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洞县里寻“好人”
文/杨霜韦
发生在山西洪洞的“黑砖窑事件”,让人震惊、愤怒之余,又不得不让人联想起《玉堂春》里苏三那句咒语似的戏词。至此,洪洞留给国人的印象,似乎除了大槐树下老鸹窝的祭祖圣地,就是这“洪洞县里无好人”的感慨了。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一种近乎想当然的粗浅“印象”,诱使我们抛开它,去触摸、去观察、去探究一个活现在历史文化脉络里的洪洞县。
女子名叫苏三,在她离去的身后,是一段至今仍被传唱的传奇故事。
最近,同样发生在洪洞的“黑砖窑事件”,让人震惊、愤怒之余,又不得不让人重新联想起苏三那句咒语似戏词。至此,洪洞留给国人的印象,似乎除了大槐树下老鸹窝的祭祖圣地,就是这“洪洞县里无好人”的感慨了。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一种近乎想当然的粗浅“印象”,诱使我们抛开它,去触摸、去观察、去探究一个活现在历史文化脉络里的洪洞县。
从太原沿着大同到运城的高速公路一直往南,约走六个多小时,方能到达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洪洞。它位于黄河以东,西面是吕梁山系的青龙山、罗云山的余绪,东面则是太岳山区的缓冲,霍山山峦重迭,森林茂密,洪洞正好处在这样一个东西高中间低的盆地之内;汾河自北向南贯穿全境,中部则是地形开阔的河谷平原,平原上渠道纵横,土壤肥沃,无疑是一片适宜农耕的理想土地。同蒲铁路、大运高速公路、108国道横穿南北,309国道纵观东西,交通也是十分便利。
洪洞虽然地处盆地,但历来却并非民风闭塞之地。周穆王因为伯益的后代造父驾车有功,把这片当时叫做“赵”的土地封给他,其后人便以“赵”为自己的姓氏,赵人后来和韩魏两家三分晋国。
翻翻地图册,历数中国两千多个县里,山西洪洞县应该算是知名度最高的一个了。温柔地围绕着松柏遍覆的中镇之山霍山,霍泉汩汩地喷涌了数千年,无声哺育着周围已经无以数计的民众。立身在泉边的分水亭前,依稀还可以听辨当年洪洞、赵城两县为了解决数百年争泉的流血争斗,不惜赤手入油锅捞钱时的箭拔弩张。
就在美丽的霍泉之滨,一座传奇的宝塔背靠霍山翼然而立。建于东汉时期的广胜寺,金版藏经、元代戏曲壁画、霍泉和这尊守护着佛骨舍利的琉璃佛塔被称为广胜寺“四绝”。霍泉灌溉一方,藏经乃稀世之宝,壁画亦精美绝伦,而琉璃塔金碧辉煌、熠熠闪光,远眺仿佛是一弯炫目的彩虹,将七彩光辉遍洒世间从而留下了飞虹之塔的美名。
洪洞虽然地处盆地,但历来却并非民风闭塞之地。周穆王因为伯益的后代造父驾车有功,把这片当时叫做“赵”的土地封给他,其后人便以“赵”为自己的姓氏,赵人后来和韩魏两家三分晋国。
著名古建筑学家梁思成曾感慨地说过:“古人只知广胜寺藏经之可贵,不知广胜寺建筑之奇特。”飞虹塔是寺中最高的建筑物。塔主体为砖石结构,外部镶嵌琉璃构件。塔呈八角锥体,十三层楼阁式,通高47.31米,是目前国内发现最大的七彩琉璃塔。塔身各层的琉璃造型,以及各个面,各个角上的盘龙角兽、佛教人物把飞虹塔自下而上打扮得绚丽多彩,至今四百八十年已过,色泽仍完好如初。历史上著名的《赵城金藏》曾存放在此。这是一部浩瀚的佛教经典,是目前世界上保存最多的汉文版大经,印成于金朝皇统年间,原为卷轴式,八百年来一直保存在这里。现在出版的一套《中华大藏经》,就是以《赵城金藏》为底本成书,书印完摞起约有三层楼之高。
但是,恰恰就是在这佛门庄严之地,广胜寺镇的曹生村里,最先曝出骇人听闻的黑砖窑事件。2007年5月27日,山西省洪洞警方在广胜寺镇曹生村王兵兵的砖窑里排查民爆物品时,偶然发现命案,并当即解救出31位被长期禁锢、遭受非人折磨的当代‘包身工’。洪洞县的黑砖窑事件才开始大白于天下。被解救者披露了他们被虐待的骇人事实,其中以甘肃籍青年刘宝几被活埋最为骇人。”
如今这个砖窑自然是空无一人了,只剩下一堆堆砖坯堆积在空荡又荒凉的窑场上。《山西晚报》曾引述一位洪洞县当地人的话说:“王兵兵的黑砖场开在退耕还林地带和风景名胜区,广胜寺镇土地所、工商所、派出所、林业站、环保站都负有监管责任,但居然能‘一连4年无人发现’,如果不是失察,就是另有猫腻。”
“人间地狱”相距佛门乐土居然是如此之近!从此之后,我们再去清流千年不断的霍泉边徜徉,再去名震域外的广胜寺里随喜,去苏三监狱那口水井边凭吊,或者再去大槐树下拜谒祖先,都不免要多生出一些尴尬和悲哀。“洪洞几乎是山西的缩影,凋敝、败落和奢华、富足共存,山西的地面文物甲天下,奴工事件出来后,洪洞乃至山西恐怕又会有一种文物记录,他们不仅有死文物,更有不多见的‘奴隶制活文物’。”著名网络作家十年砍柴在其文章中痛心疾首地说。
历史上著名的《赵城金藏》曾存放在广胜寺。这是一部浩瀚的佛教经典,是目前世界上保存最多的汉文版大经。著名古建筑学家梁思成曾感慨地说过:“古人只知广胜寺藏经之可贵,不知广胜寺建筑之奇特。”
其实无论谈起广为流传的苏三案,还是沸沸扬扬的黑砖窑事件,大抵少不了被人非议的话题应该是官场。那就让我们从洪洞的浩渺的历史烟波中翻寻几纹与此有着若即若离联系的微漪细浪吧。
“苏三监狱”在今洪洞县政府院内西南,亦即明洪洞县衙西南角。一进挂有“明代监狱”匾额的大门,首先看到的便是苏三的塑像,右边的院落是普通监牢,中间是过道,两边共有监牢十余间,从狭窄的通道里仰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张覆在牢房檐口外密布着的天网,挂在网上的响铃被风推着发出叮当的脆响,纵是有飞檐走壁的能耐,稍一触碰怕也莫能奈何。
进入死牢院,右面是一堵高墙,左面就是当年关押苏三的牢房。死囚院的中央还有当年苏三坐监时洗衣的水井和石槽,井口留有一道道绳索磨下的印记,井口只有半尺多宽,这是为了防止死囚投井自杀。据说,右面的高墙里灌装的都是流沙,如果犯人想要挖墙越狱,流沙便会从挖开的小口中源源不断地流来,使其难以挖通围墙。
死囚牢双门双墙,门上画有狴犴,狴犴是龙的儿子,长得却象老虎,因此人们误称为“虎头牢”,大约是因为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狴犴专门掌管刑狱,大门只有一米六高,所有进入死囚牢的人都要在狴犴像前低头,显示对法律的敬畏。
洪洞人皋陶,与尧、舜、禹同为“上古四圣”,是舜帝执政时期的士师,相当于国家司法长官。皋陶又是上古时期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被史学界和司法界公认为“司法鼻祖”,还被后人神话为狱神,
过道尽头的墙上有狱神的供位。说起这位狱神,他偏偏还就是一位洪洞人,他的名字叫皋陶。皋陶,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与尧、舜、禹同被后人赞誉为“上古四圣”。皋陶是舜帝执政时期的士师,相当于国家司法长官。皋陶又是上古时期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被史学界和司法界公认为“司法鼻祖”。他的“法治”、“德治”思想,与今天的“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有着历史渊源关系,皋陶文化中的司法活动与法律思想对中国古代法律文化有着重要影响。
由于才能突出,禹曾拟定皋陶为自己的继承人,然未及即位,皋陶就先禹而亡故。虽然史学家评价皋陶时莫衷一是,但作为“中国法律鼻祖”的认识,却是出奇的一致。洪洞县甘亭镇士师村又名皋陶村,以皋陶的官称和名字同时命名村子,这种形式很少见。传说我国的第一部《狱典》就由皋陶制定,他把《狱典》刻在树皮上,呈给大禹,禹看后觉得很好,就让皋陶实施。《狱典》归纳了偷窃、抢劫、奸淫、杀人等多项犯罪的轻重,给予不同的量刑。东汉《论衡·是应》有记载,汉代衙门里供奉皋陶像、饰獬豸图,后被传神话为“狱神”。
獬豸,是一种上古传说中经常提到的神兽,短尾羊蹄,头上只长有一只角。据说它能够分辨曲直,看到两人打架,它会用独角抵向理亏一方;见到有人吵嘴,它会咬挑起是非的那人。据称正是皋陶担任士师之后,上天降独角神羊于今洪洞县羊獬村之生獬滩,有了识忠奸、辨正邪的獬豸的皋陶,执法公正时更是如虎添翼。后来,由于獬豸的这种特殊能力,它成了司法官员说明正直的象征,到了清代,它已经成为负责临督弹劾职能的监察御史服上所装饰的图案,这也正是皋陶这个传奇带给后人的深远影响。随着日益被神化,皋陶成为了天上指航的星辰人物,逐渐淡离了世人的视野。甚至,尊奉道教的唐玄宗以李氏始祖皋陶为荣,于天宝二年追封皋陶为“德明皇帝”(《唐书·玄宗本纪》)。
直到春秋末期,一个目盲的老人从洪洞摸索着走出来,登上历史舞台。他没有什么严厉的刑罚让人觉得有莫名的森然,他只是安详地鼓着一张古琴。在他灵巧的指尖儿轻轻拨动下,琴弦上悠然淌出的不仅是一曲曲感天动地的绝响,也为这位名叫师旷的老人谱写了一段仁心爱民的千古佳话。师旷这个名字同样是在中国历史上熠熠放光的,后人因为敬仰而给这个可敬而倔犟的老头儿冠以“乐圣”的称谓。
师旷禀性刚烈,正道直行,娴于辞令,却从不趋炎附势。一次,晋平公同群臣饮酒时喟然长叹,“莫乐为人君,惟其言莫之违”。师旷侍坐于旁,认为这不象“君人者”所言,竟操琴向平公撞去。没有仗义死节的气概,何以敢如此“犯君”?黎民为有师旷而欣慰,师旷因为苍生而激昂。细细听去,《阳春》、《白雪》虽然久已失传,但此刻,不是依然在悠扬地被丝丝入耳地弹唱着吗?
獬豸,是一种上古传说中经常提到的神兽,短尾羊蹄,头上只长有一只角。据说它能够分辨曲直,看到两人打架,它会用独角抵向理亏一方;见到有人吵嘴,它会咬挑起是非的那人。
刺客豫让也是洪洞人。在晋国末期的“六卿争霸”期间,立志有所作为的豫让走出洪洞,投奔当时最为强大的智氏首领智瑶。智瑶被韩、赵、魏三氏联合起来剿灭,赵襄子将智瑶头骨涂漆后用作溺器以示侮辱。豫让毅然选择刺杀赵襄子以报智瑶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在伪作仆役伺机谋刺未果遭捉之后,赵襄子感于豫让之义,将其释放。仍不死心的豫让用油漆涂抹身体使溃烂,吞食火炭以破坏嗓音,并且乔装成乞丐,再次寻找刺杀赵襄子的机会。然而在赵襄子一次出行途经一座桥时,马匹受惊,捕到了潜伏在桥下的豫让。面对再次失败,豫让慷慨陈辞:“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以众人遇臣,臣故众人报之;知伯以国士遇臣,臣故国士报之。”并在临终前要求刺赵襄子的衣服,连刺三次后,毅然自刎。现在,千古圣地——晋祠,还空留着寂寞的豫让桥。
洪洞作为赵国的中心,赵国的赵简子因体恤国人而制定至今通用的田亩的面积定制;智勇双全的蔺相如完璧归赵,在中原大地上传为佳话;赵武灵王借鉴少数民族之长,推行“胡服射骑”,使赵国雄立于中原诸侯……历史上,洪洞走出的爱民、为民的执政者、政治家不胜枚举。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在中国的版图上,或许需要放大许多倍才能够略知全貌的地方,她已经承载了如许的清明与仁爱,但过去的辉煌与灿烂又怎能抹去新时代的罪恶呢?
有人曾这样说:“黑窑奴工注定会和槐树下移民、苏三起解事件一样,成为洪洞县标志性的历史事件。今天,洪洞县政府将关押苏三的地方辟为古代监狱博物馆,在赚钱的同时,顺便见证一下皇权时代黑暗的司法制度。不知有没有勇气将奴役工人的黑窑辟为‘人权博物馆’?就像南非关押曼德拉的监狱那样?如果这样,那么我们的制度我们的社会比起苏三那个时代,就是有了质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