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唐荣瞪着她，“你这是来求我的还是教训我来了？”

“天芙不敢。天芙只是替王家人说句公道话，也替我自己辩解一二。”小荷花泪眼婆娑地睃着供柜上摆放着的江如英的画像，“今天当着我娘的灵位，我就发个毒誓，如果这火是我怂恿人放的，就叫我不得好死、万劫不覆，永世不得超生！”说着，觑着唐荣，“现在您总该相信这火跟王家人没有一丝半毫关系了吧？”

“就不是你怂恿的，也是王奉正撺掇的！”唐荣冷哼一声骂着。

“这就更不可能了！我公爹向来和您无怨无仇，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教人放火烧了您的铺子？其实您心里也是明白的，这火多半就是仇龙放的，您心有不甘，就要把这事摊在王家头上，既消了这份气，又让王家替仇龙赔了这份损失，您这番算计真是天衣无缝啊！”

“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要讹诈王奉正了？”唐荣怒不可遏地瞪着小荷花，“看来真是女大不中留！一门心思都向着夫家！”

“难道我向着夫家也做错了吗？古人有云：在家从父，嫁夫从夫。我早已经是王家过门的媳妇，也就是王家的人了，我不替王家人说话还要替谁家人说话？”

“你替说话的人家多了！除了王家还有马家，就是没有我们唐家！”

“所以我今天来求您认祖归宗。从今往后我就是唐家的女儿，难道您还不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唐荣对着她冷笑一声，忽地又抬头长吁一声，“可惜你这是权宜之计，根本就是诚心要回唐家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还能有什么诚心不诚心的吗？”小荷花忍着泪水说，“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我是唐家的子孙，您跟马家作对闹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要得到这么个结果吗？现在我肯认祖归宗了，您又说我不是诚心的，那么我问您，到底要我怎么做您才能真正满意呢？是不是要我死在您面前，您才肯放过马家和王家的人呢？”

“要你这样不争气，处处替外人着想的女儿，还不如死了的好！”唐荣大声骂着，一屁股坐回太师椅上，曲六已经从外边看了茶端上来。唐荣瞟曲六一眼，曲六会意，连忙放下茶盘在茶几上，盯一眼满面凄楚的小荷花，叹息着走了出去。唐荣也没有作声，揭开一只茶碗盖就捧在手里喝了起来。没想到小荷花却陡地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来，紧紧握在手中，架在自己脖劲上，正色盯着唐荣，一字一句地说：“好，既然您要我死才肯放过别人，那我现在就死在您的面前，也省得天天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这个肮脏的世上！”说时迟，那时快，小荷花握着匕首的手一使劲，脖颈处已经见了血红，唬得唐荣连忙跳起来，抢步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匕首扔到地上，幸好伤口不深，只是划破油皮，当下不无心痛地盯着她叹息说：“你这是何苦？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疼都疼惜不来，何曾真心要你去死？”连忙大声唤曲六和几个小厮进来，把小荷花扶到椅子上坐好，拿干净手帕替她拭了脖颈上的污血，不住地摇头叹气，“怎么这么烈性？跟你娘一样，说不上一句话就要使性子！我这哪是真心要你死，我要真心要你死，还跟马家作什么对头？我诺大一个家俬，膝下又没别的儿女继承，少不得百年之后还是要打发给你和王家姑爷，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体会当爹的这番苦心呢？”

小荷花见唐荣说得真切，眼里掉出泪来，认真盯着他说，“您要是真心为我好，就务必要依了我刚才说的三个条件。”

“这……”唐荣盯着她犹豫不决着。

“您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膝下又没别的儿女承继后事，就算要王家赔了您这份损失，到临了也少不了要还给王家，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枉结仇家呢？”

“我这铺子被烧得不明不白的，我心有不甘！要不是唐荣收留仇龙，哪会出今天这种事？”唐荣犹不甘心地跺脚说着。

“您要是真心为我好就不会这么想了。我已经答应您要回唐家认祖归宗，以后王唐两家少不得要人来人往，难道您希望我一直夹在你们两家老人当中里外不是人吗？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心中的仇怨好好地跟人相处，却非要把人都得罪光了，自讨没趣呢？您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既然王唐两家本是亲家，您又只生得我一个亲生女儿，难道今日非要跟王家作怨，还想来日再讨个小的回来生个儿子不成？”

“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想法？”唐荣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老大不高兴起来，“我对你娘的情意人神共鉴，我活到四十好几的人了，为什么到今天还不肯娶上一妻半妾的回来，还不就是因为心里一直惦念着你这点骨血吗？你现在这么说，倒把我愣的看轻了！”边说边指着曲六，“你也不问问这些下人伙计们，有多少媒婆踏破门槛上门来给我说亲的，哪一个不被我生生给回了出去？我这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娘俩？你倒好，生来一个向着外人的心，就定我这个当你亲爹的人就不是个好东西，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我就让仇龙把你马家抱出来扔到荷塘里溺死算了！”

唐荣兀自骂着，曲六上来劝他说，“老爷息怒。大小姐是一时糊涂才说出这番不得要领的话。如今大小姐诚心要回唐家认祖归宗，老爷又何必非逼着大小姐把这份热心肠冷了下去？”

“可她张口就替马家王家说话！明明是我唐荣的女儿，她却生个外心！”

“大小姐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老爷您想，您说着就往五十上奔的人了，膝小也只有大小姐这一点血脉，少不得往后要求大小姐姑爷承继一个过来继承唐家的宗祀，现在就跟王家闹得脸大脚丑的，倒是没有半分好处，还得跟王家讴一辈子气，您说，这值得吗？还不如跟王家和好如初，大家好亲好戚的好走动，这心里的怨恨也消尽了，往后怕没有快活安宁日子过吗？何必为了眼前一点怨仇就把这亲人间的恩情都断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