始。因为小范围的救灾工作从地震发生后就已经开始了。我连早点也没有吃,就安排妻子和儿子到县医院去,跟岳父一家呆在一起,我到办公大楼下面的院子里去,想看看有什么情况。但是,领导都不在,好多单位的干部职工都在院子外面聚集着,恰似无头的苍蝇。县领导带着各部门的领导,在县城里忙着救灾,去了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我在政府大楼下面等了很久,也不见他们回来,办公楼又不敢上去,只好到医院里去,跟家人呆在一起。
人们的情绪,基本恢复了稳定。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设法打听或近或远的亲人的消息。此刻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有的人打听到了,一脸高兴或悲伤;大部分人什么也没有打听到,依旧一脸茫然。
水、电、路、电话,还是一样都不通。
中午吃的,还是方便面。再没有什么可以吃。房子虽然没有跨掉,但不敢到家里做饭吃,屋子里一片狼籍,不打扫一下,也做不成饭。以往那么繁忙的街头,在这一天,百分之九十的店铺依旧关着门。摆小摊卖小吃的,全县城不足五家,价涨了几倍不说,排一个小时队,也不能确保买得到能吃的东西。
对面的南山,过几分钟就有土石跨塌下来。我望了望天空,有大片大片的乌云,时间虽然是中午,阳光却藏到乌云后面去了。大家都在祈求老天,千万不要下雨。一旦下起雨来,就没有地方可以藏身了。祈求归祈求,雨似乎还是随时都会下起来的样子。街上,头一天已经占到地方的人,有的在匆匆忙忙地搭着简易的帐篷,更多的人,无所作为,想搭帐篷也没有材料。
下午又去县政府楼下,依然如故。下午五点左右,我回到自家楼下,发现邻居们已经用塑料薄膜支起了一片片低矮的晴空。我四下里看了看才发觉,在窄小的院子里,我已经没有地方再搭一个这样的“帐篷”了。想搭也是没有材料。索性把一直扔在院子里的凉席和毛毯拿回家去,又往医院里走。
听说固定电话可以打通了,但无论怎么拨号,无论你拨了多少次,还是无法接通。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可靠不可靠。一个晚上,我与妻子多次上街找公用电话,但不行。发现有人在用街上的公用磁卡电话,也发现了一个打通磁卡电话的学生,他一直在拨,却没有发现他能够再拨通第二次。我也想买一张磁卡试试,但找了几个地方,都说磁卡很早就卖完了。
晚十点左右,我实在坚持不住,躺在铺子里的简易床上,睡着了。我醒来时,一家人已经在医院后院的两排冬青树下,用很窄的一块彩条布,搭了个临时帐篷。
好在,雨一直没有下。
当晚,我们一家三口跟岳父一起,四个人挤在一张简易的床上。小舅子一家则在铺子里挤。
总算可以安心地,睡一会儿了。
2008年5月17日,星期六,中午,在值班的同时,写于余震不断的县委政府办公大楼
追记5月14日
5月14日,我早早地来到县委政府办公楼下才知道,大规模的抗震救灾工作,已经全面铺开了。我的一个同事,被单位领导派到本单位包点的尚德镇去查灾情。相关单位也纷纷搬到楼下院子里,在简易的帐篷里办公。我和另一个同事,被安排在“文县抗震救灾指挥部”下设的“宣传报道组”值班。我们所能够使用的,还是发电机发的电。
我第一次大着胆子,走进了投入使用还不到五年的办公大楼。这应该是全城最结实最牢靠的建筑物了,可看上去,仍给人支离破碎的感觉,我所经过的每一层楼,都有或大或小长短不一的裂痕,进入到我办公的六楼,开了门,用于装修内屋顶的一块方块形石膏材料,碎了,掉了,堆积在门的里边。靠窗户的地方,也有几块同样的建筑材料掉了下来。放在靠墙的一个角落里的电扇,保护罩被砸掉了,落在一旁。我喝茶的杯子掉在电脑桌旁边的地上,已经碎了,来不及倒掉的茶水,弄出一块黑色的污渍。电脑桌也有好几处脱落,但电脑还在桌上,比我家那台电脑的运气好多了。桌面上落着厚厚的灰尘,报纸和杂志,散乱着,桌上,地上,到处都是。
我拿了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几张白纸,下楼,到我的岗位上去了。
就在5月14日这天下午,省市都领导来了,外面救援的人,陆续来了,路当然通了,电通了,电话也都通了,不久,还恢复了供水。虽然都仅仅是局部地方,但毕竟通了。
一有空,我就尝试着给乡下打电话,但还是打不通。到晚上九点左右,我不抱什么希望地试了试,居然听见了拨号音。终于通了。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知道家人都很好,而且,居然意外地,老家没有太大的损伤。我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2007年5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