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铁生的文章，总觉得有某种东西就在眼前，可就是捉不住，但它又牵绕着我的心，让我久久囿于其间，难以释怀，像这一句就是。“睁开眼睛，看见风正从树林里吹过”，将主观的与客观的连在一起，而原本它们是没有联系的。但我不相信那是巧合，一定是作者刻意的追求，但他这样的追求的内在的逻辑是什么，我一时难以悟透。

“睁开眼睛”，意味着之前是闭着眼睛的，为什么闭着眼睛呢？

是因为懊悔的痛苦、自责让他似乎无法面对现实？

闭着眼睛也可能是一种回忆，是一种幽深的回忆，唯有关闭了现实的通道，才能回到恒久的过去。可是，人必须从过去、从回忆、从痛苦中走出来。于是，他找到了一个走出来的理由——合欢树长得很高很茂盛了。这棵树代表了母亲的愿望已经实现；不仅树长大了，而且作者也活的很“好”，关键是“活下去”。这“安慰”便是一剂痛苦的良药。

闭着眼睛的时候，就没有风吗？

我想不会，只是闭着眼睛回忆和内疚时，现实的一切似乎就不存在了；或者不是现实不存在了，而是他的心不在现实里了，人的心若不在现实里了，现实于他而言就是不存在了。

“睁开眼睛”的语言张力就这样被无限地放大，这是史铁生运用语言的风格：每一个句子后面，都有无限的省略和内涵；每一个词就是一个巨大的空白，它就像一个小小的圆，圆外的空间无限地延伸。它带给我的想象是那样的深邃，将人的全部吸引了过去。

“睁开眼睛”的同时，“看见风正从树林里吹过”，这肯定不是偶然的巧合。“睁开眼睛”是从过去回到现在，从回忆回到现实；而看见“风正从树林里吹过”是对现实的关注。这个“风”不一定是实写，也许是某种暗示象征。因为如果风是实写，语言便没有意味了；没有意味的语言史铁生是不会写的，史铁生的笔下流出的一定是千遍的凝思，所以我不相信史铁生会这样草率——凭我的直觉。

风能暗示什么？

林子又能暗示是什么？

难道一切的一切是要“随风而去”吗？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