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投宿小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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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旅途中,每天晚上我都高高兴兴地到部落、小村去投宿,我知道那里迎接我的是呲着白牙齿的黧黑的笑脸。也许没有相通的语言,根本用不着那些,只要比划一个睡觉的姿势就够了。村中大树下就是我的露营地,那里是安全的,村民是善良的。首先支开小炉灶做我的晚餐。刚开始用一个汽油炉,后来坏了,又买了一个小煤气炉,非洲有些地方买不到煤气,有时也买木炭,用几块石头或土块围个小圈,也能拢火,自备一把非洲砍柴刀,也有时砍木柴生火做饭。
做饭时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拢来,我这洋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引来众人的纷纷议论。每天如此、铁桶也似。这时部落酋长或头领往往便要叫人把众人驱散到稍远的地方,他们是一番好意,怕我这“贵客”在围观下不自在,我早已习惯了这些,倒要客气一番,说些我如何喜欢他们之类的话。
驱赶之人往往拿几条大木棒,朝人们头顶的树干打去,噼啪做响,围观者便喊叫着四散奔逃,大部分人逃走了,但总会有几个站在原地不动,他们是有身份的人,他们知道赶人之人不敢打他,赶人之人也真的不敢打他们。有时赶人之人用水泼,一般也不会真的泼在人身上。当然也有例外,一次在刚果(金)中部的一个小村庄,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很响亮的打了个耳光,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的脸上,小孩不服,大哭大叫,弄得不好收场。
赶走别人之后,赶人之人和几个特权人物,便可以和我坐在一起闲聊,渐渐的远处人们又聚集拢来,有时一晚要驱赶闹嚷好几次,有时我给孩子们表演个小魔术——用右手把左手拇指揪断。吹一口气,又复原如初,孩子们没什么反映,往往三四十岁的妇女大惊小怪,也有时,我做了这个魔术后几分钟,人们不声不响,悄悄的都溜走了,周围静得可怕,他们以为我是魔法师,也许我念动咒语,可以把孩子们变成羔羊,或者怎么着、怎么着。这时我要赶快向人们露一下底,哪怕向一个人露了底,不消五分钟,全村的人便都哈哈大笑的再次聚拢而来。围一个水泄不通,要我再做一次给他们看。
在马里,一个月明如昼的晚上,小村庄里和我闲聊的人们都去聚会向上帝祷告,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藤椅上休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顶了一桶芒果从我身边走过,冷不丁他看见我这个洋人,吓的怪叫一声,转身便逃,由于顶着重物,心急步乱,一跤跌倒,芒果滚了满地,来不及收拾,性命要紧,爬起来怪声哭喊着只身逃走了。转眼来了一大群知道我在这里的人,众人一面拾芒果一面哈哈大笑,早有两个小男孩笑翻在地,半日挣扎不起来。
http://img44.pp.sohu.com/images/blog/2007/4/9/17/6/1126ced8a7b.jpg 在加纳,一天我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天很晚才摸黑赶到一个小村庄,一屁股坐在路边已关门的小店前的条凳上不想动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从这里经过,当他看清我是个“白人”(那里没有黄种人、棕种人的概念,黑人以外都是白人)时,大为惊奇。问:你要睡在这里吗?那怎么可以呢!来,住到我哥哥家里来吧,你稍等一下,我去和我哥哥说一声马上就回来,他走出没几步,又返了回来,把手中一个大木薯放在我旁边说:你不要离开,我马上就回来,走出没多远,他又返了回来,将上衣脱下,放在条凳上,说:你千万不要离开,我马上就回来。他放下了信物,表明他回来的必然性。
他回来了,但不知他哥哥那里发生了什莫事故,他迟疑不决地说:还是到我家里去住吧,我想也许他有什么为难之处,推辞一番之后跟他去了。
土屋、土墙、先上土台阶,过穿堂,进入四合大院,在庭院中他不许别人过来和我攀谈,只有当他离开时,别的人们才凑过来:喂,你是那里来的?叫什么名字?能不能把你的地址留给我?怕被主人回来撞见,他们拿到地址便赶快站得远一些,一个姑娘问:你有妹妹吗?
“没有,如果有的话你要和我妹妹结婚吗?”我开玩笑说。
“不,我要和她交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弟弟而和我弟弟交朋友呢?”
“当然愿意,你弟弟叫什么名字?他会喜欢和我们黑姑娘交朋友吗?他……”
黑人小伙子回来了,众人便噤口不言。
小伙子对我说:如果别人问你什么,你不要说是过路,就说我们在什么什么地方相识,你是专门来看我的。看来这样可以提高他在村中的地位。
少顷,他训练好两个七岁和九岁的女儿,到我面前并排站好,鞠躬,一个捧一盆米饭,一个捧小盆一块牛肉,少许肉汤,举案齐眉。
有时我想和村民要些水洗个澡,用手在头上比划着洗澡的样子,他们看不明白,不知我要什么,后来我发现他们主动问我要不要洗澡时,她们做出双手往胸前撩水的动作,我才恍然大悟,他们洗澡是打一桶水,用双手从下往上撩着洗的。而我们的水是从上面流下来的。我学会了那动作,每到一地,一比划,人们便把水给我送来。在村庄里,有的人肤色稍浅一些,绰号叫“白人”。西非多叫做“布卢尼”,东非多叫“蒙戴莱”,但我叫他们白人时,他们多做害羞状。
当时在村里我常和人们比黑,那些颜色稍浅的我还真可以和他们旗鼓相当,但有一部分真正黑的,真如黑油漆、黑锅底一般,相比我们总发出一种铜的颜色,一次,一个小伙子对我说,把我的妹妹给你吧,她很漂亮,肤色跟你差不多。他们以自己的肤色而自卑,谁的颜色稍浅便是美,我回答:不要,我感兴趣这里最黑的。众人为我另类的审美观感到困惑。有时我向人们介绍中国,说中国有四季,而当地只有旱季和雨季,终年酷热。中国的冬天下雪,外面滴水成冰,当地人们口中啧啧有声,面露同情之色,他们认为中国人太不幸了,怎么可以生活在那种地方。因为当地人身上围一块布便是衣服,柴草搭成房屋,四处露风,这种环境在冰天雪地里真的没法生活,我给他们讲了滑雪、堆雪人、打雪仗、是我们小时候快乐的游戏,我给他们讲了我们的穿戴,我们的住房,城市中心有一口大锅,把水烧开流入千家万户,房子里便暖了起来,房间里也是穿背心短裤,人们听得入了神。我又说每年一次冬天,蚊虫、病菌整个的被净化了一次,那里没有疟疾。人们议论纷纷,感触良深,原来冬天有这许多的好处。
连我本人一年半的非洲之旅,八次疟疾之后,对冰雪世界已有了新的感知,以前我们漠视了它给我们的益处。
盛筵必散,非洲之旅结束了。那里人们的生活、劳动、风俗、野生动物和奇旎的热带风光,都给我留下了毕生不忘的印象,夜幕下投宿小村庄时那呲着白牙齿黧黑的笑脸,尤使人感念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