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平转身就要往外走，施全却大声叫了起来，说是要去见王太太。一把拽了小荷花的衣襟，“大少奶奶，二少爷我也不见了，听说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我看跟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你带我去房里见王太太。见了王太太，我就把借据给她看，看她到底赔还是不赔？”

“我婆婆身子不好，正在病中，不能见外面人的。”小荷花使劲挣脱开施全，瞪着他皱着眉说：“你手上要真是我公公写给你的字据，你就拿出来让我们大家仔细看一看好了，我保证，决不会有人会毁了你的借据的。”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们王家杀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施全吵闹着就是要去里屋见王太太，故意觑着温姨娘，瞟一眼众人大声说：“我听说你们这院里真正能管事的是一个姨娘，不如这样好了，你们把这位姨娘请出来，这张借据我也只让姨娘看了再作计较！”

“你是说我吗？”温姨娘把眉毛一挑，冷笑着盯着施全，轻移莲步，走上前来，“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姨娘。你要信得过我，就把借据借我看一看好了。”

“好是好，不过姨娘你得保证不能毁了我的借据。”

“那是当然。你要是个好人家的，积攒些财产也不容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干吗要毁了你的借据？到时你们家因为我再闹出几条人命来，把我也牵扯进去，那多不划算啊！”

“姨娘倒是明白人。”施全说着，把伪造的借据毕恭毕敬地递到温姨娘手里，温姨娘低头一看，那张借据上的字迹与王奉正的字迹完全大相径庭，心知是来冒充讹诈的，不禁窝了一肚子气，把肺也气炸了，当着众人的面，一咬银牙，把那借据哗啦一声撒个粉碎，通通扔在施全脸上，唾一声骂着：“好你个行骗的奸贼！竟然敢拿着假借据来蒙我们这些女眷！”伸手一指袁四，“袁四，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给我打了出去！”

“好啊，你们王家真是不得了了！”施全望着被温姨娘撕毁的借据，故意捶胸顿足起来，一边嚷一边骂，“你们这些昧了良心的，你们撕了我的借据，你们不得好死！”

“还愣着干什么？袁四，赶紧把他给我打出去！”温姨娘柳眉倒竖，瞪一眼施全，伸手指挥着袁四。袁四听了温姨娘的吩咐，立即操起拳头朝施全身上打了过去。施全连忙抱着头躲避着袁四打过来的拳头，一边转身朝院外跑着，一边愤愤地骂着，“撕了借据我就没法你们了吗？还有一张抵押的房契在我手里呢！我这就去找王奉正说个明白去！他要也想昧了良心，我就把你们一家通通告到官府！”

施全被袁四打出院子后，温姨娘连忙踱到小荷花面前问，“刚才袁四说来的是你娘家的故交，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上门讨债的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从来都没听说马家有什么姓施的故交，是袁四说什么他是我们马家的故交非要见我，本来我想让家义去见他的，却被袁四一头拽到大厅里。”小荷花盯着温姨娘扯了个谎说：“我想他不肯见家义是怕被家义识破，所以点名见我，是欺我年轻不懂事，想从我手里讹出银子吧？”

“这倒也是。”温姨娘点着头，“这世道越来越乱了，你往后可要多长几个心眼。老爷被他们带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太太又病成这个样子，以后少不得还有这样的骗子寻上门来闹事，可千万不能大意了。”说着，瞟着一旁的陈娟，“今天幸好有亲家太太在场，要不让你一个人应付，说不定就真的被那个姓施的给骗了，往后要再出这种事，你就过来找姨娘，我出来应付他们，一个至少也能顶上两个！”边说边对着施全落荒而逃的方向重重唾了一口唾沫，瞪着眼骂着，“什么东西！也不长长眼睛，都当王家没人了呢，拿个破纸条也当成宝贝想上门来骗财！幸亏我见常在老爷跟前服侍，早把他的字迹认得稔熟，要不然真要被他蒙混过关了的！”

“反正人已经让姨娘轰出去了，谅他下次也没这个胆再上门闹事了。”小荷花反过来劝着温姨娘说，“爹这回出了事，娘又病倒在床，家里什么事都要指着姨娘您来维持，千万别被那些瘪三给气出个好歹来。”

“我气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些小人，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要是老爷现在好端端地在家，有谁敢上门这么消遣我们？”温姨娘愤愤说着，回头盯着陈娟，“好了，不说这些了，亲家太太好不容易来一回，这几天你们也都忙坏了，不如都到我院里喝喝茶聊会天解解闷。”

陈娟正要推辞，温姨娘又亲亲热热地拉了她的手，“亲家太太见天地往太太屋里跑，难道是看不上我温婕，嫌我屋小容不得您这樽大菩萨？好了，去我房里坐坐唠唠嗑，咱姐俩也好长时间没坐下来聊过了吧？”温姨娘招手让小荷花也跟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拽着陈娟就往自己院里走，“那天街坊们到绸缎铺闹事，毁了不少绸子，幸好袁四从里面抢了几匹上好的云锦藏了起来，我正琢磨着要做件什么衣裳好呢，正巧让亲家太太给我看看，是做旗袍好还是做小褂好，顺便再挑几匹送给亲家太太，明天我们一起找涂裁缝做衣裳去。”

“我刚跟天芙到涂裁缝那儿做过衣裳，还是姨娘您赏给我们天芙的绸子呢。”

“那是我给天芙的，这回是给您的。您要是不喜欢云锦的华丽，我那还有些斜纹绸，倒是挺衬您的气质。”

陈娟还要推辞，温姨娘却把嘴噘了起来，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不就是几匹绸子嘛，您要是不要，就是看不起我温婕了。”刚刚说完，又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咱俩谁跟谁啊？一个是天芙的姨娘，一个是天芙的妈，还不跟亲姐妹似的？你跟我就别客气了，我还说以后再去南京时要到亲家太太那儿歇歇脚呢。”一边说，一边不容分说地就拉了陈娟进了她的院子。后边，小荷花也紧紧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