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江南秘境:寻访松阳传统村落

(2014-04-14 18:43:22)
标签:

文化

分类: 江南秘境——松阳传统村镇

    在江南文化的核心地带——苏杭地区,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场景日渐消亡。然而,有着1800余年历史的浙西南松阳县,却隐藏着百余座格局保存相对完整的传统村落,其中有50座“中国传统村落”,位居华东首位,也是国内拥有“中国传统村落”最多的县之一。880多年前,北宋状元沈晦在松阴溪畔吟唱出了这样一首诗:“西归道路塞,南去交流疏。唯此桃花源,四塞无他虞。”沈晦点出了松阳县的地理环境:西边地形险要,南面交通闭塞。他还赞叹:这真是一处“世外桃源”,可以让人无忧无虑地在此生活。由于这里山环水绕、偏居一隅,才有幸保存着绵延千年的耕读文化烙印。

江南秘境:寻访松阳传统村落

     2005年的一天,我到山下阳村张帮亮家借阅《张氏族谱》,第一次走进这个距离松阳县城仅10公里的村落。它从一开始就展现了神奇的一面,一条条密如蛛网的小巷在脚下开岔,数不清的丁字路和断头路伸展而来,我在其间瞎转了半天,也找不到出路,仿佛陷入了八卦迷宫。隐隐觉得村落隐藏着莫大的玄机,我下定决心要破解它的迷局,经过几十次实地勘察,翻阅族谱和资料,请教上了年纪的村民,终于揭示出山下阳的秘密——这是一座以传统星象布局的风水村落!

    山下阳是孤例吗?不久,听说横樟村发现了一块南宋状元陈亮题词的牌匾。驱车27公里到达村里,除了瞻仰古匾,意外发现横樟村四面环山,两条小溪在村子中央的包氏宗祠前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字。一位包姓老人说,这布局的寓意为“天地人和”。村中有几十幢古民居,大多建于清代,最早的是建于明代的“百忍堂”。除了精美建筑,我们还发现了一段秘闻,《包氏族谱》记载:横樟包氏的始祖为北宋包拯第五代孙包仁。包仁,南宋进士,晚年“游玩胜景,至松(阳)之蟾湖,爱其山水清秀”,从此定居于此。直到今天,每年仍有大量的包公后裔回来祭祖。

    我越来越好奇,这些外表不起眼的村落,其实个个暗藏着乾坤。周边还有类似的村落与它们形成呼应吗?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松阳县?带着诸多的疑问,我开始了漫长的“寻村记”。2005年至2013年,9年的时间,利用双休日和节假日,走访调查了松阳三百多个村落。它们渐渐在我面前呈现出了历史的隐秘:这里有中原移民,成为中原文化在江南的遗存;这里有福建移民,有说客家话的松阳人;这里有畲族村落,有神秘的畲乡民俗……浙闽徽三派建筑在这里融合,形成了独特的建筑风貌。那粗犷的黄泥墙村落,那细腻的粉墙黛瓦建筑,那黑漆漆的蛮石古寨,那幽雅别致的吊脚楼……

    工业很少涉足这一个区域,人为的力量尚未篡改我们心目中尚存的的自然形象。可以说人与自然在这里是天成的,人与自然是合二为一的。古村袅袅人间烟火沿着松阴溪升起,与两岸青山峡谷勾成了迷人的画卷。奇异的自然与多元的文化交媾成大美景致,这里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誉为“最后的江南秘境”。

松阴溪两岸移民文化开出了传统村落的奇葩

    南宋建炎三年(1129 年),北宋最后一个状元沈晦调任处州(丽水旧称)知府。在松阳县,兴致勃发的状元写下了一首五绝:“寒流穿曲岸,支径入翠微。山深古木合,林静珍禽飞。”诗歌描述了松阴溪两岸的迷人景色。由于眷恋这里的美景,他在致仕后最终定居在了松阳。

    跟沈晦时期相比,松阴溪的景观并无太多变化。作为瓯江上游最长的支流,松阴溪还有三十余条小支流,两岸阡陌连连、稻浪滚滚、茶桑翠翠,数以百计的传统村落就隐藏在那大大小小的溪流谷地中。或因山环水绕阻止了外界侵扰,或因耕读传统影响着松阳人的性格,当浙江众多地方早已充满喧嚣时,这里似乎还保持着农耕社会的慢生活节奏。

    百余座传统村落星星点灯一般散布松阴溪两岸,这些村落大都经过精心规划,保留着神秘的风水布局。山下阳是风水古村落的典范,如果是首次去山下阳村,你很可能会迷失方向:数不清的“丁”字路,据说这样意味着“人丁兴旺”;进村之后,一条巷弄就有一个转折,往往连着一座老宅的后门,走过几个转角,又见一条通道。登上后山,我才发现整个村庄是遵循阴阳五行进行布局的,村后的五阳山仿佛一把巨大的靠背椅,对应 “玄武”;右侧的天马山则沿着村庄呈条状侧卧,对应“白虎”;一条人工开凿的水渠从村东流过,弥补了左侧空缺,形成了水“青龙”;“朱雀”所在的南方属火,所以村前设置了一块月形水池,用来镇火。

    来到月池后面的地坛,围绕地坛周围三座老房子的门楣扁额上分别刻着“南极照临”、“祥纳启明”和“瑞映长庚”,正好对应南、东、西三个方位的星辰。一个看似普通的村落,有“四方神兽”拱卫,暗藏阴阳五行,又有内外星象遥相呼应,让人赞叹设计者的用心良苦。村落公共建筑成一条中轴线排列,张氏宗祠在前,月池和地坛居中,香火堂和小宗祠殿后,村落夹承风水、呼应天地,意在祈求风调雨顺、家族兴旺。真是让人慨叹山下阳每一组建筑、每一个字眼都埋藏着玄机。真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慨。我非常纳闷:是谁为山下阳设计了这么一个奇特的布局呢?翻遍《张氏族谱》,我没有找到任何记载,张氏族人也无法给出解释。不过,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侯京林博士倒是给出了惊人的评价:“山下阳有最最悠远的星象,最最深邃的阴阳八卦,最最迷宫的鬼谷子兵法…”

    山下阳的横空出世,为我打开了遐想空间:山下阳这种文化特征明显的传统村落在松阳是个孤本吗?界首、石仓、靖居、吴弄、杨家堂、呈回、周山头、官岭、庄后、横樟、大岭脚……一个个传统村落接二连三地跳入眼里,虽然方圆不等,特征迥异,千篇一律地以风水布局,除了建筑上的价值,每个村落都有自己的文化特质以及古老的地方风俗。先民拓荒辟地于高山深谷,荷锄耕作于林泉田野,自今耕读之风不减,保存着完整的乡土文化脉络,是传统文化照射到松阳的一个缩影。

我几乎走遍了松阳县的传统村落,一个奇异的现象出现了:山下阳张氏来自福建泉州、横樟包氏来自安徽合肥、周山头周氏来自湖南道县、石仓居民迁自福建汀州、黄家大院的祖先来自江西永丰……几乎近半数的村落居民由外地迁入。移民往往将迁徙图刻在了门楣上,让后世对祖先的来龙去脉有了大致的了解。我在许多民居门楣上发现了“泽被南阳”、“彭城旧家”、“清河旧家”和“济阳旧家”等石刻扁额,标示着他们的远祖来自河南、江苏和山东。宗族村落几乎都有族谱,详细地记录了宗族的起源、迁徙、发展、繁衍生息的过程,成为解开村落的密码。他们以中原为起点,在不同的时间段落中艰苦卓绝地向南迁徙,他们的先人或者是晋室南渡、宋室南渡中的一支贵胄,或者是躲避唐朝安史之乱、黄巢造反的难民,他们的脚步从黄河中下游平原跨过长江,进入松阳。清初“三藩之乱”后,大量的福建和江西移民涌入松阳。在不同的时间段落中,移民宽大的脚板先后踏进松阴溪流域,又随着各条支流向大山深处推进,随着他们的足迹一路留下了许多特色鲜明的村落。

    松阳历史上到底有多少移民呢?请教了很多文史专家,谁也无法说清楚。我在《古市志略》中,找到这么一段记载:“清初耿精忠之乱,窃踞松阳三年,杀戮无数,造成大量逃民。石仓等数十个村的居民,大都自闽瓯及其他省县迁来……”1932年,杭州柳营路建设委员会发表《浙江松阳县经济调查》称:“全县人口 121 574,……再就籍贯分之,土著占十成之六,福建占十成之二,温州占十成之一,各处杂居,共十成一。” 我们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松阳的人口构成,移民文化优化了松阳文化结构,本土文化融入了中原、福建、江西等地的文化精华,使得松阳传统村落景观丰富多彩。只是,他们费尽心思设计出来的家园,给后人留下了太多谜团。

松古盆地,矗立着众多惊世骇俗的大屋

    如果从瓯江流域挑出最具代表性的古民居,松阳县乌丼村黄家大院一定是榜上有名,这座占地一万多平方米的大院在动荡和变迁中得以幸存,今天仍以6460平方米的占地面积成为浙西南最大的封闭式古典庄园。在浙江省,这是除了杭州胡雪岩故居、东阳卢宅、诸暨斯宅等著名建筑之外的又一座惊世骇俗的广厦。

    黄家大院历经黄中和、黄绍桂、黄秋光祖孙三代修建而成,同治年间修建的“武技厅”,光绪年间修建的“竹菊轩”和“梅兰轩”,民国初年修建的“集成堂”,呈三列整齐地排列在大院中,回廊将三列大宅连接在一起,组成了规模宏大的建筑群。为了看清整座大院,我爬上了附近一处水泥钢筋结构的楼房。站在四楼楼顶向四周眺望,眼前出现一幅壮观的视觉效果图:波浪一样涌动的屋脊四向扩散,横竖相间的马头墙又将大屋外角一一完整地组合在一起,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榫铆对接着,将大院铆接成一个巨大的整体。看似笨重的大院在檐瓦的切割下总能够形成统一的几何形状条,翘尾形和直线形的线条将建筑轮廓最大限度地拉开,使得大屋挺拔雄阔,显现出巍峨的气势。

    这是一个传奇的家族建起的一座传奇的民间宫殿,木雕千姿百态,出神入化。一个个仙人盘亘于此,或骑仙鹤,或骑凤凰,或骑麒麟,或端坐莲蓬,此处俨然成了神仙乐园;一群群书生刻苦攻读,岁寒三友,五子登科,连升三级,金榜题名,这里建筑起读书人理想的天堂;狮子、神鹿、灵猴、玉兔、山羊、金鸡、孔雀、蝙蝠、蜜蜂、蝴蝶等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动物如同刚刚从森林中赶赴而来,在这里召开一场盛大的动物聚会;牡丹、卷草、石榴、松树、竹子、梅花、荷叶等一棵棵花草似乎还带着植物的清香,似乎还在吐纳清凉,这里成了一座天成的植物园;大院太让人意外了,居然将日月、山川、林泉等题材通通搬进了宅第的梁柱上,大有万里江山奔来眼底的磅礴气势。特别是牛腿和雀替上笔法无一雷同的204个篆体寿字,疑为仙手之作。

    惟妙惟肖的雕刻重重叠叠地围了一屋,站在它们面前,主人的雄心壮志和高瞻远瞩已经很清晰地呈现出来,它们带着深刻的寓意,在浑然天成中体现出建筑主人的精神指向:莲蓬代表着“连生百子”、牡丹代表着“花开富贵”、竹子代表着“高风亮节”、五蝠代表着“五福临门”、猴马代表着“马上封侯”、双鹤代表着“一品当朝”……

    在松阳行走,让人惊叹的是一个看似并不起眼的村落,往往会隐藏着一幢甚至几幢体量庞大的古民居,即使在古民居最壮观的徽州也不多见。明清以来,徽州地区由于徽商的崛起,富裕后的徽商将大量的资本带回家乡,建起了一个梦幻般的徽州。松阳的古民居与徽州古民居相比,少了些奢华,只有黄家大院是个例外。但是,徽州民居多以家庭单独居住,而且受地形地势的影响,受理学思想的束缚,徽州建筑多精巧豪华,缺乏成片的大体量古建筑。而松阳许多宗亲家族有聚居的习俗,他们以举族之力营造一幢或者几幢毗连的大屋,从气势上往往压倒了徽州古民居,衍生出一座座建筑奇观!

    松阳县建筑面积在两千平方米以上的古民居除了“黄家大院”之外,还有“余庆堂”、“敦睦堂”、“福善堂”等多座,这是一座座以血缘关系和宗族力量凝聚成的建筑奇观,是浙西南家族聚居的典型标本。这些乡土的瑰宝基本上处于“养在深闺无人识”的状态。松古盆地为什么有这么多气势雄浑的民居?我很容易就找出这样的结论:这些民居的主人基本上是移民,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他们只有以宗亲聚集的方式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以集体的力量保卫家族和财产的安全。松阳地处衢州、丽水、金华三市交汇点,自古以来是鱼米之乡,地理上和物产上的优势使得松阳成为战略要地,松古盆地雨后春笋般地矗立起一个个庞大的身躯,形成了具有军事防御格局的民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阻挡少股兵匪和盗贼的侵袭。

阶梯式村落,层层老屋在山坡上翻飞

    一条窄小的山路荡上峰岭,穿越四合山壁,转过几十道弯,曲折而入,一片庞大的古树群忠实地守在村外,将村落遮蔽得严严实实。左右两翼山峦环抱村落,如同另辟一个寰界,带着些许不为人知的高深意境。一群白鹭从山脚的溪边迅速地飞到眼前的树冠上,一半栖满了枝头,一半还在蓝天中飞翔。杨家堂就以这样隐秘的姿态深藏在大山的褶皱里。

    站在高处俯瞰杨家堂,让人惊呆了,这简直就是黄色泥土和黑色瓦片堆砌的江南小布达拉宫啊!村落独辟蹊径,悬倾于一处形似太师椅一样的山凹之中,给人以强悍的视觉冲击,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有的肩靠肩,有的头枕着别家的膝。因受地形制约,房屋沿着山坡一级级向上延伸,在视野中展现出一个巨大的建筑立面,形成了壮观的阶梯式村落。其实,阶梯式村落在我国并不少见,特别是在云南、贵州和四川分布众多,但类似杨家堂这样的村落非常少,无论是局部还是全景都是完美的图案。

    走近看,有高堂华屋、深宅大院,亦有小楼庭园、村居农舍,既有雕梁画栋,也有古朴的土石建筑。每个院落的房屋布局紧凑而不拘谨,在廊柱、横梁、牛腿、雀替、挂落上均有细致入微的雕刻,处处体现出先人对理想生活状态的渴望和追求。村落的白粉墙上写满了《孝经》、《朱子治家格言》、《宋氏族谱.家训》,娟秀飘逸的毛笔字如同书法家刚刚收笔,笔墨酣畅淋漓,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先人的思想蜿蜒在字里行间,这些汉字不动声色地潜入后人心中,教化他们的言行举止,即使我这样的路人,眼睛也变得澄澈起来,举止变得优雅有度。村民似乎已经见惯游客,种地的种地,洗衣的洗衣,生火的生火,更多的人对冒然闯入者抱以笑意,热情地招呼外人喝茶。

    进入村落,你会以为你走入了上世纪,光阴荏苒,世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的一切都恍若昨日,仿佛时间被吸附了,那些玄妙的往事已经隐没在沧桑的古道中。一条环状块石路将杨家堂连接在一起,道路皆是拾取溪中卵石和山石砌成,如同一条溯流而上的时间长河,杨家堂时光浓缩在了这短短的几百米的逼仄村道上,我们沿着倾斜的道路一级级向上,仿佛穿越了三百年。

    除杨家堂之外,还有陈家铺、横岗、庄后、官岭、吊坛、黄上、后畲等几十座精彩纷呈的高山阶梯式村落,以山水助阵,完整地保留着“山水——田园——村落”的格局,成为松阳传统村落的最大亮点。先民迁徙的脚步在松阳扎下根的同时,也将楼屋牢牢地钉在了山坡上,有的像鸟巢一样悬在绝壁上,伸向着宽广的天空,仿佛走到了天之尽头。正如祖先设计的那样,子孙后代一直在大山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绵延的大山如同一张张虚掩的书页,无数的村落写成书页上的文字,将松阳的崇山峻岭写成一部《百家姓》。

    为什么松阳会有那么多的阶梯式村落呢?在松阳,耕地面积最大的松古盆地也只有175 平方公里,占松阳县土地面积的十分之一多一点。为节约土地资源,当地人唯有最大限度地利用山地资源。先民们尽最大可能将房舍建在坡地上,将每一寸平地都开垦成农田。为预防泥石流、山体滑坡、地震、水灾等自然灾害,村落设计者进行过科学选址,这些房子虽悬在山坡上,却异常稳固,让今天的建筑师们都感到匪夷所思。

松阳,保存着最后的耕读印记

    过去,人们将古徽州地区的西递、宏村,以及楠溪江两岸的传统村落视为中国“耕读文化的典范”。与上述江南传统村落一样,松阳传统村落也深深打下了耕读文化的烙印。这里民风依旧纯朴,学风依旧浓厚,耕读传统依旧延续,成为传统中国在江南的标本,成为最后的耕读印记。

    大多数村落都发现了清到民国时期的族谱,厚厚的族谱无一例外地记载了“务耕读” 的家规。所谓“耕读”,是农耕文明与儒道文化的结合。耕,是立命之本;读,为修身之策。古代,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的毕竟是少数人。在松阳乡村,人们提倡读书,一方面追求光宗耀祖,一方面也是为了在耕作之余提升自身的文化涵养。

    松阳传统村落往往是一姓或数姓“男耕女织”的家族聚居之地。因为地形封闭,人们隐居山野,生活节奏缓慢,得以静心读书;因为地处鱼米之乡,生活安定,使得人们得以放心读书,“耕读传家”的生活方式因此相当普遍,儒家文化和乡土文化滋养了一方士民。亚圣孟子后人居住在内孟村、秦朝名相吕不韦的后人居住在章山村、陈朝开国皇帝陈霸先后裔居住在黄岭根村、“包青天”包公的后代居住在横樟村、千古帝师刘基后裔居住在小槎村、明代开国第一文臣宋濂后人居住在杨家堂村……松阳这方山水太小,但是容纳了多方英杰后裔,正是有了这些有着深厚历史渊源的名门之后,松阳的教育之风日盛,礼仪风化日开,松阳这方小山水才渐显大情怀。松阳逐渐形成了民风淳朴、家风和睦的风俗,实现了村人、族人之间“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的风气。

    界首村虽小,但自古以来学风浓盛,刘氏对宗族子弟实行免费教育,查阅刘氏族谱,明清两代有贡生、廪生73人。村里虽无鸿儒,却少有白丁。村里还完整保留了处州府第一所女子学堂——震东女子两等学堂,学堂创办于1906 年,琅琅的读书声一直飘到现在,直到今天还承担着教书育人的功能。杨家堂村也是“耕读传家”的典型村落。他们与自然山水和谐相处,严格遵循着儒家学说的训导。大门的门楣、大堂的扁额、柱上的对联、墙上的写着、刻着《论语》《诗经》《朱子家训》等经典词句,村人时时刻刻面对文化的映照,文化在不经意间滋润着后人。这个仅有三百余人的小山村,近代教育非常成功,从这里走出的教授级别、副厅以上干部的有46人,其中博士导师或获得博士学位的有4人。

    从清嘉庆年间开始,经商致富的石仓人建宗祠、修族谱,鼓励儿孙读书仕进,走上了耕读传家的道路。像这样的传统村落可以列出一长串:象溪一村、玉岩村、横樟村、南州村、靖居村、山下阳村、吴弄村、呈回村、酉田村、周山头村、赤三、赤四……

    科举为官场培养人才,也为地方培植文脉,更为地方的学术兴旺奠定了基础。在科举制度实行的一千多年来,松阳出了百余进士,诞生了河村、蛤湖等进士村,与科举成功的县份比起来不算出彩。明崇祯八年(1635),松阳人口2.5万人,一直到清光绪二年(1876),松阳人口也就5.3万人,按照人口比例来算,松阳的进士比例已经相当高。松阳民间教育普及程度很高,大一点的宗族村落几乎都有宗族成立的私塾或者学堂。今天我们还可以看到横樟“丹阳书院”、杨家堂“迪德学堂”、界首“震东女子学堂”、周山头“钟山书院” 以及大岭脚书院、山下阳张氏私塾等等。在西屏镇、玉岩村、象溪一村、靖居村、大岭脚村等很多村镇建有文庙、文昌宫、文昌阁、文武庙等建筑,以祈求地方文风昌盛,庇佑地方多出英杰,保佑地方和宗族长盛不衰。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封建社会,读书是唯一的正途,通过读书走上仕途成为他们读书的动力之一。耕种是生存的根本,是物质上的保障,只有物质和精神双结合的追求,这样的生活才是完整的,这种耕读传家的生活是他们所向往的。但是科举成功的读书人毕竟是凤毛麟角,即使仕途无成,他们也可以开设学馆成为老师,教授宗族子弟和村民,做一个普及教育、推行儒学的使者。

    宗族有义务培养子弟读书,专门拨出田产、地产、房产作为办学经费。村中的读书人地位很高,被尊为先生,村落的行政事物也大都由有文化的乡绅和读书人操持。读书人很实惠,一些村为了鼓励读书,读书人可以免除村里的各项劳役。经济状况较好的宗族村落设有公田或者社田,公田收成用于奖励和补贴读书人。读书人取得功名后,他们可以通过影响力为家族带来惠泽,为家族的发扬光大带来了难得的机遇。

    宗族子弟努力读书,有朝一日能够入仕为官,他们就是宗族的骄傲。获得功名的读书人可以进入到族谱、县志的乡贤行列。读书处世,忠孝持家,他们的事迹和名言可以成族规和家训。我们在很多村落都可以看见旗杆石,这是族人为了表彰取得功名的读书人而打制的,更高级别的表彰方式是设立进士牌坊,比如“兄弟进士牌坊”和市口“举人牌坊”。这些牌坊、旗杆石和匾额,让一代代后人牢牢记住他们的名字,以他们为榜样,刻苦攻读,成为村落中的成功人士。

    中国乡村的管理方式是传统的“士绅—宗族社会”的治理形态,士绅阶层是村落的精英和灵魂,是读书人和乡绅组成的群体,也有部分致仕的官员参与,这是一群德高望重的人群。在今天的松阳,依旧可以看到二百三十余座祠堂,大的祠堂如山下阳张氏宗祠面积达到1102平方米,小的祠堂如下坌村王氏宗祠面积只有几十平方米,一些村落甚至有多座宗祠。士绅阶层以宗族为核心,以忠孝为本,以儒家教义为管理手段,对地方实施治理,建立森严的等级秩序和礼教规矩。他们主持宗族的一切活动,主持宗族的教育、订立乡规民约、普及礼仪教化、体恤贫困民众。这一切,足够体现出读书人的价值。

现代文明的侵蚀,传统村落行走在消逝中

    进入工业化的今天,闭塞的浙西南松阳县依旧成群、成片地保留了耕读时代的传统村落群。它们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建筑环境、村落布局、建筑风貌、宗族文化、耕读文化、风俗民情等传统文化保存得比较完整,保存了各个时代的历史信息。它们的精美程度不亚于皖南、楠溪江、婺源传统村落群,堪称华东又一大传统村落群!

    这些凝聚了1800年农业文明历史的精华,是传统文化的凝固和遗迹。但是,它们的保护状态堪忧,一些古建筑遭受雷击、水灾、火灾、虫蚁等侵袭毁损严重,一些无人居住的老宅处于废弃状态。工业化侵袭、新农村建设、旧村改造中一批传统村落正在遭到破坏,城市化进程造成乡村民俗文化逐渐消失。

    村落由泥墙黑瓦垒砌而成,周身皆是土地的色彩,仿佛从土地上生长而出的累累果实。村民低调地生活着,衣着简朴,脸上洋溢着和蔼笑意,他们刚刚从平面的泥土中归来,走进了立面的泥土中去。这是定格在摄影家叶高兴相机中的画面——2009年时拍下的松阳县砌坛村。2010年,叶高兴带着一帮摄影发烧友兴致勃勃地来到砌坛村,因为旧村改造,这个古朴雅致的村落已经荡然无存,叶高兴的这张照片成为了砌坛村的遗照。砌坛村的遭遇并非个遇,而是许多古村落的命运缩影。

    杨家堂村同样面临着这样的窘境,精通翰墨的文人在门墙上留下许多珍贵的文墨,整墙的壁画荡漾出一派浓郁的文化气息,先人美好愿景以笔墨的方式辐射到老宅每一个角落。因为年久失修,已经非常破败,厢房已经拆除,建起了平顶砖房村,破坏了历史风貌。民俗专家汤光新遗憾地说:“木结构房子年久就容易损坏,维修非常麻烦,一年需要很多资金,即使有钱修理,现在找个技术好一些的木匠、泥匠、瓦匠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的技术也修不到原来的程度。”在一片惋惜声中,另几座老宅跳入我们的视线,老宅一侧墙体坍塌,木架已倾斜,再不维修,倒塌将是必然的结果。

    冯骥才在《传统村落的困境与出路》一文中指出:“在进入二十一世纪时,我国自然村总数为363万个,到了2010年,仅仅过去十年,总数锐减为271万个。十年内减少90万个自然村。对于我们这个传统的农耕国家可是个惊天数字。”

    记录下这些揪心的文字时,我想起了章山村的一个黄昏:太阳落下了山冈,周遭大山沉敛下了光泽,连绵的瓦片呈现出深蓝的色泽。一个戴着斗笠的农人牵着一头粗壮的水牛,挽着裤腿的双脚踩在石子上,他的眸子闪着小鹿一般的动感的光芒。一个摘菜的老太婆站在路口,粗糙的石子路一直连接到她的脸上,她依旧是和善地微笑。年轻的女人抱着小孩,站在家门口,清新的笑意如同盛开的野花。章山村是有幸的,它已经得到了保护和修复。

    在松阳县,传统村落已经渐渐得到了社会各界的认可和重视,杨家堂、酉田、界首、吴弄、山下阳等众多的村落已经开始了修复,“老屋拯救行动”也已经启动,这或许可以改变它们自生自灭的境地,让这些来自历史深处的古老生命得以延续,让它们继续残存在历史的大视野中,而不是一场空荡荡的记忆。

http://s9/mw690/001q3Bpvgy6FDeW1zi808&690庄村是个典型的傍水古村落,地处崇山峻岭的山坳之中,水口茂盛林木遮掩着村落,从狭窄的路口进入,立即豁然开朗。孱孱流水呈“S”形绕村而过,泥墙青瓦依山傍水而建,远远望去,呈现出一幅立体的“小桥流水人家”画卷。(吕劲天摄) 

http://s16/mw690/4d8e6029gdb2f9323501f&690

庄后村

http://s5/mw690/001q3Bpvgy6FDeVxTIoa4&690

板桥村三月三廊桥畲族对歌(吕劲天摄)
   

   

 

http://s10/mw690/001q3Bpvgy6I6tGkQk189&690
小竹溪排祭(张有钢)
http://s3/mw690/001q3Bpvgy6I6tHd1YKe2&690
松古平原(吴关军)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