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话可说

□小  米

我家与正在修建的一幢大楼为邻

修大楼的农民工  仿佛是我的兄弟  他们

就是我的亲兄弟

理应是  我不由得

想起我那离乡背井外出打工的同胞兄弟

如果我没有逃离农村  逃出农民

我此刻就不可能站在阳台上

看他们走钢丝一样走在高空中的钢架上

红色的安全帽掩饰不住

脚下的丛林和深渊

我为他们的脚担心  之后

又为他们的家  为他们的

妻子儿女担心

每天有空  我都情不自禁地

默默盯着他们出一会儿神

他们挥舞着汗水和力气

他们搬运着砖  砂石  木头  模板  钢筋

他们手里拿着锤  铁锹  铲子

他们无暇除掉身上的尘土  涂料  水泥浆

他们无法剥离切在他们身体上的北风……

与他们相比

我身上沾的仅仅是烟灰

我搬运的仅仅是汉字  句子  段落

我挥舞着的

仅仅是“啊”  是叹息

我过得无论怎么说  都比他们

轻松得多  愉悦得多  富足得多

我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正在干扰我的生活呢

他们弄出来的所有噪音  所有不便

都是我可以接受的  能够忍受的

不值一提的

在他们面前  我真的

想数落他们  又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