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沈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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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游沈园
文/黄栋梁
第一次去沈园,是许多年前盛春的一天。那次是几个好友因感动于陆游与唐婉那一唱一和两首“钗头凤”及深藏在其中的凄婉故事而相邀前往的。记得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当我们走进沈园,映入眼帘的是“一池绿叶托荷苞,青青垂柳迎风飘,遍地红花伴蝶舞,古亭怪石也逍遥”的美景,好不让人迷恋。在我的想象中,沈园应该是苍老的,但眼前的一切却是这样的美丽而富有朝气,当时我就想,如果当年的陆游和唐婉若能携手相拥游走于此间,并随口和上几首情韵,那场景该是何等浪漫、何等令人羡慕啊!然而,当我们来到沈园的那堵古墙下,亲睹了比书本上更为真实的两首“钗头凤”时,心情突然发生产了变化,再看这园子的景色,似乎原本就很暗淡,特别是那些散乱于园子中的太湖石,显得灰暗而又固执,把满园的叶绿花红压抑得不敢抬头。此时,我们已无心赏景,也似乎感到偌大个园子已无景可赏。站在园内,想起陆游与唐婉的遭遇,不禁为陆游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和“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而百感交集,也为唐婉的“欲笺心事,独语斜阑”和“怕人寻问,咽泪妆欢”而伤感不已。沈园之会加深了唐婉的忧郁导致其过早离世,婚姻的悲剧在陆游心中留下了难以抚平的创伤,而他俩留在沈园墙上的“钗头凤”,更是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思考和疼痛。在这个春风拂面的时刻,我们也对“东风恶”产生了愤慨,更为一对有情人终被无情的陈规俗律所拆离而深感遗憾和无柰。那次我们是带着一丝浅浅的疼痛和淡淡的伤感离开沈园的,并且这种疼痛与伤感一直在心头挥之不去,每当再次读到那两首“钗头凤”时,这种思绪会更为强烈。
我重游沈园,却是在初冬季节。这次与我同行的已不是上次那几位好友,而是参加“2011中国(杭州)诗酒文化高峰论坛”的一群作家和诗人。这里面有洪烛、叶匡政、毕福堂、林家品、张俊、静川、白恩杰、银祥、叶之莘、曾艳等名家,也有暖晴、江浪、苏微凉等文坛、诗坛的后起之秀,我们一同前往当然是论坛的统一安排,这种统一安排的目的是明确的,就是要大家领略沈园的景致、亲睹陆游和唐婉的“钗头凤”并身临其境感受这园内深藏的故事。
江南的天气乍寒还暖,虽然这天过了立冬已有数日,但阳光照耀下的江南并无太多的凉意,甚至身着单衣走得急了还会冒出些许汗来。然而,当踏进沈园的大门时,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池残荷、几株枯柳,还有灰暗的石头和遍地枯黄的小草,就连那几座闲亭也少了曾经的朝气而特显苍老,即使还有几株杂树仍披着绿叶,但眼前的一切仍能说明,沈园确实已是冬季。这种景色让我想起了两句古诗:“几缕寒风戏枯叶,满目凋零再无春”。是的,眼前的沈园确无一丝春意,只有满目凋零,虽然这并不是我们所希望的,但对于我们这些要亲临其境感受沈园里那个凄婉故事的文人们来说,这也不失为一种切题的景致,因为这样的景致让我们能更清晰地看到陆游与唐婉曾经被迫离散的悲凉。
虽然眼下沈园的景致不如盛春时节美丽,但大家游览的兴致挺高。一行人走进沈园的大门,就摆开了架式,在进门后的小广场上的假山边拍照留念。那种高兴、那份快乐,俨然没有因这个季节的苍凉而减弱。相反,大家的高兴与快乐给这座处在冬天里的园子增添了许多生气。
一群人一路行走一路说笑,一路观赏一路拍照,好不轻松惬意,似乎大家前来只是为了尽情地戏玩游乐,根本就没有在意这园子里曾发生过什么。就连著名作家毕福堂、林家品和著名书法家朱长源等年长些的老师们,也都青春焕发,那种乐呵呵的表情里透着浓浓的朝气。我随着大家前行,心情也与第一次来到沈园时大不相同。虽然我脑子里仍惦记着那两首“钗头凤”,也时不时地想起这两首“钗头凤”背后的故事,但滞留在我心中多年挥之不去的那丝浅浅疼痛和淡淡的忧伤已荡然无存,代之的是对这两首词的欣赏和回味,欣赏着它们词韵的美感,回味着它们背后的故事的凄美。
我同大家一起终于又来到了那面古墙下,又看到了比书本上更为真实的两首“钗头凤”。我随着同行的朋友们逐字逐句地念着墙上黑底白字的两首古词,再想起这古词后面的故事,泪水不由得在眼眶内转悠起来。我们这一群人都已没有刚才的轻松快乐,我知道大家此时的心境应该跟我是一样的,从大家凝重的表情里甚至眼眶内闪闪的泪花中我看到了这一点。只是我可能生性比别人脆弱,似乎比别人多了些伤感,我的泪水已快要冲破眼眶的堤防。为了掩饰我此时的心绪,我不得不离开人群,找了一偏僻处,独自流起了泪来。
泪流过后,望着一路前行的队伍,我发现大家又恢复了欢乐与轻松。队伍已前行好远了,我只得擦干了泪水从后面追赶。走至半路,却遇到了掉了队的著名书法家朱长源夫妇,两位老人显然是年事较高赶不上队伍了。我跟在两位老人后面,两位老人相拥而行、边说边笑的一幕让我感动,而他们的两句对话也让我不由得心头一惊。朱夫人说:“陆游和唐婉是生不逢时枉多情,太值得同情了。”朱先生则笑答:“我们是生正逢时人易老,珍惜我们自己的吧!”
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望着相拥而行恩爱有加的朱老先生夫妇,琢磨着朱老先生回答夫人的那句话,心中忽然有所感悟。是啊,陆游与唐婉生不逢时是值得同情,可生正逢时的我们好好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才是更重要的,朱先生的回答是多么地富有生活哲理啊!我抬头看着远处继续边游览边留影的快乐队伍,突然意识到,人可以走进别人的故事,也可以走进别人的忧伤,但人总是要前行的,不能总在别人的故事和忧伤里停留。我终于明白,与我同来的这些作家和诗人们,他们并不缺少同情和悲悯之心,他们更懂得悲悯之后的珍惜。
为了不惊扰朱长源先生夫妇,我选择了绕道追赶队伍。当我追赶上队伍时,便主动走到几位年轻的诗人身边,让他们青春的身影和快乐的表情再一次冲刷了我的内心,让我终于又融进了这支队伍轻松快乐的氛围里。
当我们游完了整个园子走出沈园时,我望着写有“沈氏园”三个字的大门,又想起了园子里的那两首“钗头凤”及深藏在其中的凄婉故事,心中又掠过一丝悲悯,可这丝悲悯很快就被一份庆幸所掩盖。我庆幸我们生在了一个自由的时代,庆幸自己不需要经历陆游的那份疼痛,在庆幸中更懂得了拥有的可贵,更懂得了珍惜的重要。
重游沈园,我再次走进了“钗头凤”的忧伤,可再离开沈园,我有了一种释然后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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