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杀了她，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我在心里恶狠狠地想道。

  对面的这个女警察并没有感觉到死神狰狞的笑，只是板着面孔，冷冷地对我说，他们这样做只是执行公务，并向我提出严正警告，希望我服从他们的决定，赶紧回家去拿钱。

  说句老实话，对面的这个女警察长得非常漂亮，典型的中国女人，细长的眉毛，明亮的眼睛，还有那充满诱惑力的嘴唇。

  但是我的心已经是严重扭曲，她的美丽已经与我不相干了。我在盘算着我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最好是一击必中，让她陷入昏迷状态或者就此结束她的生命，我想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那应该是最理想的结局，或者先让她陷入昏迷，那我就可以从容离开，只要我逃离了这个地方，其他的东西以后再说吧，不管怎样，只要离开这该死的派出所。

  被请进派出所，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我闲来无事，便骑了邻居家的摩托车上街闲逛。在邮局门口，看见路边的那些花，竟然长得那么美丽，便停下车子，还架好车子，趋近了看。当派出所的几个家伙向我靠近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只是沉浸在花的美丽中，我甚至还在盘算究竟是采摘一朵还是挖一棵走……

  像是从天而降，见到那几个大盖帽，我本能地想要逃走——我没有驾照，并且车子也没有牌照。匆忙之间，我竟忘了发动摩托车，只是推着车子便跑。摩托车是那么地沉重，直至今日，我也在想，要是当时我冷静一点，瞬间发动起车子，只要跨上去，他们肯定追不上我的。可我还是太紧张，并且大盖帽也过于神勇，他们毕竟训练有素，迅速呈扇形向我包抄过来，我无可奈何地成了瓮中之鳖，束手就擒了。

  纠缠了几下，我便被他们带到了派出所，车子也被他们锁在了派出所的院子里。跟着便是让我去拿钱，办理摩托车的牌照，至于无证驾驶，他们网开一面，表示不予追究，但牌照一定要办的。

  大盖帽们一脸成就感地继续出去公干了，而我则留在派出所里，我在那位漂亮的女警察后面套了半天近乎，可她就是不理我，只是让我回去拿钱。

  “我要是有钱，还和你们废话个屁啊！”我咬紧了牙，又看了一下女警察的脖子，我在想：“要是用刀子，在她脖子上这么轻轻一划，应该会很快结束的，并且她还叫不出声。”

  可一个新的问题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刀，我身上甚至连一把削铅笔的小刀都没有，如何割她的喉咙？还有，她会不会擒拿之类工夫，我的攻击能不能奏效。

  “我知道错了，可这车子真的是我借的人家的，我也没有钱，您就放了我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我继续苦苦哀求，希望她能网开一面，放我一马。

  “我管你车子是谁的，反正没有牌照就是不行，你既然骑了它上路，就要办牌照！”女警察的声音竟然还很好听。

  “可我没有钱呀，我要是有钱，我还要跟您这样呀。”想着自己刚刚失业，口袋里没有半毛钱，我的声音本能地低了下去。

  “没钱，哄谁呀，才几百块钱而已，向你这么大小伙子，会没有钱，要是没钱，跟你家里人拿去。”女警察又不耐烦了，转身要去里间。

  “我失业了，找不到工作。”

  “看你样子，一身的力气，找不到工作，外面那些挑大土、搬砖头的活可以干吧，人家一天也可以赚到二三十块钱，你去干，肯定也能赚到这个数的！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赚到这笔钱了。”

  “可我读过大学……”

  “大学怎么了，大学就不是人啦，是人就要吃饭，要吃饭就要钱，要钱就要干活，更何况你没钱呢！”

  “就放过我吧，”我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本来吃饭就已恬着脸蹭父母的了，如今再伸手向父母要钱来取回摩托车，我实在没有这个颜面去求父母了。

  “求您了，就饶我这一回吧，求您了。”

  “咣”，女警察猛地一甩手，将里间的门关了起来。

  派出所的大门洞开着，我的摩托车也停放在院子的角落里，但钥匙在他们手里，刚才推搡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大盖帽将钥匙放在了里间靠近北窗那个桌子的抽屉里。

  墙上的挂钟咔嚓咔嚓地响着，时间一分分地过去，我使劲咽了口口水，我知道我的眼睛一定通红的，我只感觉到浑身发热。我的后背靠在墙上，凉飕飕的，但我的前心全是汗，连衬衣都湿透了，我的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眼睛也有点花。

  “怎么办？”我又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1点半，这个时候，外面的路上基本没有人，“做了她！”我的脑子里全是这疯狂的念头，“是的，我已经没有了选择，我必须要离开，我要离开！”

  我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门把手上，轻轻地一扭，门没锁，我推开了门。

  漂亮的女警察伏在北窗边上的桌子上已经睡着了，我没办法在不惊醒女警察的情况下打开抽屉。我的心疯狂地跳着，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我张大着嘴，但我还是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近了，我慢慢地靠近漂亮的女警察，这时，我已经完全屏住了呼吸，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盯着她的脖子。

  她的皮肤很白，脖子上尤其白得明显，像是一块白玉，细微的汗珠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得晶莹剔透，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着，正好遮挡了她的面庞，，将那一块白皙的颜色完全地呈现在我面前。我浑身不停地颤抖，死死地盯着她的脖子，那根不停跳动的颈动脉像是在召唤着我，召唤我将全身的力气尽数施展在这里，只要一下，用尽浑身力气地一下，这个美丽的女人便会同意我将摩托车拿走了。

  我想再靠近她点，我不能失手，否则不仅我的摩托车无法拿走，连我自己都将无法离开。但我的脚已不听我的话，我不知道该怎样挪动自己的身体，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停滞，我的手已经缓缓伸向那美丽的脖子，“是的，尽管我没有刀子，无法割破它，但我可以用双手死命地勒住、卡住、直至那根动脉不在跳动，是的，这样的话，那位漂亮的女警察肯定不能阻止我去拿钥匙，也就不能再让我停留在这该死的派出所。”我的心已不再跳动，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跌落，突然，我想到了她，有着和眼前这位漂亮女警察一样美丽的脖子，和女警察一样美丽身段、一样美丽的头发……

  她是我的女朋友，跟我在一个学校读书，在校园里，我们曾经是一对公认的才子佳人，是无数学生羡慕的对象。我也曾傻傻地以为我找到了真爱，可这一切在毕业之前都立即烟消云散。她想留在这个城市，所以她选择了一个能让她留在这个城市的男人，而我，只能独自背起行囊离开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城市。

  分手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匍匐在我胸前，我吻着她的头发，亲吻着她白皙的脖子，还在那里留下了深深的牙齿印痕，可是，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

  “是的，我一定要掐断这脖子，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路边的野花不能采，我因为贪恋路边野花的美丽，而被请进了派出所，如今眼前的又是一个女人！我必须结束这一切，是的，女人也是花，花也是女人，都是美丽的，也都是陷阱，都是祸害！我要结束她！”

  我禁不住要叫出声来，我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的汗珠滚滚落下，径直滴到了女警察的脖子上，女警察的身子猛地一颤，我的心更疯狂地跳了起来，并且下意识地闪到了一旁——我的骨子里，还是流着善良的血。

  我缩着身子，蹲在窗台下，这样的话，即便女警察醒过来，我也可以解释成我在想怎么去筹钱，怎么去赎回车子。

  我觉得我应该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不仅失败于工作，也失败于生活，现在连一个男人的血性和勇敢都失去了。我的身体颤抖起来，原来我竟然这样地不济——自己的事情都无法自己解决。我开始不安起来。

  女警察动了动身子，只是换了个姿势，便又低头睡了过去，并且她的鼻子里还发出一声哼的声响，这对于不安中的我而言，不啻于天大的嘲讽，像是在嘲笑我：“你还是个男人么？这么胆小，我睡在这里，你都不敢动我，真是没用，干脆死了算了！”

  “死了算了”，我的脑海里突地显现出这个字眼。“死亡”，又该是怎样的景象呢？谁都会死去，即便眼前这个美丽的女警察，她美丽的身体也会变得枯萎，白皙的皮肤将变得暗淡，光滑的皮肤也将长满皱褶，黑亮的头发变得花白，甚至脱落，是的，她浑身的香气也将变成一堆腐臭！我也会死，每个人都会死，那些抓我进来的警察们，也会死掉！

  “死了算了”，反正将来她要死，我也会死，不如现在就弄死她，让她美丽的身子变得永恒，让这白皙光滑的皮肤，就停在这美丽的境地，最重要的是，我可以离开，我不离开也跟死差不多，我怎么有脸回去见自己的父母呢！“是的，还是要弄死她”我的心又盘算起来。

  我慢慢地站起来，深深地呼吸，让疯狂跳动的心安静下来，“是的，我现在跟一个死人又有怎样的差别呢？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赌一把，假如赢了，弄到车子，我也不用回去了，直接把车子开走，那去哪里呢？”我的脑子又开始混乱起来。

  “热闹的地方肯定是不能去的，我弄死了女警察，他们肯定要报仇的，肯定要通缉我的，那我去找一个偏僻的地方，那究竟该去哪里呢？新疆、西藏？”头又嗡嗡地响了起来，“我能逃得掉么？我被他们抓住了，肯定要被枪毙的，”“可是，可是我现在活着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死就死吧，要是他们抓不到我，我不是可以重新生活了么？对的，虽然只是流浪，不，应该说是流亡，但总算可以自己生活。”我不禁开始设想起将来的流亡生活，“还是先骑着摩托车，先走一段路，然后卖掉车子，我身边没有钱——或许弄掉女警察之后，可以搜搜她的身体，她身上应该有钱，她脖子上的项链就很粗的……”“搜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应该很动人的，恩，她的皮肤那么地白，她的胸脯是那么地大，一定会……”我的呼吸又粗重起来，突然之间，我意识到面前的不仅是警察，还是个漂亮的女人，我不仅可以拿回车子，不仅可以拿到钱，甚至还可以做回男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竟然在混乱中想到了这样的句子。

  我又一次地鼓起勇气，站在了漂亮女警察的身后。女警察还在熟睡中，她刚才的翻身，又露出了半边的脸，我可以看见她微红的嘴唇，视线向下，我可以从她敞着的衣服缝隙里，看见她肥白的胸。她穿了件红色的内衣，那血一样红的颜色，深深地刺激着我的眼睛。我又深吸了口气，眼睛从那一抹的红白相间的颜色中离开，却又落在了她丰满的臀部，我甚至想象得出那种肥厚的肉感。那浑圆结实的臀部，像一个巨大的磁铁，正在将我体内的男性荷尔蒙完全地吸引出来。我觉得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坚硬如铁，也让我犹豫不定的心的变得坚强。

  我的手再次从身体两侧提起，对准她的脖子，慢慢地卡了过去。

  在距离女警察的脖子不到两公分的地方，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死了之后，会不会伸着舌头，垂着两只眼珠，披头散发，变成厉鬼！”这并不是笑话，读书的时候，在校园里见过这样恐怖的一幕。一个晚归的女学生，当然也有人说是和她的男朋友出去幽会的，被人掐死了在学校后面的小山上。女学生的死状极其恐怖，下身被脱去了裤子，那极其隐私的部位插着一根粗大的树枝，她的头发凌乱，舌头伸在外面，眼珠也突在外面，脸上是极度恐惧而严重扭曲的样子像是死亡在刹那间凝固，凝固在她原本美丽的脸上。尽管我们很是胆大，在第一时间跑到山上去看热闹，看到了这场景，也是被吓得半死。如今，这美丽的女警察，假如我掐住她的脖子，她会不会也是这样，像当年那个女学生一样恐怖！并且，她会不会变成厉鬼，追逐着我……

  本能地停顿住，心里面一阵又一阵的恐怖寒意，冲淡了先前的冲动，跟着浑身都弥漫着这碜人的恐惧。我火热的心顿时变得冰凉，那种寒冷，又随着血液涌遍全身，人便如同立在了冰窖之中。

  刹那间，我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老师，想到了朋友。如果我的双手掐了下去，立即会让他们的身上背负起耻辱的罪名，我的性命是无足轻重，可是，将又那么多的人因为我的冲动而蒙羞、而失望……

  我后退了两步，跟着又后退了两步，身子还是有点踉跄，一下子碰到门上，发出了声响，也惊醒了熟睡中的女警察，她回过脸来，瞪大了眼睛看我！

  “谁让你开门的？”女警察大声地呵斥，“钱拿来了？”

  “让我走吧，我求您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没钱？出去！”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

  我蜷缩在派出所大门的角落里，我失去了刚才的机会，当女警察睡醒之后，她满是嘲讽和不屑的目光，便可以将我击败，我甚至连再进去求她的勇气都没了。刚才危险的对峙，已经消耗掉了我全部的精力，我像是虚脱一般，委顿地缩在门边的角落里。

  后来，还是父亲知道了我出事的消息，骑了车子，带来了九百块钱，交了钱，跟着让邻居办了牌照，一切都圆满结束。而我，还是颓唐地活着，只是我知道，自己在死亡的边缘上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