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旧作

守候

他出现在医院里。

他是他们三个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他们三个衣着普通，都是黑夹克，黑裤子，黑皮鞋。只不过，他们到医院的目的，不是闻医院的福尔玛林味道，而是要向他亮出逮捕证。

他走进了1010号病房。

他是个警方要逮捕的犯人，他曾在三个月前与一起盗窃案有关，他是这场盗窃案的主谋。三个月的时间，他们一直都努力跟踪和搜索他的线索。他们千辛万苦走访排查，他们餐风露宿潜伏追击，他都象消失隐形的外星人一般，一次次逃离他们的视线。

他们终于掌握了他的线索，确定他会出现在医院里，因为他的妻子今天会在医院临产。

他们都是精干的中年警察，他们个个都正义凛然，个个都铁骨铮铮，但他们想到他的妻子和他即将出生的孩子，他们都不约而同露出了身为警察少有的柔情一面。他们决定延缓逮捕他，坐在1010号病房的长椅上守候。

然他在1010号病房久久没有出来。

他们开始为他们的守候决定后悔。他是上头重点追击的犯人，他们在三个月对他的追击中，都被他狡猾的逃脱，这次因为他的妻子临产，他们好不容易得到他的线索。他们想，这次他们三个不约而同的守候决定，到底会是对还是错？要是因为他们的守侯决定，让他再一次狡猾逃脱，他们如何向上头领导交代？况且他们早点逮捕他，也可早点结束三个月来餐风露宿的跟踪伏击。他们有理由怀疑他们的守候决定。他们的内心开始有些波动。

他终于从1010号病房走出来，脸上却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难道他知道他暴露了目标？他们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决定将守候进行到底。他们中的一人潜伏跟踪他，一个在1010号病房对面的长椅上守候，一人进入1010号病房打探情况。

他没有逃脱他们三个的视线，他再次走进1010号病房的时候，他们终于解开了他没有初为人父喜悦的疑惑。他的妻子由于难产，需要继续留院观察。他们没有过多考虑，又一次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柔情的一面，他们决定继续守候，直到他的妻子和孩子康复离院。

他一直在1010号病房照顾他的妻子和孩子，他们也一直在为他的妻子和孩子守候，只是，所有的一切他们都刻意隐秘，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们守候了一天，两天，一直到最后，他们守候了六天，一直守候到他的妻子和儿子康复出院。当他们向他亮出逮捕证，并向他和他的妻子说起这六天守候经历时，他和他的妻子感动得泪如泉涌，跪在他们的面前久久不愿起来。

他们最终没有为他们的守候决定后悔，因为，他们守候的是一种法律之外的人间温情。

文/何建平

（发09年01期《天门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