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烟雨朦胧，飘拂在眼前的早已不是往昔的过往，一切，都在指间凝固，又都在不经意间消逝。春天，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与无奈？

没人知道她的去向，正如不知道眼前这场小雨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推开窗户，地上是一片望不穿的湿漉漉，伴着花香的凋零，一起醉在没有月亮的云层里。总是会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情境里，毫无来由地想起小霞。这个时候，她会不会和我一样，驻足在窗前守候着那轮被云层埋没的明月？

弹指一挥间。十四年。

外面下着毛毛雨，却丝毫影响不了大家放鞭炮的情绪。傅姨家院前院后到处都充斥着烟花爆竹特有的气味，十几岁的小孩手里都捏着一两支烟花，效仿着大人的模样，将它们一一点燃，让绚烂的烟火绽放在孤寂的夜幕下，也让希望的美丽播撒在每个人的心间。小霞一直静静地站在平表哥身边，把手里的烟花轻轻递到平表哥手里，然后平静地盯着他，脸上露着幸福的笑靥。那一年，小霞十四岁，还是青涩女孩的年纪，大概那会她还不懂得情为何物，但就因为那一夜的相逢，小霞在我心里留下了始终难以磨灭的印迹。天上继续飘着零星的雨点，平表哥左手举着烟花，右手捏着打火机，轻轻地，在打火机上一按，瞬即便擦亮一道耀眼的火光，燃着烟花的燃头头，然后将烟花抛向空中……小霞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与向往，她的目光紧紧随着空中飞散的烟花游移，最后，便落在了一直呆呆站在墙脚下的我身上。我们的目光相触，她有些愕然，呆呆地打量着我，仿佛是看到了外星来客，懵懂而又不知所措，然而她很快就又恢复了镇静，咧着嘴朝我送来甜甜的一笑，就又掉转过头，继续追逐夜空中道道绚丽的烟花去了。那一晚，天上虽然没有月亮，但天空却是出奇的美艳，因了大人小孩们手里点燃的各种烟花，也因了小霞的冷艳与清丽。

小霞的美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美，一脱俗而又澄静的，宛若金庸笔下的小龙女，不食人间烟火，然而，她又是实实在在的，就那样真实地站在我的对面，把她的每一个笑容和每一种不安都深深烙在了我的心头。我怔怔地盯着掉转过头的她仔细打量着，心里立刻荡起一道看不见的涟漪，难道这就是一见倾心必然的经过吗？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接近这个清秀脱俗的女孩，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欣赏着她独有的那份清澈的美丽，良久，她的笑容一如绽放的烟花般绚烂，在我的心头默默回放，我甚至有些想入非非起来，要是能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共进晚餐该有多好。

“你就是小风吧？”我正暗自思忖着该如何跟小霞搭话，一个甜美的声音却伴随着身边的清风在我耳畔悠然响起。乍然回首，我们的目光再次相遇，原来跟我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让我惊艳的小霞。

“我叫小霞，我家就住傅婶家后边。我和小平哥经常在一起玩的。”小霞已经没有了刚才第一次看到我时的窘迫，乡里人特有的淳朴和清新立刻在她身上体现了出来。“你怎么不跟大家一块玩烟火？”小霞盯着我落落大方地笑着，“送烟火来的人很多，不放了也可惜了，不如你也跟我们一起放烟花玩吧。”

“我不会玩的。”这时的我倒有些矜持了起来，“我从来没放过烟花的。”

“男孩子哪有不会玩烟花的？我们这里的男生都会玩烟花，你看他们，都看着你笑呢。”小霞歪着头，瞅着不远的地方玩得正欢的男生们，又回过头，轻轻噘着嘴巴看着我说：“来吧，我们一起玩。”

小霞的嘴角一直绽放着令人惊艳的笑容，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也仿佛是因为看到我的缘故。不知为什么，我最终还是跟着小霞混进了放烟火的队伍中，当小霞从平表哥手里接过一支烟花递到我手里的时候，看着她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我突然变得亢奋起来，居然平生第一次燃起了手中的烟花。“快把它扔到天上去！”小霞尖叫着命令我，呆呆站着原地的我立即把手中点燃的烟花扔到天上，不一会，就在伴着雨点的云层里漾开一朵火红的玫瑰，我和小霞望着天上缩放的烟花，又互相对视着，终于情不自禁地放声笑了出来……

后来，我又回到了自己住的城市里，虽然脑海里始终抹不掉小霞清丽的身影，可这以后，我们咫尺天涯，再也没有过联系，仿佛彼此都蒸发在彼此的世界里，没有问候，也没有刻意的思念，只是在某个同样飘着零星小雨的夜里，才会追忆起曾经的似水年华，想起那夜绚丽的烟火下那张挂着灿烂笑靥又略带些许青涩的面庞，然后再痴痴地掰弄着手指，轻轻地发笑。

雨下大了。淅沥河淅沥的，听得人有些伤神。楼下草地上的月季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却总也扯不断那一抹宜人的暗香，仿若小霞清澈的眸子，一直在尘封的世俗里洇染、飘摇，直到醉到心坎里去……

雨中，我仿佛看到一抹霞色的清风挂在天边，那是拉不开的思念，是扯不断的缠绵，解不完的世间风流。我在心里悄悄问着自己，当年小霞的那一头长发是不是早已被她心仪的人盘起？或许，这终将是一个谜，一个如同花新露，会在瞬间凋零得不知去向的谜……关上窗户，我不再听窗外淅沥的雨滴，给自己留下一份惆怅，浸在那份淡定的美丽里，或许，独自享受遥远而又悠长的邂逅才是生命的真谛……

公元2008年4月23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