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的故事(爱情篇)
(2011-08-03 12:0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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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看到这篇文章,惊叹作者之大才,玩笑后有感动。难得的好文章:
很多年前的一天,正在周侗家练功的林冲忽然发现,院子里有个陌生的女孩正好奇的盯着自己。林冲有点不好意思,就冲她笑了笑。那女孩很害羞,轻咬着嘴唇也对他微微一笑,转身跑了。就在那一刻,林冲认定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这时师父从屋里出来,对着一个大胡子唱喏(行礼)道:“张兄,此番回京,多多保重!”几天后,林冲才打听出来,这个姓张的就是那个女孩的父亲,是个禁军教头,今天来看望老相识周侗。
那个女孩就是现在的林夫人。
几年过去,林冲被东京武学录取,到了东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听张教头家住在哪。“兄弟路子够野的啊,还没开学就要去送礼——不过,姓张的不管考核,你省省吧。”旁边的床铺上,一个光着上身的的家伙油腔滑调地说。林冲有点不好意思:连宿舍兄弟的名字都没问,就要去找女人,这不是君子所为。
“兄台,在下林冲,山东人士......”“跟你开玩笑呢,”那人跳下床,给林冲唱了个喏,“在下陆谦,东京人士。”水浒传上说,陆谦和林冲“自幼相交”。这个说法我在林冲的自述材料上没有找到的相应的证据。不过没办法,梁山上的人都知道,在林冲面前有两个人的名字不能提,一个是他老婆,一个是陆谦。因此在林冲掌权的那一阵子没人敢问,等他失势了,又没人屑于问他们仨的关系。于是陆谦就成了施大爷笔下一个脸谱化的混蛋。其实在林冲眼里,陆谦曾是他唯一的朋友。
甚至自己的老婆都是陆谦帮着找的。有了陆谦这个本地人的帮助,林冲顺利找到了张教头家的全体成员。林冲吭哧了半天,终于承认了:“她女儿我在家乡见过......”陆谦听后笑了半天,“哥们儿你真行啊,千里追鸡啊。”笑完后,陆谦严肃起来:“想好了啊,教头家的女人,你要是上完了就甩,那麻烦着呢......”“我林冲是那种人吗......”“操,跟我你还装什么......”陆谦忽然盯着门外说了一句,“那个就是他女儿。”林冲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婀娜走过。他觉得心跳加速,喉咙干渴,却没有胆量多盯一秒钟,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哥们儿!等什么呢?快上啊!”陆谦见林冲没有动作,比他还急。“别急,再说......她早就把我忘了......”“没事,兄弟我帮你。我先上,然后你英雄救美!”陆谦说完,就不顾林冲的阻拦窜了出去。陆谦张开双臂,拦在那个女孩前面,说道:“呔!此路是我开......不是......我乃东京花花太岁陆大枪!小娘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回家,练练枪法?”林冲一听这台词就有撞死的冲动——太无耻了。他准备立刻上去把陆谦打倒,然后护送张小姐离开。
不料张小姐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行啊。”林冲差点真的撞死。幸好她又说:“来,脱了给姐亮亮。”这下陆谦也傻了。“怎么?不敢脱?依我看,就你这德性,也就一根枪缨子吧?” 面对围上来看热闹的数百群众,陆谦用眼神乞求林冲:快来打我!林冲终于鼓足勇气,冲上去一拳打倒陆谦,然后转身说道:“张....小姐,不要惊慌。在下林冲,已经制服了这个狂徒。”那时候林冲并没有想到,以后这个女孩会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陆谦也没想到。因此后来三人一起吃饭,他多次受到林夫人的嘲笑:“陆大枪!今儿个没去御街劫道啊?”
“嫂子你饶了我吧......”“不行!第一次见面就想出这么损的招,你就不是好人。”
“嫂子不能这么说话啊——这都是林哥指使的啊!林冲你赶紧给我摘清楚了,你不能过河拆桥啊......”“嘿!还想无赖我老公啊?”“不是,嫂子......”“嫂子......”“嫂子!嫂子!别打了嫂子!”
林冲回过神来的时候,鲁智深已经带着十几个流氓把林夫人拉开了。高衙内兔子一样跑了。鲁智深抹了把汗,对林冲说:“哥们儿,你说你有这么个媳妇,还找我干吗?妈的你就是一分贷款都不还,我也不敢去收你们家房子啊!”
有一天,想着想着,他脑子又出现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想到的问题:我究竟能不能兼顾两头?假如不能……我心里到底是父亲重一些,还是妻子重一些?想到这里,他坐起来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底出现了一个卑鄙的念头:他倒宁愿自己被判的是无期徒刑。
林冲的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假如这不是一部小说,而是真实生活,那么这里也许就是林冲最终的归宿:一辈子温饱不愁,平静地等待平反。现实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不会给你修正的机会,你只能一辈子瞎琢磨自己哪里搞砸了。
不过既然林冲是个历史人物,那么他的命运注定不会这么简单。
施耐庵对林夫人下场的交代是“被高太尉所逼,随即自缢而死”。
说实话,我不相信一个刚烈的女子会选择这样窝囊的死法。
林冲也知道这一点。
但是在梁山上,他却选择了这样一个最简单的说法。
因为事实会让人更加浮想联翩。
他容不得自己的妻子再被人说三道四。
林冲在草料场时,每晚在山神庙里纠结完了,抬头时经常会发现外边已经天色大亮。然而有一天他却发现情况不对:天色红得异常。
他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看到外面草料场的方向火焰冲天,在雪景的映衬下格外的红艳刺眼。他正要去救火,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林冲连忙屏住呼吸,背靠在门上,想听个究竟。来的人有好几个。只听一个人说:“火这么大,林冲看来已经……”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人说:“林冲,我们来晚一步啊……你怎么就……”
林冲听这人声音非常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毕竟他与世隔绝了有几个月了。他正要从门缝里看看是谁,却听见另一个声音道:“你们好狠啊……”那声音明明是林夫人!
林冲从门缝往外望去,发现说话的的确是林夫人。她身旁站着的有陆谦,还有一群别的人。
“嫂子……”
“别叫我嫂子……”林夫人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几乎听不到。
“不是我……”
“你还指望我相信你?我去找你,你却把我骗到高府……”
“小娘子慎言。”旁边有个老者插话了。
“高衙内对娘子情有独钟,绝无恶意。小娘子你说,你在高府这么多天,衙内对你一直以礼相待,从无胁迫,有没有?有没有?!你说不见林冲绝不改嫁,衙内立刻叫我们带着你来找他,有没有?有没有?我在高府任都管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衙内对哪个女子这么痴心,你们说,有没有?有没有?!……”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然而林夫人始终没有搭腔。
她凝视着远方的火光,面无表情,眼泪在脸上划出亮晶晶的痕迹。
林冲在门缝里盯着她,也在无声流泪,那泪水里有悔过,有狂喜,有痛苦,有憧憬。
他此刻终于灵台空明,想通了那个困扰他大半辈子的问题:幸福,不就是她吗?面对唾手可得的幸福,他竟忘了此刻该干什么。
“走吧,这么大的火……” 陆谦又在一旁催促。
“知道了。”
她淡淡地答道;然后抬起右手,似乎是要擦眼泪,半空中手里却多了一把匕首。
那群人看见他都很吃惊,大声嚷嚷着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听见。
几个人冲过来想打他,他用手中的大枪乱挥几下,然后就发现那几个人都被挑到房顶上去,肚子上一个大洞。老都管跪在地上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见,抬手把他羊肉串似的串在大枪上。陆谦不肯束手待毙,抽刀抵抗了两下,但完全不是对手,惨叫一声被林冲把小腹捅了个洞穿。
“林冲……”陆谦抓着插进自己小腹的长枪,轻声唤着他。
林冲理也不理,一把把枪拔了出来。
陆谦大声惨叫。
“你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我拿你当亲兄弟你知不知道?!” 林冲怒吼着。
“那天他们用……用贪污的事威胁我,我操我扛不住了……我知道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成为你……”林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放火的事......我事先不知道......我操......我死了活该,我对不起你……”陆谦的话音越来越低。
他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笑容:“在下……陆谦,东……东京人士……”
看着曾经的兄弟歪头死去,林冲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在下林冲,山东人士……”
他在心里重复着两人最初见面的台词。
那天,林冲抱着妻子的尸体走了很远。雪花静静地打在他的脸上,他又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轻咬着嘴唇看着他的小姑娘,那个藏在林子里等他翻墙出来再突然大喊一声的少女,那个超然脱俗、最最亲密而又非常陌生,那个让他一见面就爱了一生的女人。他想起她靠在自己的肩膀,说:你说我对你好不好?一只手却拿着他的剑在空中乱比划。他还想起她第一次做饭,笑嘻嘻地从厨房出来问道:锅巴你吃过吗?可好吃了。说着从身后拿出一碗黑里泛黄的米饭。
林冲仿佛能看见她托着腮伏在桌子上,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卖力地咀嚼,偶尔一板脸,说一句:不准笑,只准吃!想着想着,林冲不觉笑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屋子,吃着那碗烧糊的饭。那天天气闷热,那东西又难咽无比,吃得他满头大汗;而现在回想起这些,流下的却不是汗水。
林冲颓然倒地。他跪在地上,抚摸着那张已变得苍白的脸庞,头慢慢低下去,埋在她的胸口。
一声嚎哭雪花落地的声音中洪水般决堤而出,流淌在那个漆黑的夜。
尾声
《靖康要录》卷七载:宣和四年(1122,即十二年后),(徽宗下诏曰)高俅开府仪同三司,加检校太保、奉国军节度使、简国公。其子高尧卿为岳阳军承宣使。
同年,林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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