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决》里的爱情

文/枫琳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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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西决》我只能说，是一场很干净的血淋淋。

我怜惜那个我最欣赏的女人，郑东霓。没错，对于那样一个冷酷、残忍、骄傲的女人，我依旧用着那个我对大多数我欣赏的人用着的那个词，怜惜。

郑东霓，她继承了她母亲的美丽，继承了她父亲的傲骨，更难得的是，她有一颗坚强的心，愿意接受残酷的现实。但接受并不代表屈服，她也挣扎过的。

十二岁那年，她看着父亲将刚摔碎的壶胆碎片硬塞进母亲嘴里，她没有阻止，只是冷眼旁观地赶走了郑鸿、西决和南音，在她和证鸿对视的那十几秒中，包含着她的童年太多太多，那是同辈中所无法理解，甚至长辈都无法理解的事。许多年后西决回忆起来是这样形容的：比如难以启齿的歉意，比如无地自容的倔强，比如无法化解却可以忍让的温柔，比如一起经历过羞耻和仇恨之后才会出现的，脆弱的，朝露一般的同盟。

那一年，她决定去新加坡留学，她父亲喝得烂醉跑去对她说，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什么样的人？我最看不起踩着男人往上爬的女人！她当时不甘示弱地讽刺了回去，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什么样的人？我最看不起那种明明自己是摊烂泥，还要逼着别人和他一起烂在坑里的人——比如你！从她这一句话开始，我重新审视了这本书，很简单，原因只为一个郑东霓。

我很欣赏她，但欣赏归欣赏，怜惜始终要胜欣赏一筹。没有错，冷酷的她，残忍的她，骄傲的她让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但在她内心深处，却极度缺乏安全感。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童年是最重要的，然而，她没有这样的幸运，她的父亲以差点掉进高炉毁灭成灰的代价娶了她美丽的母亲，然而她母亲出轨了，她母亲甚至连她的身份都无法确定。她从小目睹着自己的父母没日没夜的争吵打架，她心底明白，他们连自己都无法守护，何谈守护她？所以她只有自己坚强起来，才有可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她算是成功了吧，她保护了她自己，也保护了一些她想要拥有却无法拥有的东西，比如说南音的童年。

很多人都认为东霓和西决之间有爱，但我认为没有，或者说那种感情与爱不同。

对于东霓而言，西决是她人生中惟一一个保护过她、小心照顾过她感受的一个人，加之西决自幼父母双亡，也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年龄又近，这样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地会有同命相连之感，所以会不自觉地去亲近。

对于西决，我一直认为他是郑家隐藏最深的一个人，全书虽然是以西决的角度来写的，但是这个叙述者显得像是个旁观者一样。他似乎从来没有脾气，似乎隐藏着属于自己的一切不快，似乎默默地保护着很多东西，但这一切我都只能用似乎，因为我看不透他。

如果他的经历会让他产生与我相似的想法，那我可以如此推测，爱情在他的生命里，分量轻如鸿毛，他喜欢陈嫣，但不爱她，陈嫣是一个善解人意而且能令人感觉很舒服的避风港，所以，他会选择去暂避，却永远不会去了解她的过去以及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他对东霓，则是一种超越了姐弟情的知己的感觉，他了解她，却永远不会为她放弃一切，就像当初他没有随她去新加坡一样；若谈爱，他最矮的应该是那个看似不懂事，实际上却令人费解的妹妹南音，此爱非彼爱，他对南音应该是和东霓对南音一样，是想要给她自己所没有得到的一切幸福，只是他的爱相对来的广阔，来的深远。也许正是因为西决给了人这样的感觉，东霓才将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不愿将他放手于别的女人身边吧。

我很感动于书中的两段爱情。

一、是郑鸿和唐若林

从一开始，陈嫣给我的感觉就很好，一个让人感觉舒服的人，是一个人适合休息的归所。我想，这也是让隐藏思想如此之深的西决动心的地方，但是在我心中，她生命里最美的时刻，全部来自那个叫唐若林的名字。虽然对于他们的过去，书中没有提过一字一句，甚至连个印象都没有，但是有心人，有缘人必是能猜得到的。

文字，可以透露一个人的心，即使隐藏的再深也会留下痕迹。早熟的孩子通常伴随着不一般的文笔，若林正是拥有了这种文笔。郑鸿这位杰出的语文老师，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位文学老师，必然是从早熟的若林心中看出了伤痕，看懂了她文字的灵魂，于是，欣赏，怜惜，交错相生。不幸的生活让若林渴望知己，而这时，郑鸿老师不失时机地出现了。

郑鸿是个闲云野鸭惯了的人，天生又有着惊人的文学造诣，这二者重叠在一起，就会让爱之者极，恨之者亦极。但这一切似乎都与这位真正的文学者无关。郑鸿其实是缺少知音的，这个从网上那个讨论帖可以轻易看出。不过即使天下所有人都不明白，也还是有两个人明白的，一个是西决，另一个就是若林，所以，他们一个是至交，一个是至爱。

在不对的的时间，在不对的场合，若林和郑鸿相遇了，所以他们相爱了。也许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刻骨铭心，但却意犹未尽。在知道陈嫣就是唐若林之前，我一度认为西决和陈嫣之间的感觉很舒服，两个人一辈子就这样了也不错，或者说是很不错。但直到我知道她是唐若林，我才发觉西决其实并不是爱她，真正爱她的人是郑鸿。西决保护她，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了解若林的心，但这却是郑鸿一直明白、一直重视的。作为女人，或者说作为陈嫣这样的女人，即使伤害了西决，她也必然会选择郑鸿。

这对师生恋，当初令若林退学，令郑鸿失去做老师的尊严，但多年后《钗头凤》中方那句“错，错，错”和新婚上若林那声“郑老师”，都让我有种生有此爱，虽死无憾之感。

二、是东霓她父母

他们的爱情，可以说是轰轰烈烈地从高炉里救下来的，最后又被无形的时间熔在了高炉里。没有几段爱情是可以细水长流的，更何况他们两个是性子极强的人。于是似乎是定理般，他们从如胶似漆变成了水火不容，时常大打出手。就像那次他把壶胆碎片硬塞进她嘴里时，我也几乎相信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可言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不是错，而是真正相爱的人会患难与共，生死不弃。直到他出那场意外造成全身瘫痪，她对他的爱才彻底体现出来。他说不出任何话了，只能发出一些吱吱唔唔的声音，但她总是笑着，煞有介事地回应着那些凌乱的声音，就像是一场独角戏，永远没有落幕的一天。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她是虚荣，她知道爱情不能当饭吃，所以她在结婚后依旧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以求换取更好的物质生活，弄得甚至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东霓是谁的女儿。也许当初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她到底有多爱她丈夫。

但是后来，后来呀，他们应该是明白的了吧，明白了他们不仅是相爱的，而且是爱得刻骨铭心。否则，他又怎会说出了十几年也没有去做那个可以让真相明了的亲子鉴定；否则，他又怎么会照顾了垂死的他那么多年甚至他死也不愿放手，将他强留在了家中三天。

他们，就这样模模糊糊地错过了这么多年，直到人鬼殊途。

亲爱的，对你们所想爱的，所想抓住的，所想保护的，一定要尽力去爱，去抓住，去保护。时间是神秘莫测的，它可以使高炉熔掉一切，也可以是急流，冲走一切。所以你们如果因为犹豫，恐惧而退缩了，那么你们的幸福乃至你们身边人的幸福就有可能被延期，甚至消失不见。

所以，如果爱，请深爱。

这是一部值得珍藏的经典之作，笛安对于文字的驾驭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面对一个并不热门的题材，笛安却可以把它写得曲折动人，百转千回之后的真相会让我们大开眼界。

家庭，亲情，爱情，伦理。这种种的情感纠葛，在笛安的笔下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