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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刘莉姐姐的博客，深谢！）

也要活到这么老

文\琴儿

老人的笛声是随着小树林里的春天一起唱起来的。“嘟嘟——嘟——嘟嘟嘟——”，时唱时歇，满树林的老槐树听呀听呀，听得钻出一树的绿芽芽来，绿芽芽听着听着变成了绿叶叶，绿叶叶听着听着吐出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串来。满林子的槐花香携裹了老人的笛声，蹿到这儿蹿到那儿，招惹得树枝上闹腾着的鸟精灵们扑棱棱飞过来，卧在老人旁边的一棵树上，歪着脑袋听。笛声断断续续，时而一个一个单音往出蹦，时而一串音符手牵手，很少能连成一支曲子。鸟儿当然听不懂，我也听不大懂，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满头银发的老人，快八十岁了吧，一杆笛子横在唇前，“嘟——嘟嘟——嘟嘟嘟”，认真地吹，阳光洒满了整个树林，树林里所有的生命祥和安乐，这就够了，够了呀。乐架子上的歌谱，偶尔被风的手翻动。我常常从他面前走过，轻轻地走，善意的笑。满林子的树啊花啊草啊，听着听着，喊来了雀雀和蝉，跟老人的笛声和鸣。老去，也浪漫呵。

小城中街有一个旧书摊，与别人的书摊大同小异，书摊后面坐着的老人却与众不同。当然老，天天太阳晒，又久经光阴的考验，皮肤黑红松弛，脸上纹理纵横，刀砍斧凿成树皮的模样。他一杯茶水握在手中，时不时嗞一口，有滋有味的样子，身后一台小而旧的长脑壳电视机里唱着秦腔。锣鼓铿锵，黑脸包公肃杀杀吼——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字正腔圆，气吞山河；胡琴婉转，娇俏的女子施施然半蹲，娇滴滴唱——叫声相公听我言。老人并不回头看电视，也不着急兜售自己的书，有客人就热情介绍，没有人光顾就跟着戏里的男人小声吼几句秦腔，一副千帆过尽从容安逸的样子。我经常蹲在他的书摊前看书，便熟悉了，偶尔闲聊，老人说孩子们成器孝顺，日子好着呢，自己爱书，把收集的书摆在这里让人看，钱不钱的不算个啥，就图个乐子，也算老有所为嘛。他爽朗的笑。电视机里的秦腔，在他身后，唱得欢天喜地。

傍晚和先生出去散步，从小树林起步一路溜达到瑶池沟。真真春色怡人哦，植株们开花的开花长叶的长叶孕育果子的孕育果子，一副奔着希望走的忙碌喜庆相。我俩边走边聊，月牙儿都挂树梢了才往回返。远远的就听得锣鼓喧天，看见广场里有大红大绿舞动的身影，便循声循色而去。真是热闹啊，广场浮雕东侧的空地上有两堆人，着红衣绿衣腰间系彩带随着大爷们的二胡起舞的，是一群老大娘，七十好几的人了，有几位步态缓慢踩不住调子，整个团体因此起起落落，却专注却投入，一遍复一遍，不厌其烦。是古老的社火曲，大娘们唱的是大姑娘窗下绣花儿，从一月到腊月，绣不同的图案不同的心事。彩带飞舞，歌声深情，看得人心里潮翻浪滚。左侧抱成团的大爷们豪迈，一架牛皮鼓敲得通通响，是年节热闹的鼓点，其中一位手执羽扇扮春官呢，鼓声咚咚，他羽扇起落，说的是春天来气象新，虽然口齿不清，热情洋溢却不减当年。我俩看得眼热，就说若两位母亲在世也是这个年龄，说一定会拽了她们来和大娘们一起舞。说我们也要活得这么老。说退休了他就拎一支画笔陪我满世界转悠去，说他也打鼓扮春官我也穿红绸绿绸衣服舞彩带扭秧歌。我说，傻瓜，现在的每一天好好活也特别特别重要呀。说得月光轻盈盈洒了满身，说得幸福装满了心肺衣兜。

光阴是一本日历，撕掉一张少一张，哪一个人不是往老里走呢？记得有人说过，人不只生于一己六尺之躯里，同时亦生在花里，生在水里，生在一切美好的东西里。人生再长也不过百年，若我们把生命当成一个享受的过程，平和，乐观，安宁，珍爱，纵然老去，也老的天高云淡、神清气爽。一个人安静开心的老去，于自己，于儿女，于家庭，于社会，都是幸福美好、功德无量的事。

刘莉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liuli1957

刘莉姐姐是牡丹仙子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