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毙？”陈娟只觉得脑袋一胀，往后打了个踉跄，幸亏张太太及时拉住了她。她只觉得浑身由内而外地发冷发寒，为什么他要为了那个女人去贪污，甚至连性命也不要了？她欲哭无泪，她只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失败，那么的无能为力，现在，她还能做些什么？她不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一片茫然。他是为了那个女人被关进了大牢，可她却要替他做下的这些事情去擦屁股，心里的悲凉和痛苦自是不言而喻。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坐牢，甚至是要被枪毙了的，她一下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沧桑与无助，为什么他就没个让她省心的时候？……

沈少奶奶来了，她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来的。她只是默默地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她的心已经死了，冰了，她还能说什么？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是这样幽幽哀怨地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沈少奶奶也正打量着她，这个时候，她们谁都不是赢家，而且都输得很惨。

“马太太。”良久，沈少奶奶终于打破沉寂，轻轻叫着陈娟。她的两只手不自觉地在胸前纠结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是。

陈娟抬起头，正正地盯着沈少奶奶，“我马上就不是马太太了，你别这么叫我。”

“马太太！”沈少奶奶哭了，哭得很是伤心。“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要齐心协力，把德阳救出来才是！”

“该想的办法我都想了，”陈娟盯着沈少奶奶，目光里透出一种深深的怨怒，直射到沈少奶奶的脸上，心里，“你说，该怎么救他？你倒是拿个好主意出来。”

“我认识的人也都找过了，可都说他这次撞在了枪口上。是蒋委员长亲自过问的这个案子，很难扳得过来的。”沈少奶奶泪流满面，“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

“现在说这些能让他活过来吗？”陈娟伤心地瞟着她，哽咽着说：“恐怕咱们再费尽心机，也是回天乏术了！”

“我已经把朝天宫那里的房子照原价卖出去了。”沈少奶奶从衣袋里慢慢掏出一张银票，轻轻递到陈娟面前，“我想，如果把他贪污来的钱补上，兴许会减轻他的罪过的。”沈少奶奶盯着她的眼睛，“我怕万一，就把自己从前的首饰珠宝也都当掉了，如果要托人当然是需要花钱的，这些钱也都在这张银票上了。”

“他贪污来的钱自然是要替他补上去的。”陈娟瞟着沈少奶奶，“不过你自己的钱，我不能收的。”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沈少奶泪眼婆娑地盯着陈娟，“就当是我最后次替德阳尽的心力。我知道，我不该带着孩子来南京找德阳的，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来投奔德阳的。马太太，我真的无意要伤害你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取代你的位置的。”

“可是他还是要娶你进门当马太太的。”陈娟难过地盯着她说：“那好，这笔钱我收下，等这事过去了，把德阳也救出来了，我再慢慢还你。”

沈少奶奶低着头，没有吭声。泪水顺着她的面颊继续流了下来。她心里好悔好悔，如果不是为了她，马德阳也不会贪污上这么一大笔钱，为了让她过上和从前一样的锦衣玉食的生活，马德阳不仅卖掉了虎镇乡下的部分田产，而且还瞒着她贪污了国民政府的巨款，这叫她心里如何能够好受得了？如果马德阳真的因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她这一辈子也是不能原谅自己的！如果还能回头，还有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带着天豹到南京来找马德阳，也不会让他给自己买那么豪华的房子让她住着，还花大钱整天让她吃好穿好，可是现在后悔这些已经来不及了，马德阳正在老虎桥的监狱里受着苦，想起这些，她就心如刀割，是她害了他，是她害了他啊！

“你回去吧。”陈娟淡淡地瞟着她说：“一会虎虎就要回家了，他也知道你和马德阳的关系的，我不想让孩子碰见你。”

沈少奶奶心里好一阵难过，轻轻从桌边站起身，“那我就走了。不过这些日子我还会经常过来走动的，只要德阳一出狱，我立马就带着孩子离开南京。”她盯着陈娟的眼睛，“我说话算话，绝对不会自食其言。”

“走吧。”陈娟摇了摇头，“如果没有必要，你还是尽量少来这里。孩子们不想见到你的。”她边说边瞟着她，忽地背过头去，冷冷地说：“我也不想见到你，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