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文刊《奔流》2020年4期目录
经由古诗《南都行》,我与李白相遇相识。虽则,他早我出生一千两百多年,然缘于对南阳的同喜共爱,让我俩成为隔世挚交。
拂开历史烟尘,追寻李白生平:祖籍客居西域,出生于川蜀江油。少小聪慧,博闻强记,出口成章,落笔即诗。青春期仗剑侠游,饱览华夏大好河山。27岁于湖北安陆同前宰相许圉师孙女成亲。三年后开始追逐建功立业之功名。之后饱受磨难,几起几落,最终不堪官场缚束,弃功名向性灵,遂成“诗仙”。
如上生平引用,只为在此申明:李白离家追逐功名,以及后来几起几落,赴京城长安以及由长安归家途中,都必经武关道、方城道、三鸦路和宛襄道,由古城南阳路过。缘此,大诗人就有了五次路留南都的经历,并先后写出十几首赞颂南阳风光和厚重人文的诗篇。
潜入历史深处,站在公元730年的南阳城头,远远望见青年时期的李白风华正茂,翘冠长衣,一路诗歌,仗剑而行,由安陆赴长安途中,第一次来到南阳,便被南阳秀美绮丽的风光、厚重悠久的文化与灿若烟霞的历史人物所感,于是挥毫泼墨,写下《南都行》《游南阳白水登石激作》《游南阳清泠泉》等数首华章。“游子东南来,自宛适京国。飘然无心云,倏忽复西北。”“朝涉白水源,暂与人俗疏。岛屿佳境色,江天涵清虚。”“惜彼落日暮,爱此寒泉清。西辉逐流水,荡漾游子情。空歌望云月,曲尽长松声。”……
之后两年,李白在长安漫游漂泊,广交文朋,却入仕无门,于732年惆怅满怀返回安陆,再次途经南阳。恰遇好友崔宗之。崔陪其白水赏月,独山采蕨,菊潭驰马,纵酒长饮,消解愁绪。并赠白孔子琴一架,以珍存厚谊。后崔宗之病殁,李白痛而诗之《忆崔郎中宗之遊南陽遗吾孔子琴,抚之潸然感旧》:“昔在南养城,唯餐独山蕨。忆与崔宗之,白水弄素月。时过菊潭上,纵酒无休歇。……一朝摧玉树,生死殊飘忽。留我孔子琴,琴存人已歿。谁传廣陵散,但哭邙山骨。”心中之痛之悲之恸之伤濡透纸背……
再两年春,李白陪崔宗之返洛,又经南阳,与崔把酒话别后,写下两首著名诗篇《南阳送客》《送友人》,以表深厚情谊。其中《送友人》最为绝妙:“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被后人誉为叙情表谊之绝唱、五律结构之第一。
随后几年间,李白继续于长安漂游,结交政客文朋,以求仕途功名,先后结识玄宗之妹、出家为女道士的玉真公主和太子宾客、工部侍郎、光禄大夫的贺知章。贺惊叹其才,竟问白曰:你是否太白金星下凡啊?遂称其为“谪仙”。李白这才初进宫帷。并于740年回安陆迁家东鲁途中,第四次路过南阳,写出《行路难三首》等,发出“行路难,归去来”的感慨。
李白第五次来南阳是742年,应方城仙翁观道士元丹丘之请,到此论道谈玄,有诗《与元丹丘方城寺谈玄作》等见诸于世。
大诗人李白五次过宛,留下十余首瑰丽诗篇。然最受南阳人喜爱并津津乐道的却是他的《南都行》:
南都信佳丽,武阙横西关。白水真人居,万商罗鄽闤,
读着李白诗篇,禁不住再次为南阳的好山好水、地灵人杰而自豪,为诗人精妙绝伦的描绘才华而感叹!然而感叹之余,亦不免对李白生出一丝腹诽遗珠之疑:诗人在《南都行》里,提赞了刘秀、阴丽华、商圣范蠡、五羖大夫百里奚、智圣诸葛亮,然却没有提及科圣张衡与医圣张仲景。此是为何?
是他不知道这两个南阳人吗?非也!最起码李白知道张衡,并读过张衡的《南都赋》,因为他的《南都行》,完全就是由张衡的《南都赋》衍变而来。是他不知道科圣和医圣的墓园吗?也不是。因为比李白更早或者更晚的诗人,都曾拜谒过张衡墓,并留下怀念的诗篇。比如张衡的好友、书法家崔瑗,晋代文学家夏侯湛,早于李白的初唐诗人骆宾王,晚于李白的唐末诗人郑谷等。其中,骆宾王的《过张平子墓》这样写道:“西鄂该通理,南阳擅德音。玉卮浮躁丽,铜浑积思深。”因此,说李白不知道张衡墓,应该站不住脚。
那么是何原因,让李白疏忽遗漏了科圣与医圣呢?私下以为,此乃其骨子里“学而优则仕”的观念作祟。李白自诩“诗仙”,但年轻时并不“仙”,而是像中国传统文人一样,怀着“进则兼治天下,退则独善其身”的抱负,渴求入仕为官建功立业。为达此目的,他长期漂游京都,结交文朋权贵,后来经玉真公主和贺知章反复推荐,才得玄宗赏识,得晋供奉翰林,留于身边应诗作词,陪朝廷权贵和后宫太后寻欢作乐!然而,以李白狂放不羁的旷达性格,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于是事与愿违、烦恼透顶之后,他开始破罐破摔: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不去上朝;玄宗让他应诗作词,他竟让杨贵妃研磨,高力士提靴……很快弄得怨愤四起,玄宗开始对他厌倦起来,于是“赠金放归山林”。回归自由状态的李白,这才随心所欲肆意狂放开来,逐渐成了真正的“诗仙”。
如此想来,李白几次来南阳的时候,正是追求入仕为官抱负之时,自然点赞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刘秀、皇后阴氏,曾助越王灭吴的范蠡,匡扶刘备三分天下的孔明和三张羊皮换得的秦国重臣百里奚,而对于官位不高、只会摆弄地动仪、候风仪的张衡和身为太守,却不顾官体,在衙门大堂为百姓行医诊病的张仲景,肯定有些不屑一顾,起码有点看不上的意思吧?所以在《南都行》里,自然而然就疏忽遗漏了“二圣”——科圣张衡和医圣张仲景?
除此之外,还觉得李白的《南都行》,没有张衡的《南都赋》写的精妙绝伦,绘色绘声。请看张衡《南都赋》对于汉代南阳街市的描绘:“其宝利珍怪,则金彩玉璞,随珠夜光。铜锡铅锴,赭垩流黄。绿碧紫英,青雘丹粟。太一馀粮,中黄侭玉。松子神陂,赤灵解角。耕父扬光于清泠之渊,游女弄珠于汉皋之曲。……”完全比李白的《南都行》更胜一筹。
当然,二人文章的这些差异,有其客观原因:其一,张衡是南阳人,对古城南阳风物人情体察入微;李白则是过客,只是走马观花,一点表面感受而已。其二,张衡所处的东汉,南阳为国都洛阳的陪都,全国数一数二的大都市,其繁盛华丽空前绝后;而李白看到的南阳,则是经历三国蜀魏互相杀伐,几度争夺,以及晋隋两朝的战乱伤损,早没了汉代的繁盛如锦,起码繁华程度大不如前。所以亦不能全怪李白吧!
思絮枝蔓着,又回到古诗《南都行》里。李白正在诗里等我。我遂问诗仙:您在诗里点赞那么多南阳人,怎将科圣张衡、医圣张仲景漏了?他抬头望我,欲言又止,似无法解说。我说:您是不是觉得,他俩官当得没有那几个的大,政绩没有那几个的多,就将二人疏漏忽略了?李白脸红了,然后点头称是。
我对李白进言:虽则张衡、张仲景二人,官当得没有那几位大或好,然而张衡是科教兴国,其科学发明超越时空,具有永不磨灭的意义。张仲景虽不守官体,然终生行医除疾,创写《伤寒论》,救万民于水火,其功德成就亦将永载史册。为使您重新认知“二圣”,我很愿意陪您潜回汉朝,去那时的南阳走一走,看一看,顺便拜谒一下张衡、张仲景,听其言,观其行,相信您会深切地了解他们。同时也领略了南阳最繁盛时的绮丽风貌。然后重写《南都行》,那肯定是另一番妙趣横生、活色生香的模样儿呢!
我后面这些话,原是调侃的意思。岂料李白当真了,立马起身应邀,要同我一起潜回汉朝,拜谒张衡、张仲景,领略古城南阳最美风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话已出口,岂能反悔?只能陪随“诗仙”去汉朝了……
行文至此,该打住了。最后画龙点睛一下:我写这篇小文,其目的就是欲借大诗人李白和他的名诗《南都行》锦上添花,表达一种对于科圣张衡、医圣张仲景的无限仰慕与崇高敬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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