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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2007年初作品)

(2007-12-01 16:05:09)
标签:

文学/原创

分类: 野草泣青青(短篇小说集)
本文导读:

还差一只袖子,这件袄子就要缝好了。宛若把未做完的袄子轻轻叠好,塞到床底下,推开门,走了出去。天已经黑了,宛若的泪尽情流着。她走到大樵的破石头屋前。大樵是个孤儿,自幼无父无母,全靠乡邻接济着长大,大家给大樵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大樵总会藏起来和宛若一起分享。小的时候,大樵一边和宛若玩着游戏,一边把陈婶送给他的梨切成两半,一半塞到自己嘴里,一半塞到宛若手里,“宛若,你吃这个。”

“我不吃。”宛若把半个梨推回大樵手里,“我娘说了,梨不能分着吃。分梨吃就代表以后会分离,我不想和你分离的。”

桃花开了,和宛若的脸一样的红。村里的人都说宛若生了一张比桃花还要娇艳的面容,大樵更是给她起了个很好听的外号“赛桃花”。从此,村里村外都只知道赛桃花,而宛若这两个字却鲜有人提起。

大樵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到山上砍柴,一直砍到日出三竿才会挑着满满一担柴下山赶到市集上去卖。宛若每天都会起得比大樵还要早,每夜四更天刚过就要起床到磨房里磨豆浆,看着鲜浓的浆汁在陶罐里散发出阵阵清香与温热,宛若的心也从里热到了外。宛若每天天不亮都会站在村子里通往山上的那条羊肠小道等候大樵,等他经过这条路时,亲手从脚边端起热气腾腾地豆浆递给他,看着他喝完,才心满意足地端着陶罐离开。

天凉了,宛若把自己反关在房里,为大樵赶制着棉袄。大樵去年穿的那件袄子已经破得不像样了,补丁打了一重又一重,里面的棉花也都起了疙瘩,要不给他赶制新的袄子,肯定会把他冻坏的。宛若想着大樵每年双手都会生冻疮,不禁叹了口气,心想等袄子做好了后一定得给他再做一双棉手套。门外,宛若娘把门敲得“咚咚”作响,“丫头,我们家的母鸡怎么又少了一只?你快把门开开,赶紧去找找,看还能不能给找回来!”

“少了就少了呗!”宛若一边低头缝着袄子,一边头也不抬地冲着门外叫着,“我忙着赶陈婶给我的绣活呢!您就别叫唤了!”

“这丫头,没了母鸡,下的蛋就少了,我们拿什么吃饭?快出来,先把鸡找回来再说!”宛若娘继续“噼啪”敲着门。

“您自己不会找吗?没看我这正忙着吗?”宛若皱着眉,再也不管她娘的絮叨,继续用心替大樵缝着袄子。什么丢了也比不上给大樵赶棉袄重要,宛若一针一线地缝啊缝啊,她心里想着,一定不能冻坏大樵。

 

天刚擦亮,大樵就提着一根扁担从家里出来,肩上绕着捆柴要用的绳索,一路轻唱着向通往山上的路口走去。宛若远远看见他,连忙从脚边的篮子里端出温热的豆浆,打开陶罐盖,用嘴轻轻吹着,等大樵走近,腾出一只手从他手里接过扁担,顺手搁到路口的山墙上,另一只手则轻轻把陶罐递到他手里,“快趁热喝,今天我还特地给你加了两只鸡蛋。”宛若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快吃吧。”

大樵端着陶罐看着她,“以后就别给我加鸡蛋了。”

“为什么?”宛若怔怔地望着他。

“没什么。”大樵低着头,三下五除二地吃了起来。不一会,一罐豆浆就都被他喝光了。他吃了一只鸡蛋,轻轻从罐中夹中另一个鸡蛋,塞到宛若嘴边,“这个,你吃。”

“我不吃,你吃。”宛若把头偏向一边,“我天天有得吃。”

“我已经吃饱了。”大樵的眼睛里含着脉脉温情,“我想看着你把它吃了。”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宛若有些羞涩地笑着,“你跟我客气什么?”

大樵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宛若却伸出手来把那只鸡蛋推进了他嘴里。从山墙边拣起扁担,塞到他手里,“早点回来。累了就别砍那么多。”

大樵“嗯”了一声,一边嚼着鸡蛋,一边提着扁担往山上走着。宛若站在他背后,嘴角挂着一丝欣慰的笑容。她慢慢弯下身,把陶罐放进竹篮里,再回头望一眼远去的大樵,提着竹篮往山半腰的家里走去。

 

宛若娘一边在灶上炒着菜,一边望着坐在桌边绣着陈婶给她的绣活的宛若,得意地说:“我家丫头就是好看,怪不得大家都叫你赛桃花。可惜了,你生在我们家,委屈了啊。”

“娘,您说的什么话?”宛若抬眼看着她娘,“我不嫌委屈。我觉得生在这家很幸福。”

“你是觉得幸福,可娘觉得对不起你啊。”宛若娘回过头,望着她,“你已经十八了,该给你找个婆家了。”

“娘!”宛若放下手中的绣活,“我不嫁人!”

“又说傻话了。”宛若娘叹口气,“山脚下的朱媒婆今天到我们家替你说亲事来了。小伙子是山下城里的宋家大少爷,听说宋家少爷早就听说你的芳名,点着名让朱媒婆来提亲的。朱媒婆说宋家是城里有名的富家,你嫁过去肯定吃不了亏的。”

“哪个朱媒婆?宋家那么好,她自己怎么不嫁过去?”宛若噘着嘴说。

“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宛若娘瞪着她,“朱媒婆这不也是一片好心?听说宋家大少爷要才要有才,要貌有貌,这样的人家好多姑娘上赶着要嫁人家还不希罕要呢!如今他就希罕你,你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我?”

“不嫁就是不嫁!”宛若赌气地说:“宋家大少爷要真有那么好,干吗要娶我一个乡下姑娘?媒婆那张嘴您还不知道吗?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傻的说成聪明无比!”

“这事由不得你说好说歹!”宛若娘扔下铲子,转过身,盯着宛若的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爹已经不在了,你的婚姻大事就由我说了算。告诉你,我已经替你收下了朱媒婆送来的定情信物。过几天,宋家的人就会上山来提亲。”

“娘!这事您怎么都不和我商量商量?”宛若心里想着大樵,“我连宋家少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您怎么能就这样把我嫁了出去?”

“娘这是为了你好。宋家是大户人家,就算宋家大少爷是瘸子是瞎子,你了得嫁过去!”

“我不管!我就是不嫁!”宛若含着泪,飞也似地跑进自己的房间,“啪嗒”一扬把房门紧紧关上……

 

宛若和衣躺在床上,一边流泪,一边想着大樵。无论如何也不能嫁到宋家去,宛若琢磨着要跟大樵一起去私奔。可是他们一没钱,二没亲戚可投,又能私奔到哪儿去呢?宛若伤心难耐,一翻身下了床,从床下掏出给大樵还没做完的袄子,坐在床边,仔细地缝了起来。不管怎样,她也要把这件袄子赶紧缝好,要不再过一个月,天冷了,大樵就要挨冻了。宛若的泪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掉在袄子上,她的心也宛如一滴滴掉下的泪珠,冰凉冰凉的。

还差一只袖子,这件袄子就要缝好了。宛若把未做完的袄子轻轻叠好,塞到床底下,推开门,走了出去。天已经黑了,宛若的泪尽情地流着。她走到了大樵的破石头屋前。大樵是个孤儿,自幼无父无母,全靠乡邻接济着长大,大家给大樵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大樵总会藏起来和宛若一起分享。小的时候,大樵一边和宛若玩着游戏,一边把陈婶送给他的梨切成两半,一半塞到自己嘴里,一半塞到宛若手里,“宛若,你吃这个。”

“我不吃。”宛若把半个梨推回大樵手里,“我娘说了,梨不能分着吃。分梨吃就代表以后会分离,我不想和你分离的。”

“真的吗?”大樵兴奋地望着宛若,“你真的不想跟我分开?”

“嗯。”

“那你长大了做我的新娘子好不好?”大樵认真地看着宛若灿若桃花的脸说。

宛若害羞地低下头,“吃你的梨吧。”

“你还没告诉我好不好呢?”大樵轻轻伸手托起宛若的下巴,“怎么了,你不喜欢做我的新娘子吗?”

“不是了!”宛若说着,羞涩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我回家了,明天再来找你玩。”……

微风拂在宛若身上,有些冰冷的感觉,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是宛若吗?”大樵在屋里面问着。

“是我。”宛若小声说着,敲着大樵那扇破朽了的木门。屋里没有点灯,宛若隔着门缝朝里看着,只看到一片漆黑。大樵没钱买灯油,所以他总是很少点灯。

大樵打开门,把宛若让进屋里,“这么晚,有事吗?”

“没事。”宛若欲言又止,她忽然注意到大樵的竹床上绑好了一堆包裹,看样子像是要出远门。

“你这是做什么?”宛若借着屋外的星光,不解地盯着他问。

“没,没做什么。”

宛若走上前,指着那堆包裹,瞪着大樵问,“你打算出远门吗?”

“不,山下的许老爷找我帮他打长工,这不得准备准备吗?”

“哪个许老爷?有这样的好事?”宛若不相信地望着他,“你没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大樵傻傻地看着她,笑着,“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

“谁舍不得你走?”宛若望着他,“怎么,明天就要走吗?”

“嗯。”大樵点着头,“正想去跟你告别,你就来了。”

“那你得好好给人家做。做长工总比当樵夫强。”宛若看着他,“别忘了,要经常回来走动走动。”

“我会的。”大樵低着头,不让她看到他眼里的泪花。

“明天一早你在家等着我。我有东西要送你。”宛若心里好难过,她本想求他跟自己一起去私奔,可眼下许老爷给了大樵更好的活路,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他跟着她一起浪迹天涯,连温饱都不能解决的生活呢?她的心在泣血,她告诉自己,不能那么自私,为了爱,她要成全大樵。

 

一进自己家的门,宛若就看到宛若娘正倚在她房门的门框上斜着眼睨着她。“你可回来了!又去找那个傻大樵了是吗?”

宛若没有理她娘,径直往房间里走去。宛若娘伸开双臂,挡住她,从背后扯出那件袄子,举到她眼前,“这是什么?你在偷偷给大樵做棉袄是吗?”

“我没有!”宛若伸手去抢棉袄,眼里含着泪花。

“还说没有!”宛若娘把棉袄高高举在手里,“你想做给大樵,做梦!”宛若娘一边说着,一边操起早已抓在手里的剪刀,从接缝处剪开袄子,愤愤地从里面掏出棉花,一边掏一边咬牙切齿地瞪着宛若吼着:“还都是新棉花!你对老娘怎么没见这么好过?怪不得咱们家的母鸡老丢,都被你拿去换了新棉花是不是?”

“你还给我!”宛若跳起来,跟她娘抢着袄子,却抢到一只断了的袖子。宛若看着满屋着飘舞的棉絮,趴在地上伤心欲绝地痛哭起来。

“你还有脸哭?”宛若娘指着她,“我要不进你屋打扫,还不知道你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呢!你说,你心里是不是想着要跟傻大樵过一辈子啊?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就必须断了你这个念想!”宛若娘继续拿着剪子愤愤地剪着,不一会就把一件好好的袄子剪得零七八碎。

“你号什么丧?江宛若,我告诉你,趁早断了你心里的念头,安安心心地给我嫁到宋家去!你只要还想着那个傻大樵,我就立马死在你面前!”宛若娘举着剪子,做出要往自己胸口刺的动作。

“娘!”宛若匍匐着抓住她娘的腿,“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听我的就好。”

宛若发了疯似地在地上捡着棉花,捡起一朵,泪水就扑漱扑漱地直往下掉。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宛若娘看着伤心欲绝的女儿,伸手擦着泪,“你想想,跟着傻大樵你能过什么好日子?我跟你爹苦了一辈子,难道你还想跟我们似的也苦一辈子吗?娘不是不知道你跟大樵打小就要好,你每天深更半夜起来替大樵磨豆浆,偷偷给他煮鸡蛋娘心里都清楚得很。娘只是不说,可眼前有这么一桩大好的姻缘,娘确实不想误了你。”宛若娘把手里仅剩下的破布袄扔到宛若手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灯下,宛若的眼睛哭得红红的,手里却在不停地做着针线活。她要赶夜替大樵做好一副棉手套,这样到了冬天,大樵的手就不容易生冻疮了。宛若拿着剪刀,先在被她娘剪得七零八落的破袄子上画着手套的样子,再依着样子剪下来,一边流着泪,一边认真地缝着。她的眼前掠过大樵那双到了冬天就会裂满口子的手,每当看到那些冻疮裂口她的心就会隐隐作痛,她希望这副棉手套能让大樵这个冬天不再生冻疮。

一个晚上,她也没能睡着。天还没亮,她又起身下床到磨房里磨豆浆去了。晶莹的浆汁随着磨盘的转动缓缓流进下面的石舀,宛若的眼里仿若看到大樵喝着豆浆的香甜模样。大樵告诉她今天的豆浆真好喝,她的脸上也笑开了花。

公鸡叫了,宛若连忙把棉手套揣进衣兜,提着刚刚出锅的鲜热豆浆,急匆匆忙地往大樵家走去。

大樵不在。石屋的门大大方方的敞开着。竹床上的包裹也不见了。宛若怅然若失地追到门外,撕心裂肺地喊着大樵的名字,然而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

宋家的花轿吹吹打打地进了山。全村的人都挤在宛若家门外等着看新娘子上花轿。宛若偷眼瞧了一眼亲自前来迎娶她的宋家大少爷,倒和朱媒婆说的一样,是个一表人材的俊杰,她什么也没说,紧紧跟在宋家大少爷身后走着。宋家大少爷为她掀开轿帘,宛若弯下腰,抬起左脚便要往轿里跨。

“宛若姐姐!”小桃花妹妹从人群中飞也似的挤了进来,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宛若,“宛若姐姐,我有东西想送给你。你能先跟我来一下吗?”

宛若回过头,看着宋家大少爷。大少爷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小桃花牵着她的手飞也似地往大樵的石头屋里奔去。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小桃花从竹床的缝隙中掏出一块染了桃色的丝帕,“姐姐,这是大樵哥让我替他送你的结婚礼物。”

宛若接过丝帕,“大樵他回来过?”

“没有。”小桃花摇了摇头,“大樵哥走的前一天嘱托我一定要在你成亲那一天把这个交给你。”

“桃花染丝帕。”宛若轻轻咬着嘴唇,低着抽泣着,“他早就知道我要成亲?”

“嗯。大樵哥就是因为知道宋家的人到你们家提亲才不辞而别的。他说他希望你能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至于这块丝帕,他说是你小时候一直的心愿,他变卖了家里值钱的家当,买了上好的丝绢,才在山下的染坊里替你亲自染了这方桃色丝帕。”

宛若的思绪飘回十年前那个春天。在村口那棵开满桃花的老桃树下,她一边咬着大樵分给她的半只桃子,一边羡慕地盯着桃花说:“我要是有一方用桃花的颜色染出的丝帕就好了。”

“那等我长大了,挣了钱,就给你买一块。”

“我不要买的。我要你亲手替我染出来。”宛若笑着睨着大樵,“一定要你亲手染的我才会要。”

“嗯。我一定会亲手替你染了送给你。”大樵信誓旦旦地说着。

……

宛若轻轻捏着那方桃花染丝帕,心里的疼痛无可言喻。她轻轻转回身,往花轿的方向走去。一阵微风吹过,桃花染丝帕像断了线的风筝从她手里滑落,随风飘向山谷中,宛若愕然回头,却只见一抹桃色飘荡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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