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惠我
文/诗童
二月十五,我们,一帮用文字交杯的人
被春风传唤,毛色就织在一起
春风除垢,我们镀上新绿,用话语
互相撕咬,牙印温热,留下快感
诗句像草籽一样悄悄发芽
内心像田垄一样伸得很远
我们到达一个墓地,祈祷,一串轻烟
在静默里弥散,我们看见自己的归宿
哦,花开花谢,尽是爱的章节
春风大雅,容我们眷恋俗世,往来歌哭
剪一缕春风,即是剪一缕年少时光
那线条多么吻合梦的流向
在春风里行走,都说“春风惠我”
我们掉进春天的瞳孔,何以自拔
春风惠我
文/晓波
老街的红砖旧瓦之外,是一些流动的人
闪光灯,烟蒂,沿着它泥湿的弄堂
走开去,绕过成垛的棉梗,它的简易厕所
池塘,就是一片开阔地
田垅里的麦苗们耐心地绿着,它的中央
是公墓,这里居住着这个小镇的亡者
新来的,或者逝去经年的人
他们曾经都认识,彼此在这个小镇上厮混
天命终合,他们又聚在了一起
而我要拜谒的前辈诗人,诗童的父亲
他去年安居到这里,与他的新朋旧友们
相聚,写诗,喝酒,偶尔
也会谈到一些旧事,他是死去了的生者
他是我,或者说,他是我们中的
每一个人,在蒋场,大片的麦地之中
我们唱春风惠我,她不舍昼夜地,吹拂
春风惠我
文/楚楚
我不说话,我很小心。迈着细碎的步子,猫一样走进春天
走进春天,走进诗童家乡
——蒋场古镇,这个被记忆反复淘洗的名字
牵我襟袖,牵我少年时光
采集春风。和一群诗人,在垄上放飞思绪
春风,惠佑它的子民
润我们,以天街小雨
染我们,以古律清幽
走近翠柏掩映的墓地,凭吊一首鲜活的诗
我们哀默、顿首——鞭炮、纸钱、香烛,给二月的料峭
升温。云层很低,而田野里散开的细浪正绿
有人说,看见一汪海水的心脏
我的脚步极轻。清冽的风冷却了肌肤,一丝凉坠下
哦,缓缓坠下……逝者活在我们中间
一缕离愁,一缕相思
只有一缕春风,惠生者一生一世
春风惠我
文/罗铧
早在十二号,天气晴朗,太阳有了夏天的温度,蓉邀我十五号到诗童家聚会。我欣然答应,不料,十五号早上,天气陡变。温度一度二度三度持续往下降,雨一丝一丝滴在冷的骨髓里,风把田里空中的生物吹得了无踪迹……我想,这样的日子,诗人只能写几句灰蒙蒙的诗句,酒客只能缩在屋角喝几两暖肠,农人只能歪在床角看几集悲欢的故事……
我到蒋场的念头开始动摇了。然而,蓉催行的语声急促如鼓点。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又懒散,又已厌倦文字,受到这样盛情的邀约,自己都觉得惭愧,再推说天气不好时间紧就太不仗义了。
结果我竟是第一个到达诗童家的,他家的房子是农村很普通的两间两层,位于蒋场中学西两百米左右,灰色的外墙,一米多高的地基。房子进深很长,进去还有两个拖房,先是一个平房,后是一个瓦房,加起来怕有三十米。房子外绿色的门联,屋内厅堂的神桌上安放着老人遗像,后来知道是诗童的父亲,去世已一周年。我想起我的大姐,年仅四十五岁就走了,心里不禁凄凄然。
诗童陪我在门口等蓉一群人,聊几句我多年前发表的诗,言谈中那旧日子竟像鱼儿回游上来,想年少轻狂时的志向,不禁有点嘘嘘的。我现在一点创作的念头发表的念头都没有了,今天硬闯进蓉的圈子,总还是有点不适应。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蓉终于来了。同行的有鲁鸣皋、兰月亮、品梅、楚楚、小波、断金指。一行人同时进屋,呈蜂拥之势。我在网上经常看见他们的文字,在此经蓉介绍,方才识得庐山真面目。他们和诗童很熟,进屋就吼着要吃的。屋子的气氛由岑寂变为热闹。我原来以为会有别扭感,没想一见就很舒适。蓝月亮寻高压锅,淘米,煮稀饭,蓉找花生,剥壳,找盘子,品梅和楚楚生火,夹柴。男士(诗童,断金指,鲁鸣皋,小波)到二楼谈诗歌创作。估计半个钟头,小屋里热气冒上了,柴火亮堂了,伙房里闹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
诗童的妻子琴是我以前的老同事,当年她还没有结婚,喜欢写日记,擅长唱歌跳舞,有时候我们也在一起交换心事。如今,她和诗童的孩子已上初中。她现在最喜欢种地,课余,她就在菜园里消磨。今天,我们吃饭的材料:蒜苗,葱,白菜,萝卜,苔菜,南瓜笋,菠菜,这些全是她的产品。《醉翁亭记》中有这样的文字: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我们仿佛回到遥远的北宋,像醉翁一样快乐着。他们夫妻,教书之余,一个种地,一个写诗,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中饭过后,蓉把下午炊火的任务交给了老大哥断金指,于是我们一行去踏青。我这位老同学在学校就特能找乐子,现在看来还是涛声依旧。相机早就备好,凭吊诗童父亲的香纸带着,穿行在面着柴火,牛粪,猪粪,泥巴的官祭的小巷,她开始背诵《兰亭集序》: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看她那投入的样子,莫非也想效仿古人,编一本文集?一问,还真有此雄心壮志呢。
走进田间,我们就开始照相,诗童喊:“一千三百万像素的相机,脸上的雀斑都逃不掉的耶。”大家开始笑,笑声在田野插上了翅膀,飞的远远的,反正今天天气不好,田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要不然,怕有人嫉妒我们这份闲情雅致。女士们摆好一个又一个pose,快门按了多少,已不计其数,到后来,我懒的照了,斜在一旁专门欣赏。这回感觉特美,看着一帮大姐大哥,有的真有一把年纪了,在这冷寂的原野乐融融的,孩子似的,认真地摆姿势,在草尖上寻觅春天,念几句文绉绉的诗句,锤炼着意象美。哈,生活,有时候竟可以这样雅致!
凭吊诗童父亲双修敏老先生时,蓉是跪着的。而我,是不敢跪,也不敢念叨,一跪一念之间,我怕我的泪水又要落下,我会揪心地思念大姐的。我现在要把一切都看淡,方能淡定地生活。俗话说:情是一把刀。刀是会伤人的。墓碑上的碑文是诗童所做,颇有文气,几个朋友对碑文赞赏有余,可惜我没有抄录下来。蓉说,她若比诗童走的早,就请诗童代作碑文。我说:“这刻在石碑上,千秋万代不腐不朽的最后一篇杰作,到时你肯定会抢在生前写就。”我这样说,是因为蓉向来写文章快。
烧纸,祈祷,祝福,仪式完,我们就又向田间走去。气温还在下降,但我却感觉不到冷,因为运动的缘故,足下开始发热,我也放开捂颈的长发。脚下,草尖尖上绿意开始连绵;田野里,早油菜花已星星点点闪烁其中;远处,冬日的枯黄已了无行迹,天际笼着一层淡淡的绿烟。啊,春天真的来了,尽管还有暂时的春寒。蓉想必也被早春的景色所感染,说,这次集会的题目就定为《春风惠我》吧!
春风惠我,惠天地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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