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芳诗歌二首

58年，我终于长成了父亲的模样

熬了58年，

我终于长成了父亲的模样。

如果一动不动，

就是一幅木刻。

当然是老了。

父亲比我老得更早。

父亲年轻的时候，喜欢穿一套工装。

他说，耐用，磨不破。

读小学的那个帆布包，

就是父亲用过的，我一直挎到了大学。

父亲离开我已经4年了，

家门口的稻谷割了4次。

每一次回老家，看到金黄的稻穗，

或是空荡荡的田野，

都会想起父亲戴着老花眼镜，翻阅报纸的样子。

报纸也只有4面。

每一面都会发出瑟瑟的声响，

像风吹过竹林。

也只是隔着一层土，

也只是隔着一种沉默。

父亲在老家背后的土堆里，

把目光折成了几段，

分发给母亲和儿孙。

有一段飞到了长沙，落到了我的手里。

银杏叶子总是这么好看

每次坐公交车经过这条街道，

都要凝视窗外。

落在绿化带上的银杏叶子，

黄得厉害。

公交车时缓时快，

两道闪烁的光，有了不同的飘动。

如果是停靠点，

这些丰厚的财富也就囤积了。

湘江的洲，被雾霾折磨几天后，

露出了清晰的面孔。

货船穿过，也能看见庞大的骨架。

此刻，我却心堵。

返程路上，我发现那些银杏被取代。

银杏叶子总是这么好看。

落了几年银杏叶子的绿化带，

不落银杏叶子了。

被移走的光，不知移到了何处。

（《扬子晚报》“诗风”周刊2022年3月14日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