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半个人”，必须找着自己的另一半

——全国历史教师学科素养与高考教学胜任力研讨会开幕词

任鹏杰

（原载《中学历史教学参考》2016年第8期卷首）

亲爱的老师们、新老朋友们：

　　热忱欢迎你们参会！我们对大家的真诚，发乎内心，也体现于行动。大家看到了，主席台上没有坐任何嘉宾，也没有安排领导讲话，没有介绍嘉宾等烦琐程序。一切都冲着一个目的，把“全国历史教师学科素养与高考教学胜任力研讨会”办好、办丰富、办扎实。

　　为此，我们果断改变常见的开幕式风格，把更多时间交给专家奉献思想；为此，我们把原定两场专题学术报告增加到四场，希望大家有更多收获；为此，我们选好四个分会场主持人和微讲座嘉宾，希望互动研讨更有效；为此，我们努力做好各项会务工作，希望大家在西安愉快地度过这几天。

　　尽管如此，仍然有不少的遗憾和歉意。一是，住宿条件限制，参会老师分散住在四个酒店，有些老师要冒着酷暑步行到会场，很辛苦，请求大家理解；二是，因为接待条件有限，在报名满500人之后，我们遗憾地拒绝了好多要求参会的老师，不然参会人数比今天在座的500多人还要多，我请求大家给这些未能报上名的老师带去我们真诚的谢意和歉意；三是，会务安排肯定也有不少不周不到之处，但大家无不给予我们极大的理解、包容和支持，衷心感谢各位老师，谢谢各位新老朋友。

　　各位老师，“素养”已成为一个热词，而“胜任力”一词的内涵也逐渐被更多人理解。这两天我们聚首西安，通过各种方式研讨“素养”与“胜任力”，不是盲目跟风，恰恰相反，我们是要对热点话题进行冷思考，更负责任地思考什么是教育，什么是历史教育。

　　《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征求意见稿）》和高中各学科所谓“学科核心素养一览表”公布后，各地对“素养”的研讨持续升温，但一些研讨得出的观点，或多或少总是有一个缺陷，那就是背离了常识。

　　常识告诉我们，教育的根本目的，全然在促使学习者健全成长，帮助他们成为合格公民，也就是服务学习者的人生。倘若整体去看，教育之“根”在健全人格，教育之“命”在思考能力，教育之“魂”在价值引领。这个本应是思考“素养”和“胜任力”的常识，但这一常识已经被湮没了，萧条了，常识却常常不被人认识。

　　追根究底，非要找一个教育的核心，从常识看，非人格莫属。因为人是唯一目的，其他皆为手段。换句话说，人是我们大家的唯一专业，人格是我们的专业方向，健全人格是我们的专业重点，爱和创造是我们的专业动力，学科素养仅仅是实现专业目标的手段，胜任力只是把这一切转化为外显行动的能力。

　　人类最重要的课程是——什么是人。什么是人？叔本华用一个词来说“就是人格”，因为“人格是人性的最好形式”。摆在人面前最大的难题正是怎样正确地认识人格，亦即“认识你自己”。认识自己难就难在像“眼睛看到一切，唯独看不到自己”一样，要看到自己，必须借助镜子。历史学科正是这样一面最大的镜子，如何使人借助历史这面镜子，完整而不是割裂、公正而不是扭曲地照见这世界，进而看清自己，这不就是我们“学科素养”与“教学胜任力”的关键所在吗？

　　人无个性是窝囊的，人缺社会性是危险的。个性与社会性二者和谐统一才算得上具备了健全人格。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古希腊剧作家阿里斯托芬在与苏格拉底等人聊天时所讲的“半个人”的故事。这个很震撼人的故事被柏拉图记录在对话集的《会饮篇》里。

　　阿里斯托芬说，最初的人是球形的，是现在两个人的合体，有两个头、两张脸，各种器官也是现在人的加倍，他们能瞻前也能顾后，可以直着身子行走，也可以任意向前或向后，跑步时则手脚并用，相当于有八条腿，因而跑得很快。这样的人是月亮生的，身形圆圆的，体力、精力、品性均有他们父母月亮的特征，能量很大，总想要飞上天庭，造诸神的反。

　　众神之王宙斯不能容忍人类的蛮横无礼，与众神商量怎么削弱人类能量，认为用霹雳把他们全都打死，就没有人敬奉诸神了，最后决定把人全都劈成两半，让人以后就用两条腿直着走路，如果再捣乱，就把他们再劈成两半，让他们用一条腿跳着走路。宙斯说到做到，把人全都劈成了两半。一方面，人就只有原来半个人那么强大，另一方面，人的数目加倍，敬奉神的人数也就加倍了。

　　人被切成两半后，宙斯吩咐阿波罗把人的头转过来，让人低下头看到身体被切开的惨状，感到恐惧，不敢再捣乱，还治好他们的伤口，把切开的皮肤从两边拉到我们叫做肚脐的地方打了个结，就像用绳子扎上口袋那样，然后抹平留下来的皱纹，但肚脐周围的皱纹被刻意留了下来，为的是提醒我们人类曾经因不听话受过的苦。

　　人被劈成两半后，都想念自己的另一半，疯狂地去找另一半，找到后他们互相紧紧拥抱着不肯分开，不吃不喝，什么也不想做，时间一长，很多人因虚脱、饥饿而死。幸运的是，宙斯起了怜悯心，让被劈成两半的异性“半半”结合，用爱情延续人类。

　　阿里斯托芬说：你们瞧，人与人彼此相爱的历史可以追溯得多么远啊，而沟通人与人之间鸿沟的桥梁，不是别的，正是爱。故事的结尾，很鲜明地，把人由半个人变为完整人的关键点，落在了一个字上面——“爱”。

　　老师们，用阿里斯托芬的话说，“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半个人”。换一种角度，可以这样说，半个人是小写的人，是不完整、不健全的人，为了健全自己，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这个另一半，大而言之就是世界），用爱完善自己，变成大写的、完整的人。

　　这个故事，从某种更深层的意义上看，恰恰揭示了教育的目的。教育的目的，不就是帮助人找着自己的另一半，健全自己的人格、健全自己的人生吗？ 　　

　　“轴心时代”古希腊有此故事，其实先秦中国也有类似学说，如老庄，如孔孟荀。中国人追求“天地人”合一，意味着要寻找的另一半内涵更丰富，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至人无己”“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矣”“上下与天地同流”，无非指更丰富、更健全的人生。

　　中国人与阿里斯托芬“半个人”必须找到另一半的故事寓意，最为接近的观念是“仁”，单个人不成仁。孔子曰“仁者爱人”，“仁者，人也”。反向看，强调“仁”，不正意味着人原本就是类似阿里斯托芬所说的“半个人”吗？追求仁爱，就是在寻找另一半。有仁爱之心，有仁爱实践，人才有可能变成健全的人，相反，无仁爱之心，无仁爱实践，人就永远无法成为健全的人。

　　问题的焦点恰恰在于，我们都是半个人。我们的另一半究竟是什么，另一半在哪里，怎样去寻找呢？这无疑也是本次大会研讨“素养”与“胜任力”的一个理念支撑点。我渴望代表们通过积极互动研讨，为解决这一难题贡献智慧。期待大会圆满成功！

　　谢谢各位老师！谢谢各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