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京的那天，外面下着很大很大的雪。小荷花固执地穿上一件黑色的薄呢大衣，戴着臂孝，在众人怜惜的目光里拎着箱子踏出门，她不让家仁替她提箱子，家仁只好紧紧跟在她身后。她只是淡淡地跟所有人打着招呼，却不让任何人去送他们，她说她想好好静一静，不想任何人打破她心里那份宁静。

到了南京，她一下船就自己叫了黄包车一个人去了学校。她对家仁说，不想让同学们一见到她就问起他们结婚的事，马德阳才刚刚去世，她不愿意张扬他们的婚事，她现在的心情还不能接受大家对她婚事的祝福。虽然她的要求有些不尽情理，但家仁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她心里的凄苦，所以假装什么都没想，就由着她自己叫了车往清凉山的方向去了。看着她上了车，他立马也叫了车，悄悄尾随着她一同朝着清凉山驶去，不管怎样，他一定都要亲眼看着她平安回到学校里的。

冬梅已经次第开放，小荷花却没有赏花的心情，坐在床边捧着英文小说，木木地盯着飘香的窗外，心里却藏了无穷的长吁短叹。顾月一边倚在窗边喝水，一边回头默默盯着她，心里装着满满的惆怅，她才刚刚成亲，可却戴着臂孝回到学校上课，原本应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却被痛苦与哀伤所代替，这对她来说该是多么巨大的无情打击啊！

“天芙，我们一块去图书馆看书吧。”顾月盯着她，手里捧着杯子慢慢朝她身边走了过来，“好久都没去图书馆了，听华小姐说馆里从华盛顿运来了一批新书，都是没看过的。”

“听说黑龙江也快保不住了。”小荷花忽地扔下手里捧着的英文小说，怔怔地盯着顾月叹着气说：“今天的报纸说日本人已经攻下黑龙江好几座城池，大批关东人都从关外涌进关内逃难来了。”

“唉！”顾月瞟着她重重叹着气，“政府都无能为力，我们这些学生跟着穷操什么心？”边说边把杯子放到桌上，拉了小荷花的手，“走吧，去图书馆看书去。国家大事我们都是有心无力，想管也管不了的。”

小荷花盯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一把被顾月拽了起来，随即跟她去了图书馆。图书馆里空荡荡的，除了她们两个，看不到别的人影。小荷花心不在焉地将一个个抽屉拉开又关上，关上又拉开，拿起一本扔了，拿起另一本还是扔了，顾月紧紧站在她身边，瞟着她轻声问；“怎么了，找不到合心意的书吗？”

小荷花摇了摇头，又拉开旁边一个抽屉，然而马上又关上它，继续走到另一边抽屉旁。

“要不我们出去走一会吧。”顾月担心地盯着她，“走，出去散散心吧。”

“不用了。”小荷花又打开另外一个抽屉，胡乱从里面掏出一本书来，看都没看一眼，就紧紧攥在手里，盯一眼顾月说：“已经选好了，我们坐那边去慢慢看吧。”她指着书架后面的阅览室说。

“天芙！”顾月紧紧盯着她，要不这个周末我们几个一起到江宁玩上一圈，让罗伯特开车带我们去。”

“去江宁？”小荷花疑惑地看着顾月，“你们几个去就好了，我怕冷，这天外边太冷了，在屋子里呆着我都觉得浑身冷得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