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女演员系列之:田中娟代
这个世界上,好演员不少,可是能冠以伟大这个词的却寥寥可数,田中娟代是当之无愧的一个。可能现在的年轻人对这些老一代的日本演员非常陌生,但是看过《望乡》的人,一定不会忘记里面的那个阿崎婆,那样一个随着大时代背景而背负着深刻苦难的女人动荡凄苦的一生,被田中娟代刻画的淋漓尽致。只是这一部片子,也足以让我们记住她伟大的演技。
作为昭和时代的代表性女演员,她14岁加入松竹电影公司,一生共出演112部电影。这个数量在日本女演员里算不上多,但其作品的影响力以及她取得的成就却令同时代其他女演员难以比肩。她几乎和那个时代日本最著名的导演都合作过,沟口健二、小津安二郎、木下惠介、熊井启等,她出演过无数日本电影史上的经典名著,《伊豆的舞女》、《西鹤一代女》、《楢山节考》、《山椒大叔》、《放浪记》……她因非凡的演艺成就而被授予象征日本国民最高荣誉的瑞宝章,而1985年,在她死后的8年,日本每日映画竞赛会设立了“田中娟代奖”,以鼓励为日本电影界做出贡献的女演员。作为一个演员所获得的荣誉,在日本电影史上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只有田中娟代一个人。
只有一米五一身高的田中绢代,可爱但不简单,14岁与前卫导演清水宏拍片结识,四年后结婚,两年后离婚,所幸关系还能维持到十几年后再拍片。真正在她成名过程中扮演关键角色的是五所平之助。他执导的日本第一部有声片《太太与妻子》将她推至焦点中心,而堪称日本偶像片始祖的《伊豆舞女》,为她冠上松竹头牌青春偶像头衔,这部川端康成名篇后来被反复搬上银幕,能主演此片的女演员要么是天后级人物,要么后来都成了国民级清纯玉女——美空云雀、吉永小百合、山口百惠等。其中的吉永小百合因此成为市川昆改编文学的缪斯,后来两人合作将田中绢代的一生搬上银幕,名为《电影女优》。
战前的田中绢代有多红?看看那些三十年代一批直接以“绢代”为片名的电影。再看看反应她收入的位于镰仓的豪宅“绢代御殿”。镰仓山可谓日本的“比佛利山庄”,从奈良、平安到近代,从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到太宰治,有多少文人、文学与此地有瓜葛,又有多少政经界名人定居此处。田中绢代买下共五百坪(相当于一千六百五十平方米)地,供全家七、八口人及数位仆人吃住,她的左邻是近卫文磨公爵别邸,右邻是皇室族裔藤原氏邸宅,而她,人称“镰仓山女王”。
“绢代御殿”在1949年定价六百万日元,按照当时与现在的电影票价40日元与1800日元比例换算,相当于现在的两亿七千万日元。
1950年,美国邀请田中绢代,以“日美友好使节”身份访问好莱坞,一个电影女明星进行政治文化的访问,这在战后美国接管日本后的政交中,开天辟地。但这起历史事件却给绢代本人带来一场大灾难。回国那一天,跨出舱门还未下地,身穿时髦西装、戴着太阳镜的田中绢代,对着机坪上的记者大抛飞吻,引来记者极度反感,恶语相向。不仅媒体唾弃,松竹也迫于舆论压力抛弃之。无论事件本身有多荒谬,但在特定社会环境下,人不是没有可能表现得与疯狗无异。田中绢代在战后第一部电影作品《婚约指环》中,与三船敏郎合演了中年女性与青年男性之间的情爱故事,媒体全然不顾电影本身,像不成熟的小孩一样通通给出了恶评,用极其恶毒的话宣判了一个女演员的“死刑”:田中绢代又老又丑!而田中绢代在出演小津安二郎的《宗方姐妹》时,心不在焉,状态全失,甚至流露自杀倾向。
蔡楚生无力挽救阮玲玉,但田中绢代幸获救赎,这低谷只是她与沟口健二东山再起的伏笔。时间退回到1947年,这一年诞生了两部以女演员松井须磨子为原型的电影,衣笠贞之助导演、山田五十铃主演的《女优》,与沟口健二导演、田中绢代主演的《女优须磨子之恋》,正当红的田中绢代名气压过山田五十铃,为影片带来更多好评,再加上第二年小津安二郎的《风中的母鸡》,田中绢代站在女优的顶端,同时接过山田五十铃的棒,成为沟口健二第二次创作高峰的女神。再回到1951年,沟口健二以首部改编白谷崎润一郎小说的电影《阿游小姐》和大冈升平原作的《武藏野夫人》,助田中绢代完成蜕变。
两部片子之于沟口健二,也是事业转机。三十年代沟口健二多关注社会底部女性,代言人便是山田五十铃,而战后初期,在黑泽明等人依靠民主大背景大展才华时,沟口却过于迂腐,遭遇创作瓶颈期,富裕而有学识未亡人的《阿游小姐》和渴望自由和爱情的大学教授之妻《武藏野夫人》,成为他诠释新女性的试水作。以此为拍片方向,沟口在之后两年连续诞生了几部真正巨匠分量的经典电影《西鹤一代女》闪耀威尼斯,接下去的《雨月物语》和《山椒大夫》二擒威尼狮,田中绢代与沟口健二一对绝配,传为佳话。然而两人的合作在1954年田中绢代决定挑战导演,沟口健二不看好而戛然而止。
田中绢代与沟口健二的关系一直是业内传说。沟口曾在片场说:
“我啊,对你,田中君很着迷。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还曾一脸高兴的对小津说:“小酱,我可能会比你早哦。”那时正是小津和原节子传结婚绯闻传得最凶的时候,而沟口与田中绢代则刚拍完《阿游小姐》和《武藏野夫人》。小津被这席无厘头话弄得有点滑稽,田中绢代则在之后的采访中轻描淡写说道:“全是先生的幽默所致。”田中绢代能明白沟口的想法,但沟口并不了解她的心思。后来田中绢代在新藤兼人所拍的沟口健二纪录片中说道:“要是先生真心愿意娶我为妻,把田中绢代看成女人,而不是女优,作为一个女人即使一生不嫁,我也觉得我已经结过婚了。”
《西鹤一代女》重新确立田中绢代的女优地位,也树立了其战后银幕形象——坚强刚毅的女性。尽管和沟口的合作分崩离析,但女强人形象一直伴随着她。
1958年木下惠介的《楢山节考》,阿玲婆甚至进化到自我牺牲的圣母。田中绢代本人也是一个要强自立的女人,早年和清水宏的婚姻生活,频爆粗口,后不惜与沟口健二决裂,也要自己拍片,只是晚年有些落魄,似乎除了演戏,什么都得过且过,不管不顾。
生活落魄,但表演依旧豪华。
1974年,田中绢代在熊井启的《望乡》,完成了精彩绝伦的完美谢幕。为突出阿崎婆手部青筋暴起,每天早上用橡皮筋把手上的血管扎起来,为瘦骨嶙岣,连续几天不吃饭——这恐怕常年跟“魔鬼导演”竹沟口健二拍片经历有关,当年在《山椒大夫》中为表现瘦小赢弱,被沟口健二严格控制进食量,这等例子不胜枚举。凭借《望乡》,田中绢代获奖无数,每日映画、旬报最佳女主角,艺术选奖文部大臣奖,甚至柏林电影节影后。
65岁还能享受这些至高荣誉恐怕也就田中绢代了,这个时候四大女优的另外三人、甚至若尾文子等后来居上者,都息影的息影、嫁人的嫁人、转行的转行,只有田中绢代强悍大半辈子,死也要将“千年女优”进行到底,在1977年患换脑肿瘤逝世前,她说:“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依然能工作。”
另副:
田中绢代(1910~1977)
日本电影演员,导演。1909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出生于山口县下关市。1924年进入影坛,在导演沟口健二、小津安二郎等拍摄的影片中担任主角,先后演出250多部影片。从1953年起开始自己导演影片。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日本头号女影星。她主演的《西鹤一代女》,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获奖;主演的《雨月物语》,再次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奖;因在《望乡》中令人倾倒的演技而在西柏林国际电影节上获演技奖。
1924年《村庄的牧场》
1925年《小小流浪艺人》、《激流的呼喊》
1926年《烦恼的时候》、《街上的人们》
1927年《羞梦》、《珍珠夫人》
1928年《近代武者修业》、《感激的时代》、《村里的新娘》
1929年《他与人生》、《大城市·劳动篇》、《虽然大学毕业了》
1930年《小姐》、《绢代故事》、《年轻人为何哭泣》
1931年《夫人与老婆》、《生活线ABC》
1932年《金色夜叉》、《忠臣藏》
1933年《伊豆的舞女》
1934年《妇亲图》、《我的哥哥》
1935年《阿琴与佐助》
1936年《新路》
1937年《绢代医生》
1938年《爱染桂下情》、《母亲的歌》
1939年《爱染桂下情》(中、下集)
1940年《浪花女》
1941年《十天的人生》
1942年《家族》
1946年《女性的胜利》
1947年《结婚》、《不死鸟》
1948年《夜晚的女人们》、《风中的母鸡》
1949年《四谷怪谈》、《白昼圆舞曲》
1950年《订婚戒指》
1951年《朦胧轿》
1952年《西鹤一代女》
1953年《雨月物语》、《看得见烟囱的地方》
1954年《山椒大夫》、《风言风语的女人》
1955年《候鸟何时回》
1957年《异母兄弟》
1958年《楢山节考》
1959年《母子草》
1960年《弟弟》
1964年《香华》
1969年《母亲的岁月》、《红胡子》
1972年《男人难当·寅次郎的梦枕》
1974年《望乡》
1975年《一个电影导演的生涯》、《我们的路》
1976年《北之岬》、《大地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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