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门，一地狼藉，小桥歉然：“回来得晚，都没来得及收拾，你随便坐吧，我去给你泡茶。”

赵奕南想让她别忙了，但小桥早已进厨房忙活去了，他也确实想念她泡的茶水，便在沙发里坐着等她。

屋子里乱归乱，到底很有生活气息，让人有种赖在这里不想走的欲望。

小桥很快从厨房出来，脸上的歉意比刚才更甚：“茶没了……大概被梅梅喝光了，我明天去买。要不，我给你倒杯白开水，可以吗？”

赵奕南笑道：“喝什么都行。”

喝着白开水，小桥再看赵奕南的脸色，不觉笑起来：“现在好看多了，刚刚在楼下看见你，我真的吓一跳。”

“怎么？”赵奕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的脸色青得可怕，像刚跟谁吵过架一样！”

赵奕南自嘲：“我能跟谁吵架呢！”

“可不是！叔叔你脾气这样好。”小桥也笑。

赵奕南低头喝了口水：“今天去见你爸爸了？”

“嗯。”小桥点头，“其实也没聊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他要给我钱，我没要。我觉得，他好像瞒着我什么。”

她凝眉思索。

赵奕南道：“不管是什么，反正他不会害你。”

小桥笑了笑：“那倒是。叔叔，我该谢谢你，今天看见他，我没上次那么别扭了。”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成熟了。”

小桥想到什么，站起身：“你等我一下，我们有个同事回了趟老家，送我一包小核桃，你带给丁丁吃吧，他喜欢的。”

赵奕南阻止：“不用，你留着自己吃。”

“你别说是我给的，这种小核桃只有小镇上买才正宗，超市里都是山核桃冒充的，没这个香。”

小桥说着已走进房间，赵奕南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情不自禁跟了过去。

她的房间很简单，极为朴素的几样摆设，可在赵奕南眼里却有说不出的温馨。

小桥蹲在床头柜跟前取东西，笑着解释：“我特意藏在自己房间，不然早就给梅梅消灭掉了，她是只小老鼠，看见零食就两眼放光。”

床头柜上摆着一摞CD和他送小桥的那只CD机。

赵奕南问：“你还用这个听？”

小桥取了核桃站起来，见他盯着床柜上的CD机，便笑道：“是啊！每天晚上听一会儿，音响效果很好呢！”

赵奕南此时却再难控制住心中不断涌起的情绪，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小桥。

小桥一呆，身子有些僵僵的，隔了一会儿，才回抱住他，嘴里喃喃的唤了一声：“叔叔。”

赵奕南却什么话也不说，把脸埋在她散发出馨香的脖颈里，就这样安静地拥着她。

他想起平安夜那个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声音：“你不可能拥有她的，不可能。”那时候他恼怒，不相信，可到头来，一切都成了真。

那个声音其实就是他自己，他早就知道这结果了，却舍不得不尝试一下。

小桥觉察到他沉默中的悲伤。

原来他非但没把以前的事淡忘，还都牢牢记在心里。

小桥想明白了，心里也哗啦啦落起雨来。可她不能哭，生怕两个人都失控，她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赵奕南的肩膀，声音低柔地安慰他：“都会好起来的，叔叔。”

赵奕南终于松开她，用微笑掩饰着悲伤：“我该走了。”

小桥点点头。

赵奕南垂眸，低声说：“也许，我……不该上楼来。”

小桥笑得有些恍惚：“没关系的，就算我们没有……你还是我叔叔。”

他的心事她大概不会懂，这样也好，至少她过得还不错。

赵奕南走出房间，没有立刻朝大门口而去，视线像被什么绊住，小桥疑惑地跟出去，看见梅梅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惧地盯着他们：“你们......”

小桥的房门没关，他们抱在一起的情景梅梅全看见了。

“这么说，你们不是什么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了？”梅梅躺在小桥床上，翘起脚分析着，刚开始的震惊也在听完小桥的叙述后平息下来。

“嗯，只是朋友关系。”小桥趴在枕头上，心情依然因为赵奕南刚才的神情而低落。

“这还说得过去。你不知道我刚看见你们那样时，差点没吓死，乱伦哎！好恶心的——哎，你还喜欢他吗？”

小桥怅然：“喜欢又有什么用，我总不能去拆散别人的家庭吧。”

“也是啊！而且那个女人真厉害，连命都可以不要。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梅梅想了想，新的问题又上来了，“那你跟钟越是怎么回事啊？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吧？”

“我在努力接受他。”

“但并没有爱上他，对不对？”梅梅努了努嘴，“我觉得这对他很不公平哎，钟越他可是很喜欢你的。刚才我们出去吃东西，你没来，他一直没精打彩的，吃完连送都不送我，让我自己坐车回来的。”

梅梅突然爬起来，虎视眈眈盯着小桥：“你和叔叔的事，钟越知道吗？”

“不知道。”小桥瞥她一眼，“你别告诉他，他会闹事的。”

梅梅把自己的身体重重地往床上一摔，哀嚎：“天哪！江小桥，你简直就是偶像剧里的女主角！跟你比，我连绿叶都算不上，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江小桥我恨死你啦！”

小桥扑到她身上：“那我跟你换，好不好？”

两个女孩打来闹去，笑成一团。

赵奕南心事重重地走回家，过道里亮着灯，周遭很安静，大概都睡了。

他仍旧回书房，推开门，却看见燕妮穿着睡衣坐在他的软椅里。

“你去见她了？”她昂着下巴，脸上是冷冷的笑容。

赵奕南不理她，转身欲走。

燕妮说：“我不会放弃的，现在这样也不错，看咱们谁能耗得过谁。”

赵奕南一言不发走出去，重重地把门关上。

现在早上都是燕妮送丁丁去车站，这样赵奕南可以多睡一会儿。

等他从容地收拾好东西下楼，看见母亲呆呆地坐在沙发里。

“妈，我去上班了。”

赵母忙站起来，“吃了东西再走呢！我给你去拿！”

赵奕南估摸时间还来得及，便在小桌前坐下，赵母旋即端了粥和点心出来，絮絮叨叨埋怨他：“你老大不小了，过日子怎么还没个定数，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早点一定要吃，不然胃要出毛病的。”

母亲一唠叨，赵奕南就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笑了笑，没反驳，乖乖地吃早点，一抬头，发现母亲正直愣愣盯着自己。

“怎么了，妈？”

“小弟，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打算？”

“别跟我装傻——你和燕妮的事啊！”

赵奕南不响，默默喝粥。

“你看我回来也好几天了，你俩是个什么情形我都看在眼里呢！以前的事咱不去说它，你如今年纪也不轻了，还拖着个孩子，再不成家像个什么样子？燕妮是丁丁的亲妈，她肯回来跟你重新过日子，这是好事。你还别扭什么呢？咱们家这日子能不能过得舒心，可都在你手里了。”

赵母等了会儿，见儿子依旧不说话，只得叹了口气：“丁丁都跟我说了，你心里是放不下那个叫小桥的女孩子吧？”

赵奕南脸上的表情让母亲明白她猜对了。

“听丁丁说，那女孩才二十出头，跟你差着十来岁呢！你跟她能聊什么呀！再说，年轻女孩子心思活泛，谁知道跟不跟得住你……”

赵奕南听不下去，打断母亲：“妈，别说这些了，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

他看看表，“我得走了。”

赵母一把拽住他：“你别又想溜！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你解决问题的，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一天天往下拖！”

赵奕南见母亲动怒，只得重又坐下。

赵母继续数落他：“你一向比你哥懂事，从不会像他那么胡来，可就这一件事上我得说，你不如他！从前黏黏糊糊没个决断，现在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燕妮送完丁丁回来，走到客厅门外，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忍不住伫足偷听。

赵奕南心里委屈，他也想果断一把呀，可难道眼睁睁看着燕妮去死？想了想说：“妈，不是我存心跟您找别扭，可我跟燕妮分开这么多年了，我们俩都变了，实在没法再凑在一起过日子。”

“既然如此，你干嘛要把燕妮招进家门呢？”

“……我不能看着她死。”

“那如果没有那个女孩子出现呢？”

“结果都一样。”

赵母看看儿子的表情，知道他不是敷衍自己，心里一时也没了准注意，“那，那你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吧？”

“我想过了，等燕妮冷静一些，我会跟她商量在外面给她找个地方住，买房的钱我出。”

“那丁丁呢？”

赵奕南低下头：“丁丁也可以过去，如果他愿意跟他妈在一起的话。”

“这……”

“妈，我坚持了七年，觉得很累，不想再撑下去了。”

赵母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奕南拎了包出来。

听到脚步声，燕妮慌忙闪身躲到墙后，看着赵奕南大踏步往车库走，心里又怨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