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花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辗转反侧，一觉醒过来眼前闪现的全是小兰的影子。家仁坐在床边，接过丫环刚刚熬好的药，一边扶起小荷花，一边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喂着她吃药。小荷花轻轻盯家仁一眼，低下头，微微翕合着嘴唇，一边皱着眉，一边有些费力地喝着汤药。

“我不想喝。”小荷花撇着嘴掉过头去，轻轻咳嗽着说：“太苦了，苦得没法进口。”

“慢慢喝。”家仁轻轻拍着她的背，“喝完了病才能好的。不是说良药苦口吗？不喝了怎么行呢？”

“我看到她了。”小荷花轻轻推开家仁凑到她嘴边的汤药碗，“她跟我说了好多话，说了好多好多……”

“你看到谁了？”家仁紧张地盯着她，“昨天从马家大院一回来，你就总在说些胡话，到底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小兰了。”小荷花回过头，难过地瞟着家仁，“就是我爷爷从前聘下的妻子，也是我的祖姑姑，是我外婆的堂姐——她是掉在荷塘里被活活淹死的。”

“你？”家仁连忙搂紧她，安慰着她说：“别胡思乱想了，一定是你眼花了，是幻觉。”一边说，一边又端着药碗凑到她嘴边，“来，把药喝了，一会就全好了。”

“我真的喝不下。”小荷花盯着家仁皱着眉头说。

“必须得喝的。”家仁扶着她，轻轻舀一匙汤药递到她嘴边，“把嘴张开，闭上眼睛，一会的工夫就喝完了的。听话，喝完了病就好透了，好透了你才能回南京参加期末考试的。”

“我真的看到小兰了，我没骗你。”小荷花紧紧盯着家仁，眉宇间掠过淡淡的忧愁与恐惧，“那不是幻觉，是真的！”

“快别再想了，来，先把药喝了。”家仁哄着她，“就是受了风寒闹的，喝了药病好了，也就不会再胡乱瞎想了。”

“可是……”小荷花紧锁着眉头，为难地盯着家仁，“这药太苦了，我根本就咽不下去。”

“那就把眼睛紧紧闭上，心里想点高兴的事，然后再捧着碗一口气把它给喝了。”家仁把汤药碗递到小荷花手里，轻轻捋着她的头发，“这点苦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的，我知道，天芙一直都是最最坚强的，来，现在就闭上眼睛，把碗凑到嘴边，想象着自己喝的是一碗蜜汁，鼓起勇气，一口气把它喝光。”

小荷花怔怔盯着家仁，从家仁手里接过汤药碗，紧紧闭上双眼，仰起头，“咕咚”一下就把一碗汤药全给喝了下去。

“这不喝下去了吗？”家仁欣慰地盯着她微微笑着，连忙从她手里接过空碗放到一边，又从身上掏出手帕替她擦着嘴角的药渍，“这样就好了，等喝个三四剂，病也就全好透了的。”

“家仁！”小荷花眼里含着泪花，紧紧盯着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不知道了。这些天，家里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都是些让人想不通的事，我真的没办法去承受那些根本就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家仁，我……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说什么傻话？我当然会帮你的。”家仁盯着她的眼睛，“不是告诉你了，那些都是幻觉嘛，小兰都死四十多年了，怎么可能会看到她？”轻轻点着她的鼻尖，“你啊，还是接受新教育的新女性，怎么也相信那一套？我看啊，这都是你自己最近一直胡思乱想，才会产生的幻觉。好了，现在你什么也不用想了，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千万别再想那些事了。”

“不是的。家仁！”小荷花哀伤地摇着头，“我知道那是幻觉，可那真的和真的一模一样！我的感觉从来没有像那样真实过，好像是真的见到了小兰！她就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笑，看着我紧锁着忧伤的眉头，看着我对我说马家过去的事情，虽然是幻觉，却真实得让我难以怀疑那是假的！”小荷花激动地拽着家仁的衣袖，牢牢盯着他的眼睛，“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兰对我说了很多事情，她说爷爷根本不是自己服毒自杀的，而是被奶奶亲手毒死的！她还说……”

“天芙！”家仁心疼地伸手轻轻捂着她的嘴，“别再说，也别再想了。现在，你就安心地躺着好好睡一觉，等你再醒过来时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