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子业带着侍从出宫并不是劫人钱财，而是他看腻了宫中的美人，想出宫换换新口味，见到有姿色的女人，不管未嫁已嫁，就派人抢来，劫入深宫，闹得京师和近郊一带乌烟瘴气。一时间，不知弄得多少恩爱夫妻被迫分离、家破人亡；也不知有多少烈女贞妇为了不受淫辱自尽身亡，景况惨不忍睹。

刘子业但管自己快活，哪里考虑到别人的疾苦，他依旧我行我素，时常就劫入一些女子入宫。在这一群被劫的美人中，典舞是最受子业宠爱的一个，她来自大户人家，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长袖擅舞，一入宫中就压倒群芳，连山阴公主都被子业冷落。山阴公主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见子业宠爱典舞而冷落了自己，难免要向子业埋怨。子业此时深爱着典舞，只好一意敷衍公主。

公主生性淫荡，怎能忍受长时间独守空闺，便向子业发牢骚道：“陛下与妾虽男女有殊，但俱托体先帝，陛下却六宫万数，成天有美人相伴，可妾只有驸马一人，还要留在这深宫独守空闺，这事也太不公平了，还请陛下体恤！”

子业知道姐姐耐不住寂寞，可自己又分不开身应付她，并想遣她回府由驸马替自己代劳。但公主却不依，不快地道：“那个死人看都看腻了，陛下这样做，妾不服的。昔日窦太主尚有董偃相伴，难道妾还不如窦太主吗？”说着，不觉脸颊微微一红，迅速低下了头。

子业见此情景，已经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不禁失声笑道：“这有何难？姐姐的心思我已经明白了，这区区美男还不是唾手可得？”于是选得面首三十人令侍公主，当是就将公主与面首都遣送回公主的私第中。所谓面首即美貌男子，面谓貌面，首谓发黑。公主得了这许多面首轮流取乐，乐得忘乎所以，也不再缠着子业埋怨了。只难为了驸马何戢，每天看着公主与面首取乐，自己还要被公主呼来喝去，心中难免气愤懊恼。可面首是皇上赐给公主的，何戢也只好敢怒不敢言，对着他们只得满脸赔笑而已。

遣开了山阴公主，刘子业便全心全意地沉醉于典舞的温柔乡里，成天陪着她玩乐，其它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做。典舞才貌双绝，而且性情温柔，对于子业给自己的宠眷她非常感激，并渐渐对子业产生了爱意。为了让子业高兴，典舞挖空心思地编出新舞跳给他看，更令子业对其百位怜爱。就这样，他们二人每天花前月下、形影不离，比世间的夫妇还要恩爱。典舞见子业对自己这么好，觉得他本质并不太坏，并试着劝他少近女色，肃清宫帷，多关注国事政事，做个明主。谁料子业最恨人说他贪色淫污、误国怠政，当下就与典舞翻了脸，转眼间就把对典舞的恩情全部转移到了太皇太后宫中的侍女紫缯身上。

紫缯是紫绡的胞妹，因为她是路太后所宠爱的宫人，所以子业以前一直不敢对她造次。现在自己已亲政多时，对太皇太后的畏惧也全然消除，便寻了个机会把紫缯弄到了手。太皇太后见子业已经长大成人，也不愿做恶人，便将紫缯赐给了他。可是紫缯并不喜欢刘子业，每次对着他都冷若冰霜，从未露过一次笑脸。这令子业非常恼怒，有一次在与紫缯寻欢时他逼着她笑，可紫缯非但不笑，双眸中反而渗出了两行清泪。子业忍无可忍，不禁指着她愤骂道：“你这个不识抬举的贱人！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姐姐份上，我早就把你一刀两断了！”

没想到紫缯这次脸上倒露出了笑容，不过却是一丝苦笑，她望着子业凄然地道：“杀吧！杀了我，我就不必要再天天看着你，受你的玩弄，我也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你！”子业怒视着她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杀了你自然还有别的女人代替。在我眼里，你的命只不过是流水而已！”

“我知道我的命不值钱，可我并不怕死。”紫缯凛然地道：“你杀了我姐姐母子，难道还指望着我这个做妹妹的对着杀她的仇人强颜欢笑、心甘情愿地侍候你吗？”

子业心里不禁一惊，脱口叫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

“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现在贵为天子，就算天下人都知道了此事，也没谁奈何得了你，何必追问是谁传出的呢？”

“不错，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你姐姐已经死了，而你还要活下去的，只要你肯真心真意地对我笑，心甘情愿地服侍我，我便既往不咎，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子业捏着紫缯的粉腮说。

“好，那我就要姐姐活着，你能给我吗？”紫缯冷冰冰地瞪着刘子业，将了他一句道：“只要你能做到这条，你要什么我也给你什么！”

“啪！”子业劈手给了她一大巴掌，真想把她一刀杀死才好，可是他知道美人易求，可要找出和紫缯一模一样的女子却是难于登天。他正爱她发紧，便格外留情饶了她一命，希望时间会改变一切。

但紫缯始终让他失望，他不得已又回到了典舞的怀抱。典舞依然深爱着子业，可他这时却不像从前那样专宠于她，在与她重续旧欢时，子业又宠上了正妃路氏的侍儿剪雾，与此同时他竟然又看上了少府刘蠓的一位美妾，公然驾临刘蠓府上将其妾临幸，不料美妾居然怀上了龙骨，子业便又将她迎入后宫，准备等她生了男孩就立为太子。

但子业有了这么多美人还是觉得不满足。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位绝世佳人来，连忙将其召入宫中，并由此引发了中国历史上一桩空前绝后的乱伦秽迹。

子业召入宫中的这位绝世佳人乃是太祖第十女新蔡公主刘英媚，也是他的嫡亲姑母，早已嫁给了宁朔将军何迈。刘英媚生得杏脸桃腮，千娇百媚，身为侄子的刘子业很小的时候就对这位倾国倾城的皇姑垂涎三尺，可他打即位以后却忙于在后宫的美人中周旋，反倒把这位只应天上有的人间仙子忘于脑后。此时突然又记起了她，当然不能将其放过，立即迎入后宫。彼美旋来，人面重逢，丰姿依旧，子业面对着这样一个美人，生性淫邪的他也管不了什么姑侄名份了，如同一头色中饿狼，顺手就牵住佳人同入床帷，又演出了一场巫山云雨。新蔡公主一介女流，面对着子业突如其来的举动又惊又惧，可又没有法子阻止，只好由他摆布，任所欲为。这样流连了她几夕，子业对其越爱越深，沉醉于她那迷人的身子和成熟的风韵中不能自拔，便想长时间将其占有，长年享受。那新蔡公主也不是什么贞妇烈女，在享受了年少的侄子几夜不同寻常的温情后，居然也让她对这个侄子心动起来，心甘情愿的要和子业长相厮守，不欲再出宫了。可是该怎么向何迈交代呢？这着实让刘子业烦恼，新蔡公主为了能永远留在子业身边，竟然亲自帮着他出点子应付何迈，她向子业进言道：“要给何迈交代还不容易？就说妾身暴病身亡不就成了？”

“可是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啊！”子业搂着公主，十分为难地说。

“这还不简单？”新蔡公主偎在子业怀里，用手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只要随便杀个宫人，滥竽充数不就可以了？”

“可哪来模样一样的宫人？何迈见了死尸还不是要穿帮吗？”

“只要皇上说在宫中已经装殓好了，让他立即下葬不就行了。退一步说，就算何迈执意要见死尸，反正棺材里放着一具女尸，只要皇上一口咬定那就是臣妾之尸，他还敢当着众人的面指斥皇上装敛的女尸是如假包换的，敢来质问皇上向你要人吗？我们这么做只不是要掩人耳目，又何必太过认真？到时候何迈不认也得认了，我们也就可以乐得逍遥了！”

子业接受了新蔡公主的主意，但后宫满院娇娃个个花容月貌，一时无法抉择将谁杀死，心情不免有些郁闷，便独自一个来到华林园的琴堂中散心。不意宫人踩风已先其一步来到琴堂中弹琴解闷，刚好被子业撞了个着。踩风原本是殷淑仪的侍儿，从前殷淑仪谋废王皇后、太子，她也出了不少劲。子业即位后很想杀死踩风泄愤，但因为她风姿窈窕，容貌出众，更兼弹得一手好琴，好色的子业便留下她一条命供己享受。踩风已经失去了靠山，为了生存，为了当初答应殷妃替她照顾好新安王的誓言，她只好投入了子业的怀抱，并且格外地卖弄风情，想出各种方法满足他的欲望，讨他的欢心，把其侍候得舒畅似神仙，同时也巩固了她自己在子业心中的地位。可是自打典舞、紫缯先后得宠后，子业便很少对她问津，现在又来了一个新蔡公主，踩风在子业心中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她很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失了宠就标示着自己随时都有被杀的可能，她并非怕死，但她害怕因为自己的失宠，会影响到子业对新安王兄弟的态度。她很清楚子业对新安王深恶痛绝，心里一直想除掉而后快，怀着这份害怕，无法排解忧愁的她便信步来到琴堂弹琴，把自己的一腔愁闷寄于缥缈的琴声中。

子业乍一见到踩风，正为不知杀谁发愁的他心里忽然一动，暗想这个人就是她了，可踩风见到他后却显得格外柔情，弄得他心猿意马，几次想动手掐死她却都没下得了后。或许是殷淑仪地下有灵不让她死，就在这鬼门关上，却自动来了个替死鬼——紫缯。

紫缯是无意中听见踩风的琴声闯入琴堂的。望着这个对自己冷若冰霜、从不对自己笑的冰美人，子业心里就窝了一肚子火，便决定让她来做这个替死鬼，立即下令将其赐死，命踩风取来毒药，强逼紫缯喝下。踩风不敢抗旨，只得将紫缯活活杀毙，子业对此非但没有一点戚容，反而觉得舒了一口气，即命华愿儿将其尸收收敛入棺，充作新蔡公主送往何迈府中任其殡葬。随后又册新蔡公主为贵嫔，诈称谢氏，令宫人称其为谢娘娘。刘宋后宫中从此又出现了第二个殷淑仪，真是江山辈有才人出，大江后浪推前浪。刘子业的荒淫生活越过越激化，深宫中的祸事也接二连三地演变出来，整个王朝也迅速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