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敏满面倦容地回到家中，低着头偎在客厅的真皮沙发里，脑海里不断闪现下午在医院里发生的事，心中连叫晦气。保姆玉芹从饮水机中倒了一杯纯净水递给她，就到厨房洗菜准备烧晚饭了，这时候刚从幼儿园放学回来的儿子明明硬缠着她讲故事，也不知为什么她竟踢了明明一脚，还大声叫他滚。玉芹闻声赶出来，连忙把明明哄到卧室里看动画片，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哄太平了，又忙着烧饭去了。

难道容姐也发现了那桩事？！玉芹一边切着菜一边纳闷着，隔着透亮的玻璃偷偷往外瞟了容敏一眼，见她脸色大是不好，心里便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暗说这事怎么就这么巧？

已经七点四十分了，天也暗了下来，可明明爸爸还没回来，容敏一直垂头丧气地窝在沙发里，一声不吭，似乎并不关心丈夫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我饿了，我要吃饭！”明明从房里冲出来狠狠瞪一眼容敏，噘着嘴冲玉芹大声喊着：“芹阿姨，我要吃饭！”

“再等一会，等你爸爸回来了和妈妈一起吃，”玉芹从柜子里拿出一包饼干递给明明，说：“饿了先吃饼干，要不爸爸回来要生气的，以后就不带明明上公园玩了。”

“我才不希罕上公园呢！”明明嘟囔着小嘴生气地说：“每天吃饭都等他一个人，我不等了！”缠着玉芹给他盛饭。

容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挂钟，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望着玉芹说：“那就不等他了，这些天也不知都在干些什么？也不打电话回来说声！”

容敏边说边往饭厅里走，突然，电话铃响了，明明抢着去接，对着话筒大声诉苦告容敏的状。容敏知道是秦海涛打回来的，连忙掉转过头，飞快地跑到明明身边，拿过话筒没好声气地问：“怎么，又不回来吃了？不会找三陪去了吧？”说着，愤愤地挂上话筒，冲玉芹大喊了一声：“开饭吧，他不回来吃！”

饭桌上，玉芹一直暗自打量着容敏察颜观色，心想这一回可有他们闹腾的了，可她就不明白了，在商厦看见的那个女人长得黑乎乎的，瘦得像根稻草棒，怎么看也比不上容敏漂亮，怎么就会……，她很想安慰上容姐几句，可容敏只字不提，又不好冒然的说，好几次忍不住话到了口边但又都欲言又止了。

“晦气！”“不要脸！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容敏自顾自吃着饭，忽然咧开嘴忿忿地骂了出来，一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神态，好像要把她骂的那个女人一口咬死。

“容姐，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是自己的身子，不值得的。”

“你不明白的！”容敏恨恨地说：“太不像话，你不知道，她偷了人家汉子还叫她丈夫一一起来寻我的晦气，这口气我怎么也忍不下的！”

“凡事都得往开处想，只要大哥待你好，哪还有过不去的坎呢？这男人都是贱骨头，只要他肯顾家，做女人的就忍一忍呗。”

“你这都说的都哪跟哪啊？”容敏听出她的话中话，“你不是以为我说你大哥在外边有了女人吧？他那个人就算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做出那种事来的！”

玉芹被她这么一说，倒弄得满头雾水。看样子容姐并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事，幸好自己是顺着她的话说的，要不然捅了漏子可了不得了，忙做出一副释然的样子轻轻笑笑说：“我以为为你说大哥呢”。

“都是那个王达莹，惹得我一身的不快活！”容敏犹不解气地说：“王达莹那个婆娘你还记得吧？就以前老上我们家蹭饭的那位！她背着男人偷汉子，结果被我们医院新来的女护士小石头碰上了，小石头舌头长，到处给她宣扬，弄得那姑佬的婆娘打上了她家，闹得满城风雨的。她一口咬定是我搬弄是非栽脏她，把她那个龟公男人拖到医院里找我的荏，还把病人的屎盆子泼到我身上，你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女人？我操她祖宗！”

“那个王达莹不是跟你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啊？”容敏愤怒地说：“她个好吃懒做的三八，男人出差了她不烧饭，就跟我套近乎到我们家吃白饭。就这种人当着你的面说你好话，屁股一转就又到处嚼你的舌根，上个月我申请职称的报告本来就批下来了，就她背后捣了鬼，表面上还装得没事人似的。还有那个小石头也不什么好东西，长得一副骚样，整天把脸涂得像个鬼似的，天天围着李进权转，看着两个人就没少做好事，自己嚼人家舌根不敢承认，倒头来居然把脏水都泼我身上来了！”

“怎么有这种人？！”玉芹颇为抱不平地说：“怪不得都说‘人心隔肚皮’呢，上一次王达莹来的时候还跟我说要帮你买低价电脑，说买不着就把她家那台借给你们用，真想不到会是这种人。”

“屁放得比什么都香！”容敏继续埋怨说：“这种人出门准要被汽车撞死的！”

“可不是吗？现在的人都怎么了，都变得没廉没耻的，守在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咋就连一点脸没都不要了呢？容姐，要我说，你犯不着生他们的气，他们要再敢给你气受，你就把什么都骂出来，看她还有脸没脸呆在医院？”

容敏盯了她一眼，笑着说：“这种人早就不要脸了，要脸的人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她能这么闹就说明她根本就不在乎，今天的事只不过是因为我扣了她的奖金，借题发挥的，可还真想不到，就她这样的外边也有男人看，世界真是颠倒过来了。”

玉芹的眼前又闪过下午在商厦看到的那个女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可是却有英俊的男人挽着她的胳膊在逛商场，心想这人真是一个复杂的动物，怎么琢磨也琢磨不明白。

容敏并没注意到玉芹神色的变化，吃完饭后，还在那儿一个劲她唾骂王达莹，丝毫就没意识到自己的家庭已发生了细微的变异。海涛在一家进出口公司当部门经理，工作比较忙，还经常要陪客户吃饭，但这一切对她来说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近一个月来海涛更是忙得很，三天两来头就在外头陪客，有时连招呼也不打，弄得一家人总要白等他回来吃饭。可她却不见怪，总认为丈夫忙里疏忽，每次只是轻声责怪他几句，他也是每次都保证下不为例，偶尔有些小磕碰也都是一阵风就过去了。

这天夜里，容敏心里总觉得有块疙瘩横着不舒服，躺在床上睡不着，电视换了几个节目也都无心看下去，嘴里不时就要冒出一句骂王达莹、小石头的话。进医院都十年了，还从来没有人像今天这样损过她，更何况自己身为护士长，那个小石头仗着自己勾搭上了医务主任就肆无惮坦地往她身上栽脏，一点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往后还让她在医院里怎么立足呢？

晚上十一点钟过后，秦海涛喝得满身酒气地回到家中，和往常一样在妻子额头上亲了一下，钻进被窝就打起了呼噜。容敏使劲推了他一把，问：“你脚洗了没有，这么臭？”

“洗了，回来就洗了。”海涛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无精打采地说。

“你这人怎么了，回来就睡？睡不死一样！”容敏硬是伸手捣着他的背，等他翻过身来，瞪大眼睛问他说：“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你把家里当成旅馆了，回来就睡，你心里还有我和明明吗？”

“不是工作忙嘛！”

“忙到深夜回家一上床就打呼噜的吗？就没话要跟老婆说的吗？”容敏生气地质问着。

“那我赔罪，星期天我带你和明明去海鲜城吃海鲜，再去新街口给你买几身新衣裳。今天我实在是太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不行，今天晚上我非要你陪我说话。我等了你大半夜了，就等你回来说呢，你还当不当我是你老婆？”

秦海涛揉了一下眼睛睡眼惺松地望着她那张生气的脸，打着哈吹勉强坐起身来说：“没那么严重吧，不说话就不把你当老婆了？”说着，弯下腰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少来，”容敏推开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说：“你老婆被人欺负了，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谁敢欺你啊，不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吗？”秦海涛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老婆今天被人骂了，打了，还被人泼了一身的臭屎，你倒是打算怎么处置这桩事？”

“真的假的呀啊？你被人泼了一身屎？”秦海涛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你人缘不是挺好的嘛，谁敢这么撒野了？”

容敏狠狠瞪着他，踢了他一脚，“敢情老婆被人伤了你还挺乐和的？我告诉你，这次你一定要出面摆平这事。要不我在医院还怎么做人啊？”

“你要我去帮你打架？到底是谁惹你了，你怎么就把人得罪了呢？”

“什么话，我是得罪人的人吗？都是那个王达莹，她偷汉子被人发现了，传到了她男人耳里，她对我有意见，往我身上栽脏说是我造她的谣，拉着她男人寻我的晦气，还有那个传出事的小石头也把‘屎盆子’扣我头上，你说我冤不冤那？”

“王达莹？”秦海涛吃惊地问：“不是那个常来我们家吃饭，更帮我们买低价电脑的那个女人吗？怎么？”

“早就闹翻了，上次不是告诉过你就因为她的职称没批下来嘛，你这么健忘？我也是气的，上个月她不请假不来上班，我就扣了她的奖金，她心里不舒服呗！”

“你们女人啊，别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就能放大度一点，跟她计较什么呢？”

“这跟大度可没关系，我可是按规矩扣的她奖金，我可没错！”

“被人泼了屎还嘴强，”秦海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问：“非得要我出面吗？”

“当然了，你不出面谁出面？屎虽然没泼你身上，可被泼的也是你秦海涛的面子，这事要传到你们公司，别人不说你窝囊才怪！”

“敢情我不出面还不行了，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去找李进权说理。小石头是他相好的，话是从她嘴里出来的，让李进权给个交代，反正他是干部，不怕他不做主。”

“王达莹呢，也泼她一身屎？”

“这事是人干的事吗？先找李进权，看他怎么处理，然后再找院长，还得到她男人单位找她男人把话说清楚了，我非要把她那些个丑事闹到她男人厂里，让他们家一日都不得安宁。”

“得饶人处且饶人，有这个必要吗？”

容敏盯了秦海涛一眼，“你要不管就算了，让你老婆挨人欺负去，以后你也别进这个家门！”

“又说气话了，你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秦海涛伸了个懒腰，“好了，明天我陪你去，现在总该让我睡了吧。”

“就知道睡！”容敏在海涛身上拧了一下，爬起来熄灯，夜静得如死水一般，好像再大的惊动也不会唤醒沉睡中的男男女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