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强板着面孔踱进办公室，泄气地倚着办公椅靠背坐下，整个人一下子宛如苍老了十岁，目光里透着憔悴和无助的神态。四十分钟前，当他还坐在从罗原开往许江的火车上往回赶时已经得悉牛允陶在玉龙山三岔路口遭遇交通事故的恶耗，心绪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牛允陶死了？他嗫嚅着嘴唇反复问着自己相同的问题。怎么死的？车祸？属下程飞已经在电话里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据罗原方面的交警说发生事故的原因很可能是司机超速行驶，而在那条本来路况就不好的路上，司机有什么理由飞速行驶？这真的只是一桩普通的交通事故？他目光呆滞地从抽屉里掏出装有儿子谷小毛照片的相框瞅着，难道又是？就在几个月前，在他和属下调查柏向南和其情人罗原市财政局局长林雪微的经济问题时，小毛曾经被不知来历的人绑架，虽然小毛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他和妻子身边，但这件事始终在他心头留下一块无法拂去的阴霾。他知道绑架儿子的事一定和柏向南有关，但苦于找不到证据，只能作罢，现在手上掌握柏向南最有力罪证的牛允陶居然发生了交通事故，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不，谷子强迅速把儿子的相框塞回抽屉，拧着眉头认真思索起来。这极有可能是一场蓄意谋杀，主谋是谁他心里自然十分洞然，但在罗原警方还没有作出最后的鉴定之际，现在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领导有力支持的。他心烦意乱地举起电话，刚想给程飞打过去，没想到程飞早就夹着一大撂材料走了进来。

三十刚出头的程飞看上去没有谷子强那样沮丧，相反，他显得异常激动，二话没说便在谷子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指指手里的材料认真地说：“这些都是上回牛允陶以匿名的方式寄给我们的材料，或许能帮上我们打开新的局面。”

“新的局面？”谷子强叹口气，“庞书记已经不让咱们插手罗原的问题了，你想出什么对策了？”

“庞书记不让，我们就不查了吗？”程飞盯着他，“我认为牛允陶之死倒有可能帮上我们大忙。”

“什么？”谷子强右手撑在桌面上，仔细打量着他不解地问，“牛允陶手里可掌握着柏向南最最重要的罪证，现在他人死了，刚刚可以接上的线索又断了，这怎么会帮上我们大忙？难道罗原警方在出事地点找到了重要物证？”谷子强并不认为罗原警方会在出事地点找到任何对他们有利的可以置柏向南于被动的罪证，不无自嘲地抬眼盯着屋顶无奈地说，“希望正等于绝望，这就是天意。”

“谷哥，现在可不是我们悲观的时候，也许大家都会觉得牛允陶一死，我们要调查柏向南的线索又断了，可我不这么认为，这对我们来说恰恰是一个机会，牛允陶在来许江的途中给我们打的电话我都录下来了，我想，只要咱们揪住这个线索给某些单位施加一些压力，兴许能得到意外的收获。”

谷子强没他那么乐观，既然柏向南有意要谋杀牛允陶毁灭证据，就不会轻易给他们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要籍由此事大动干戈可能只是程飞一厢情愿的想法。“你真觉得咱们会有意外的收获？”

“第六感告诉我会有。”程飞乐观地盯着他，“至少我们现在知道牛允陶手里掌握柏向南犯罪的证据，而不像从前那样对能帮助我们的人一无所知。牛允陶虽然死了，但这条线索也给我们留下了，我们完全可以利用牛允陶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查，说不定能在他身边的亲友那里获得我们想要的东西，到时我们也不会和过去那样像只没头的苍蝇找不到方向感了。”

“你有多少把握？”谷子强开始对他的话感起兴趣来，“牛允陶的社会关系你现在了解多少？”

“我粗略地搜查了一些有关他的档案资料，发现牛允陶和一个叫路惠明的人走得很近，也许能从路惠明身上打开突破口。”

“路惠明？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到过。”谷子强紧绷着脸，竭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人物形象。

“二十年前路惠明是罗原市天上人间百货商场的经理。”程飞尽量克制住自己都没法弄清的兴奋情绪说，“现在他是牛允陶身边的得力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