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花 第一部 雨 燕芳篇2 片段
(2012-12-24 15:3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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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燕芳篇片段雨雾赌注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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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一挥间,百花落尽,繁华早逝,燕归去,那一场久违了的红尘暖爱,仿佛一朵镜中的优昙花,再多的芬芳,也不过是延续了一曲高山流水的心觞。再回首,忆起的温情段落,拾起的锦瑟年华,皆若一幕一幕苍白的皮影戏,在眼前匆匆来,又匆匆去,锣鼓喧天处,却不知台上演绎的究是谁人的故事,冷落的又是谁人的心情。
那一个大雪飘飞、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漆漆的夜里,外婆裹着一身的心伤与冰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北上的船头,任泪水和着绝望悄悄地流向那条看不到尽头的大运河,更不知这仿若断线风筝的命运将要带着她何去何从。对十二岁的小燕芳来说,张家太外公是陌生的,即将要去的张家大院是陌生的,还有那从此寄人篱下的童养媳生涯更是陌生的。为什么,一个千金大小姐,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还要给别人当童养媳去?
抬头,望向那片黑压压的天空,燕芳的心仿若也被挤到了那紧密的云层背后,仿佛只要有人稍微用些力,她那颗破碎的心便会爆炸,永远消逝在九宵云外。她不明白,母亲崔氏为何对她如此绝情,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王家整个败落了,可也不至于要把她带到上海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王家最富庶的时候,每次宴席之后都用白花花的馒头擦拭桌椅,为什么到临了,母亲会出此下策?难道,真的过不下去了吗?是父亲死后,母亲觉得带着她是个累赘,还是母亲根本就不曾打算要跟她相依为命地走过以后或晴或雨的日子?
嗷嗷待哺的幼妹已被狠心的母亲送到了育命堂,现如今身为王家长女的她也被赶出了家门,那么接下来等待二妹小桐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她知道,母亲崔氏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豪门妇女,手上没了钱自然是没法像从前那样满足她的酒瘾、烟瘾,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拿自己女儿的幸福作赌注啊!就为了她的酒瘾烟瘾,母亲便要把女儿送的送、卖的卖吗?
就在母亲以走亲戚的名义把她骗上去上海的船上后,她的心就死了。父亲在世的时候,她从没听说上海有什么亲戚,这会子树倒猢狲散了,就算真有亲戚在上海滩,又有谁会周济她们这对落难中的母女?本以为,母亲是要骗了她去上海做女工的,却没想到是要把她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当丫鬟?她一个千金小姐,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又拿什么本事去服侍上海的夫人小姐?她会做什么?是会洗衣服还是会做饭烧菜?她什么都不会。听说上海的太太小姐生性刁钻刻薄,那些丫鬟佣仆偶有过失少则会被大声呵斥辱骂,多则会招来一顿毒打,她又如何能够当好一个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丫鬟呢?
“不当丫鬟,你还能做什么?”灯火辉煌的黄浦江畔,太外婆崔氏苦着一张脸瞪着燕芳说,“你爹死了,家里败落了,我养不活你们了,明白吗?”
“不,我不要!”燕芳哽咽着望着崔氏,苦苦哀求着说,“即便是每天吃糠饭咽咸菜,即便每天都吃不饱穿不暖,我也愿意守着娘一起过。”
“你守着娘一起过,怎么个过法?家里没钱了,没钱了,你懂吗?你以为娘心狠,非要带了你来上海卖掉你?这要不是被逼上绝路,娘又怎么狠得下这个心?带你来上海是为你好,到了大户人家即便是当丫鬟服侍人,也总好过跟着我冻死饿死的好吧?”
“可我什么都不会做。”燕芳懵懂地张开两只冻红的小手,“听说上海的太太小姐都很凶的,她们会往死里打人。娘,我求您,不要卖掉我,让我跟您一块回如皋好不好?”
“回如皋?回如皋喝西北风吗?”崔氏狠狠跺着脚,“你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王家大小姐吗?你爹那个死鬼,他死了也就死了,却还留下一屁股债要我来还,你说,咱娘几个吃都吃不饱了,要让我拿什么来替他还债?”
“我们可以替人帮工,等赚了钱再慢慢替爹还上。”
“还?”崔氏冷笑着,“你知道你爹欠下多少钱了吗?他整天花天酒地,不是在窑子里逛,就是在酒馆里喝酒,大把大把的烧钱,我每次说他都不听,家里办宴席擦桌子用的都是馒头,你晓得他在外边到底欠了多少钱?只怕是无底洞,永远都没个消停的时候了。还有那些平日里走动得勤的亲戚,本指望着他们帮着咱娘几个度过难关,可一见王家败落了,好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坏的竟然拿着伪造的欠条来逼我还债,再这样下去,恐怕连你爹留下的老宅我也没法保住了!”
“可您卖了我也还不上这些债啊!”燕芳匍匐着跪在崔氏脚前,“我求您了,带我回如皋,不管吃多少苦,我都愿意跟娘一起分担忧愁。”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子呢?跟娘回去有的是苦头等着你吃,这在上海给大户人家当丫鬟,饿不死也冻不死你,有什么不好的?要是这家的老爷公子相上了你,不就是母鸡飞上枝头变作凤凰了吗?”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