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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菊兰 |
一个中国远征军连长未婚妻的故事
杨菊兰,是一位可能连县城都没有去过的再普通不过的山区妇女了。如果不是一位海外华人老作家的来信,相信没有一个外乡人会知道她的故事。
大约几年前,居住在马来西亚Selang(雪梨)市姚拓先生看了我在海外报刊上撰写的有关滇西战事的文章,专门给我来信,郑重其事地托付我这样一件事.....
"戈先生:
我是中国远征军新28师84团2营11连的付连长,参加过龙陵战役...
....
戈先生,我有一事相求,这是一个我未完成的死去的战友的离别重托,这件事整整缠绕了我50多年了。
我的战友杨建勤,是10连的连长,他在黄埔军校18期和我是同学。在我军驻守江(怒江)防时,他悄悄地告诉我,他和当地的一个姑娘相爱并征的姑娘父母的同意订了婚。他说如果他在战斗中牺牲,要我一定要照顾这位姑娘。并详细地说了她的名字和地址。
在龙陵战役中,杨连长真的牺牲了。不久,我也付了重伤,马上被转移到保山医院。战斗结束后,部队调防他地...战后这些年来,别说到当地寻找她,就连通信联系的可能性都没有。现在年纪大了......"
姚老先生在信中告诉我,这位姑娘的名字叫杨老五,她家有5个女孩子,就数老五最漂亮。家住怒江东岸、滇缅公路以南不远的一个叫做“五里凹“的小村子。同时详细画了一个地图。
这位老先生最后说,从内心讲,他不是不愿意来滇西,而是根本“不敢”来,因为他的好朋友、好战友差不多都牺牲在这块土地上了。这封信都是流着眼泪才写完的。
由于不知道具体的县区乡,我知道是无法通信询问的。
.....
1995年,我参加云南电视台一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的电视片。我鼓动郝晓源导演驱车去“五里凹”,找寻姚老先生称呼的这位“杨老五小姐”。
我们按照老先生绘制的地图在怒江东岸一个叫“老鲁田”的地方打听,没想到人人都知道“五里凹”。等到了那里,我们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但就是不肯说杨老五本人和她的家。他们用疑惑的目光看着。
“你们要找的杨老五搬走了。”
一个中年人冷冷地说。
杨老五的大名叫杨菊兰,远征军反攻怒江不久,有人就告诉她:“你的杨连长骑着大马在
松山被日本人打死了。”她不相信,因为杨连长说好了一定来接她的。她就等着,整整等十年
才结婚。但是不久丈夫又因病去世。从此,人们说老五“克夫”。据说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但是幼年夭折。如今,听说她和一个她的养子住在太平乡柳树水村中寨一社(施甸县)。距离这里有“好几十里“。老五走了以后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这时我才领悟到姚老先生在信中说的“其实,他们两个是‘有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名’”这么一句话的含义。
汽车在怒江东岸滇缅公路以北的乡间小道上艰难地行驶,我想着人活在世上到底为了什么这样一个实在是无聊而又透着俗气的问题。
这个村落坐落在没有任何过度就拔地而起的一座大荒山的中部,四周是比村寨大不了多少的玉米地。我想人们就在这与世隔绝才与世无争的小天地里生老病死、自生自灭。那里容得了曾经和“骑着大马的‘国民党军官’”相好的老五!?
但是我想错了。当热情的乡亲们簇拥着我们来到一座庭院的大门口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一边在围巾上擦着做伙计的泥水、一面跑出来迎接客人的中年妇女。她开朗大方,额头眼角的皱纹仍掩饰不住早年的秀气。当看到仿佛是新式武器的摄象机对着她时,着实地把她吓了一大跳,像小姑娘一样地躲到了门后。
采访在欢乐轻松的气氛中进行,挤满屋子的村里人都用羡慕、主妇并有些骄傲的目光看着他们的“杨大妈”。老五的养子和他的妻子都是老实忠厚的人,她的孙子也显得活泼灵气。在这样的场合里,肯定是听不到老五的什么“隐私”的。不过我们都感到非常满足,因为老五好象很好!
老五15岁的孙子送了我们一程又一程,我不知道是什么使这里的人们可以容纳老五这个“有历史问题”而又“克夫”的外乡人?
小孙子告诉我;这里的老人都经历过战争。山头上至今还遗留着当年“守江防”的远征军构筑的炮兵阵地。
他指着世世代代压着他们的那座大山的山头对我说。
*
后记
汉克斯常常在电子邮件上叨絮着并不太满意的退休生活,老是问我怒江人民在搬运飞机时弄坏了他的53号机没有?但末了总是说简问我好。
施大姐总是喜欢和我在电话里拉家常,又总是说到我们都没有出生的那个战争的年代。她至今没有带我去看望她的母亲,说是只要一提到父亲,她就哭...
今年4月份,姚先生让我把一笔美元换成人民币寄给老五。他说他寄过美元被打了回来。他把他的回忆录中有关杨连长和杨老五的那一章寄给了我并要我陪他去看望老五和故战场。
“老了,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