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野兔的那一年》阅读分享

这是一个关于逃离世俗压抑甚至异化的都市、追求身心的自由、中年危机下迎来生命转折的故事，这也是一个“忧伤而明亮”的故事：因为偶然拯救了一只被自己撞伤的野兔，人到中年而依然愤世嫉俗、对诸事不满的记者瓦塔南毅然决然地打算放弃厌倦已久的俗世生活而带着野兔一起流浪私奔。在一系列神奇而冒险的环芬兰荒野经历之后，瓦塔南却被政府控诉涉嫌犯下诸多罪行而关押审讯。小说最后以瓦塔南和野兔的越狱失踪而告终。

故事充满了芬兰式的黑色幽默、狡黠，能感受逃离文明世界冒险的刺激、人与兔之间相互依赖的温情，以及追求自由生活的永恒理想。

小说以一个“明亮而忧伤”的画面开头：“两名疲累不堪的男子驾着汽车在路上奔驰，夕阳的刺眼光线穿透布满灰尘的挡风玻璃，令他们的眼睛感到十分不舒服。此时，正值盛夏六月天。在砂石小径上，芬兰野外风情一幕幕呈现在他们疲倦的双眼前，但是他们俩谁也没有心思注意到向晚的美丽风光。”一道美丽的野外风光，两双疲倦的世俗双眼，这样的对比，怎么能不令人“忧伤”。

当“忧伤”盖过“明亮”之后，选择逃离则也是自然而然的了。瓦塔南与摄影师的分歧恰恰是他与报社、与工作以及与整个现实社会的分歧，这种分歧通过他俩各自对一只被自己撞伤而亟需救治的野兔的态度而一览无余、高下立判。同样是对俗世“疲倦不堪”，一个选择了继续安于现状，随波逐流；一个则选择了逃离与冒险，追求自由。而瓦塔南妻子对瓦塔南失踪的粗暴简单的处理方式以及报社对瓦塔南失踪的冷漠态度，则令读者都感到心灰意冷，从而在内心当中也支持瓦塔南的逃离。而对于这一切，则应该也早在瓦塔南的意料之中的。

瓦塔南回忆了他那段紧张不幸的婚姻以及虚伪不堪毫无意义的工作，让他对接下来的逃离感到既坚定又踌躇。但是，冒险旅程的第一站——一个瓦塔南觉得“实在很舒服”的小村子以及村子里那些对瓦塔南和野兔表现出极大的关心和兴趣的男男女女，让瓦塔南终于更加铁了心。

“瓦塔南觉得这个小村子实在很舒服，于是多留了几天，在一个村民家里借宿。”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而接下来，瓦塔南主要经历了设计摆脱妻子和报社人员的追踪、被误解而遭逮捕审讯、在森林大火中协助抢险救灾、因打捞二战遗留军火而得到意外之财、智斗乌鸦、为保护野兔而誓死反抗、森林军事演习、教堂枪战、神奇宿醉、遭受黑熊欺凌而奋勇复仇猎杀黑熊等一系列事件。

冒险旅程艰辛不易，但好在瓦塔南总能遇到志同道合的好人：替他免费占卜的吉普赛女郎、爽快地为他签署收养野兔的授权书并指导如何饲养野兔的卡尔凯南、热心搭载他且帮他采摘储存野兔食草的出租车司机、积极主张释放因误解而被逮捕的瓦塔南的警察局长萨佛赖能、同他一起讨论芬兰总统吉科宁问题并帮他照顾野兔的退休局长汉尼凯宁、在森林大火中仍旧一起从容喝酒的醉汉萨罗森撒利、被他征服并一同驱赶牛群到安全地带的少妇伊里亚、邀请他一起打捞二战遗留军火而大发意外之财的樵夫库尔科、替野兔治病并帮忙照顾野兔的国立医学院教授、在他宿醉期间一直陪伴在身边并与他订婚的蕾拉，还有最后通情达理支持瓦塔南的苏联军官士兵。这些人带给他的温暖与感动，大大抵消了高傲自负并报警导致瓦塔南被逮捕的劳里拉夫妇、脾气火爆恩将仇报的推土机司机、企图追捕野兔并在受伤之后无奈要求瓦塔南对此保密的虚伪牧师拉马宁、经常偷袭野兔偷吃瓦塔南食物并最终被设计制服的乌鸦、偷走并企图拿野兔祭神的祭司卡尔蒂宁、干扰甚至羞辱瓦塔南和野兔乃至促使他再次离开南方的无理年轻男女，以及经常偷吃瓦塔南食物且咬伤他并最终被一路追捕猎杀的黑熊等一系列负面人事物所带来的沮丧、艰辛和痛苦。反而在对抗这些沮丧、艰辛和痛苦的过程当中，展现和体会到自己的真正价值：

当他在劳塔瓦拉森林大火现场救灾、保护野生动物时，他感到人生变幻的不可思议，他含泪笑着：“待在这里比待在赫尔辛基好上不止千倍。”

当他在库赫莫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他感到充实：“他的体魄变得更加精壮，也逐渐忘却了以前在首都里懒洋洋的生活，和新教徒们谈论政治对他而言不再是苦差事，而苦闷的女子们也不会在男子们饥渴的目光之下投怀送抱，他或许也将不再对异性感兴趣。”

在波西奥的时候，“瓦塔南就这样在波西奥沼泽待了几周，期间他读了很多好书。”“工作内容十分吃力，但是瓦塔南却甘之如饴：他觉得自己力气越来越大，而且就算自己以后以这种工作终老，也不以为苦。”之后在设计制服了乌鸦之后，甚至连“野兔看起来似乎也是满脸笑容。”

在图尔库，在经蕾拉的叙述后得知宿醉经历并已与蕾拉订婚后，“一股幸福、充满活力的感觉袭上瓦塔南的心窝……”蕾拉不仅热情善良，而且年轻美貌身材好，“一股喜悦瞬间温暖了瓦塔南原本冰冷已久的心。”瓦塔南的内心重新燃起了爱火。

而最终的对黑熊的追捕和猎杀，则真正使瓦塔南得到了彻底的升华。追捕和猎杀黑熊是智慧、毅力和体力的考验，瓦塔南做到了：“他哭了；不知为何而哭，但泪水就这样夺眶而出。他抚摸着黑熊的毛皮，然后也轻抚着野兔的毛皮。”可以说，瓦塔南的逃离与冒险到此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到此，瓦塔南可谓是真正实现了自己身心的解放，完成了挑战，找到了自由，实现了涅槃。

令人意外的是，瓦塔南在追求自由之路上所做的一切，到最后大多数都成了被控诉的罪状。这或许也是对当时社会是非颠倒、压抑人性的一种讽刺和批判吧。

而瓦塔南与野兔的感情，也在这一路上得到了升华。

为断腿的野兔疗伤，取得野兔收养许可证，在警员面前坚持对野兔的收养权，与野兔一起享受湖边生活：在漫长的冒险旅程中，瓦塔南与野兔已经融为一体。以至于在瓦塔南和伊里亚驱赶牛群受困时，在从沼泽里营救乳牛的危难瞬间，瓦塔南竟然不经意地朝着野兔生气地骂道：“你也一起想想办法嘛！”这俨然已是将野兔看作活生生的人了。而在经历了教堂拉马宁枪击事件之后，野兔也对瓦塔南表现出依赖感。半年的相处之后，到七月底的时候，“那只野兔一直是那么忠实，而且体型已经几乎是成兔了。”至此以后，瓦塔南更是和野兔寸步不离。他疯狂地从祭司卡尔蒂宁手里救回野兔，不顾压力坚决拒绝让瑞典官员夫人带走野兔，返回赫尔辛基为野兔治病，离开南方后带着野兔一起一路奔袭追捕猎杀黑熊，野兔“似乎也附和着瓦塔南的想法：宰了它！野兔也要喝黑熊的血！” 直到最后，瓦塔南被逮捕关押后，还希望野兔能和他一起坐牢并一起接受审判，“瓦塔南希望借此能够在他心爱的宠物陪伴之下，舒缓坐牢的苦闷”。实际上瓦塔南并不是自私，他只是不希望和野兔分开，不希望野兔被别人随意处置。

所以说，究竟是瓦塔南救了野兔，还是野兔救了瓦塔南，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小说以一个“明亮而忧伤”的画面开头，而以一个“忧伤而明亮”的画面结尾：“瓦塔南实在渴望自由，所以有一天，在苦闷得受不了的时候，他便抱着野兔越过那道分隔他的牢房与监狱中庭的墙壁，沿着墙一路来到监狱外墙，然后这一人一兔就这么翻墙越狱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着瓦塔南和野兔，”从逃离冒险到有计划地越狱追求更高的自由，这又怎么能不令人感到眼前的“明亮”。

瓦塔南越狱后去了哪里？是继续游历冒险还是归隐山林田园？是继续辗转于芬兰国内还是会把足迹散布到更辽阔的土地上？他会去找他的未婚妻蕾拉吗？如果瓦塔南没有越狱，法官将如何对瓦塔南那么多的“罪状”做出判罚？或许，瓦塔南的最终越狱倒是及时地帮了法官和检察官们的大忙。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审判是一件麻烦的事儿。怎么处理野兔？瓦塔南真的犯了那么多“罪”吗？如果是，那诸多的“罪状”该如何判决？所以，瓦塔南及时的越狱反而让法官和检察官们省了心。或许，法官和检察官，甚至狱卒们还是故意放跑他的呢——出于对瓦塔南的赞美和同情，也为了自己的省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瓦塔南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瓦塔南被控诉的涉嫌犯下的二十余条“罪状”，只是作者采用的夸张、荒诞和反讽的手法，很容易使人们联想到加缪的《局外人》。

作者帕西林纳不愧是芬兰国宝级的作家，他的出版商这么形容他：“每年帕西林纳的作品出版，和每年白桦树落叶一样，是构成芬兰秋天的一个重要元素。”厚积薄发，以一种芬兰式的幽默欢快和轻盈从容的笔触聚焦小人物的故事，是帕西林纳的风格特征。《遇见野兔的那一年》亦是如此，无论从小说名还是内容，这样一个惊险、紧张、刺激的冒险故事被他用一种行云流水云淡风轻式的语言缓缓宣泄渲染，使读者能够体验到阅读的流畅与欢快。整部小说除了第19章采取了倒叙的方式以增添悬念、避免叙述的单一性之外，其他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叙述的，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技巧，完全是靠作者深厚的文字魅力和情节设计能力，打动人心，吸引读者。同时，这也是一部充满人性的小说，思考人与人性的价值。乃至于小说中的野兔、母牛、乌鸦和黑熊都充满了“人性”，所以阅读者很容易触摸到并进入到这个人性当中，引起共鸣。

就我而言，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本我在一个月之内读完三遍的小说。

 

 

 

 

瓦塔南和野兔的冒险旅程

 

1.赫尔辛基到黑诺拉途中：

①瓦塔南与同伴报社摄影师发生分歧与争吵，为救野兔而被半路抛弃；

②报社对其失踪表现得无所谓；

③回忆起与妻子的感情不和，以及工作的乏味艰辛无意义；

④在一个有人情味的村庄受到热情款待，野兔得到救治。

2.黑诺拉：

①与妻子通电话，发生争吵；

②打算将船卖给宜尔优，却无意中被泄露了行踪；

③设计摆脱了妻子和报社人员的跟踪，得到卖船酬金，前往米凯利。

3.米凯利：

①吉普赛女郎为其占卜，暗示未来的冒险旅程；

②在狩猎局获得卡尔凯南的收养野兔的授权书，并被指导如何饲养野兔；

③受到好心司机帮助采摘野兔食草，并带回家储存。

4.库奥皮奥到努尔梅斯：

①因为误会而被劳里拉报警以至于被逮捕到尼尔西艾警局。

5.尼尔西艾：

①在尼尔西艾因携带野兔和大量现金而受到盘问，夜宿警局。后被警局局长萨佛赖能释放并带到湖边小木屋过夜，并和来自基乌鲁韦西的汉尼凯宁局长结交，汉尼凯宁同他讨论了所谓的芬兰总统吉科宁可能存在的“新老吉科宁”问题；

②劳塔瓦拉的韦赫马斯耶尔维发生森林火灾，瓦塔南被送往劳塔瓦拉救灾，野兔交给汉尼凯宁暂时收养。

6.劳塔瓦拉：

①瓦塔南参与森林火灾扑救行动，驱赶野生动物，帮助他们逃脱火灾；

②遇到醉汉萨罗森撒利，两人在火场中从容饮酒；

③一个脾气火爆的推土机司机莫名其妙地到救灾现场捣乱，并把自己困在湖中央，经大家一顿教训之后，被营救上岸，却恩将仇报攻击给他做人工呼吸的瓦塔南

7.劳塔瓦拉到松卡耶尔维途中：

①结识少妇伊里亚，两人负责将从火灾现场救出的乳牛群驱赶到松卡耶尔维公路上以便载运到松卡耶尔维牛圈。途中遇到乳牛产仔，瓦塔南背负牛犊前行；

②经过沼泽地，母牛陷入沼泽地，瓦塔南奋力营救，最终来到松卡耶尔维。

8.松卡耶尔维：

①带着野兔到松卡耶尔维的一个教堂，拉马宁牧师追击野兔，后持枪误中耶稣画像，还走火伤到自己的右脚，但仍坚持为市长秘书的女儿证婚。之后希望瓦塔南将发生在教堂里的事情保密。

9.库赫莫：

①瓦塔南找到一份清除伐木道障碍的工作，完成工作打算前往市区领工钱。在伦图阿湖旁的一个小村庄里，误入一间守丧农舍“冒犯”了死者而被主人误会。

10.罗瓦涅米和梅尔陶斯：

①瓦塔南遇到樵夫库尔科，带库尔科一起工作，教他游泳。之后在偶纳斯河低发现并打捞起一批二战期间德军的遗留军火，因此发了一笔小财。

11.波西奥：

①找到一份开垦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读书。智斗乌鸦，最终设计将那只追赶野兔、并偷吃食物的乌鸦给制服了。

12.森比欧：

①在索丹屈莱休整几天之后，前往森比欧森林的喘气谷修缮小木屋。野兔不小心被滑雪教练卡尔蒂宁（曾经是牧师）偷偷抓去准备祭神，瓦塔南面对卡尔蒂宁的蛊惑毫不动摇，救回了野兔；

②芬兰外交部要为外国军事代表及夫人们安排以此军事演习，派部队临时驻扎在喘气谷。后因受到熊的袭击，外交部反而临时决定进行猎熊行动。后来受瓦塔南委托照顾野兔的瑞典女士受到熊的袭击和惊吓之后，坚持舍不得与共患难的野兔分开。瓦塔南只得暂时周旋妥协；

③在蠢人溪晚餐之后，瓦塔南领回野兔之后遭到外交部官员驱逐。之后，营地发生火灾，瓦塔南帮助解救被围困人员，一起乘机前往索丹屈莱。野兔生病了，兽医建议送回赫尔辛基进行治疗。

13.赫尔辛基：

①由森比欧经洛瓦涅米回赫尔辛基，瓦塔南前往国立兽医学院请一位教授给野兔治病。教授在听了瓦塔南的冒险经历之后起初怀疑，后来经确认为真，想要留下野兔帮忙照顾。

14.图尔库：

①在图尔库，靠着蕾拉的回忆和描述，瓦塔南才知道自己经历8天的宿醉，期间经历了很多事情，惹了不少事儿，并且还和蕾拉订婚了。

15.卡亚洛赫亚：

①瓦塔南和蕾拉回赫尔辛基过年之后，到卡亚洛赫亚找了一份工作，准备度过清静而美好的冬天。但到了二月，他和野兔却遭到一帮住在他隔壁的年轻男女的干扰甚至羞辱，这使得他决定重新离开南方，回喘气谷。

16.森比欧：

①之前的黑熊又回到喘气谷，经常到小木屋捣乱，偷吃东西。直到有一天，黑熊吓坏了野兔，咬伤了瓦塔南，瓦塔南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追捕黑熊并猎杀它。

17.白海：

①瓦塔南带着野兔锲而不舍地追赶黑熊，一路经过萨拉、拿鲁司卡，然后过境到了苏联境内的坎达拉克沙，才终于杀死了黑熊。

18.彼得罗扎沃茨克：

①瓦塔南和野兔被苏联士兵带到彼得罗扎沃茨克，虽被置留2个月，但却受到善意的款待。瓦塔南的行为得到了芬兰方面的证实，但却被控告涉嫌犯下20余条罪行，必须被引渡到芬兰并接受审判，野兔和被射杀的黑熊也要运回芬兰。

19.圣彼得堡：

    ①苏联军官将瓦塔南遣送到车站并引渡回芬兰，但却希望瓦塔南在获得自由之后能回苏联好好喝一杯。

20.赫尔辛基：

①瓦塔南在芬兰边境瓦伊尼卡拉被逮捕，并押送到赫尔辛基。瓦塔南则希望野兔能和他一起坐牢并一起接受审判。由于野兔的问题，典狱长和审判官都对此感到一筹莫展。

②最终，渴望自由的瓦塔南和野兔一起越狱了。给大家留下一个神秘而离奇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