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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意，深情

文|琴儿

养铜钱草是早有预谋的。从在一张图片上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一蓬鲜嫩轻盈的绿呵，是轻浅纯净到没有一点心机的那样一蓬绿！寻寻觅觅未果，终于在花房里撞见，一下子买了两盆，一盆送给细眉细眼小红唇一抬手就把腿扳着竖立在耳朵旁的七岁美眉小宗芮，一盆颠儿颠儿捧回家欢喜柔情相对。

却是单相思，这一边百般讨好，那一边怎么都觉着憋屈，每一天都有铜钱叶萎靡枯黄。估摸着是盆小拘着了，换了大一点的盆添土添水殷勤探看，花还是一日赛一日不开心，蔫蔫的样子真让人着急。又褪了花根上的泥土，淘洗干净，用家里蓝莹莹的盆蓄半盆清水供着。

好女人都是缠到手的，这是邻家阿牛眉飞色舞吹的。阿牛人不帅家底一般事业未竟，娶的媳妇却水嫩鲜亮人见咋舌，起初半眼都没对上，熬不过阿牛夜里门外蹲守白天追随谁对她有意思找谁的麻烦日久天长地缠，到最后竟欢天喜地的嫁了。

铜钱草根系发达，盘根错节成鸟巢状，浸在水里白嫩嫩的，也绿，也好看，却只剩不多的几片叶。小宗芮养的那盆她妈妈说惹了女儿许多泪已经进了垃圾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仅凭单相思供养的爱情，要旺起来还真不容易。几分心灰意冷，准备狠下心了断俺俩的缘分了，低头，却有无数小叶自根系处水嫩稚气着，看来，铜钱草终于被俺缠出点情投意合了。情意，真的是可以将养出来的。

小盆的满天星是和铜钱草一并住进家里的。原先养的满天星是插枝繁衍出的一盆，花朵只黄豆粒一般大小，单层四瓣，花瓣绒而质感，秋冬开得盆满钵满，实在健旺，一陪我就是四年。瞳儿端学校去应付领导检查，回来时枝折花落根出，救治无效，寿终正寝。心里空落，总惦记着要再养一盆的，花房里的大哥说这满天星是太空花种，果然不同凡响，花色有白、黄、绿、粉红、大红好多种，且重瓣，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捧回家，却不觉得比我先前养的满天星好，也换了盆，也精心侍奉着，花还是萎靡，我却不恼。再有气象再漂亮，不是能与我小米白面过烟火日子的那一个，喜欢着又有何用。年轻时贪色彩模样，中年了明白安宁稳妥最好。剪掉枯败的花穗，却有新叶新枝藏在大叶下面，一时间乐得眉开眼笑。

金钱树是前些日子在姐姐家剪了枝插的，因其单薄难以观瞻而置于阳台，偶尔浇满清水，很少光顾守护。那花却不气馁，因为日日浸在阳光里而生根而侧枝出而瓣肥色润，也一副喜眉喜眼的模样。花旺吉祥来，心里这么念着，开心满怀。

七角枫、绿萝、文竹、爬藤、玉米株一样的都是高大繁茂的花，我一把剪刀在手，一盆盆剪掉枯枝收拾了败叶，浇水，又喷洒了叶面，每一盆就都有了清颜润朗的格调、平仄起伏的韵脚，刚柔、浓淡、动静、曲直尽在其中。高大阔叶的那一盆，我用湿毛巾擦拭干净，还学邻居的样给叶面擦了少许植物油。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说的是人，用在拾掇花上也恰如其分。屋子因为这些精气神十足的绿植而蓬荜生辉。哼着小曲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年轻的时候耐不下心养花，总觉得有大事干着才不虚度人生。中年了才明白，着眼低处，十分心力以许，干好不起眼的事，也是大收获。冬天外面万物萧条，我这里与一屋子绿相守，多奢侈美好啊。

先生喜欢高大茂盛的花，他说大盆花有大气象，一盆顶好多盆小花，我的小盆花因此往往被他放置在墙角旮旯处。亦有人说，为文须气度妙笔。我是认同并倾慕着气象气度且一直努力着的，一落笔却还是小家子气，还是小女人味。莫言的《丰乳肥臀》读到最后竟难以下咽，倒是罗衣的《借花未名》，丁立梅的《风会记得每朵花的香》《仿佛多年前》等入眼入心枕畔相随。或许低眉于烟火，做适合自己的、自己能干得了的才最好吧。

又央求先生买了水仙的块茎，青花瓷盆里清水养着，期盼花开香绕。

花小盆小盆养着，字散散漫漫写着，一茶，一粥，一菜，只珍重这细小之悦，孤意在眉，深情在睫，踏实，安定。足矣。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