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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5月12日上午11点,已经满头汗水、气喘吁吁的庞顺明肩挑手提三大包矿泉水瓶正忙着回家:“今天来北川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到处都是人,我活了60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到我们北川县城来参观。人多了喝水的人自然就多了,你看这三大袋矿泉水瓶都是我从早晨到现在捡到的。这也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捡到这么多的瓶子!”“谢谢你,太感谢你了,你把瓶子放到地上我自己捡就可以了,你们快点到北川老城区去看看,那里地震的时候死的人比较多,我也是刚刚从那里捡破烂回来的,谢谢你给我矿泉水瓶!”看到迎面而来的中年妇女递过来瓶子,庞顺明连声道谢。
庞顺明接过路人的空瓶并把瓶子摆放好:“本来我是想把这三大袋矿泉水瓶放在路边,等人少的时候再慢慢挑回家的,但我一看今天来北川老县城捡破烂的人也不少,你说要是我转身一走,他们把我的东西随手拿走了该怎么办?”
庞顺明沿着水泥路走到坡上,喘着气望向老县城的方向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从去年地震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了,去年那短短三分钟的地震就把我们北川县城弄得不成样子了,听说这次地震光我们北川县城就死了几万人!今天我看到很多外面的人赶到老县城看热闹,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受,如果不是因为想捡点瓶子讨生活的话,我是不愿意到北川老县城来的。”
“这次地震,在北川面粉厂打工的二女儿的腿被砸残疾了,二女儿在北川中学读初二的儿子也遇难了。我也想在今天给孙娃子上个周年坟,但是我想今天来的人肯定比较多,人多了喝的水丢的瓶子肯定就多了。考虑了一下我就在昨天上午提前给孙娃子上了周年坟,然后利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多捡点瓶子卖点钱过生活,没法!要是在平时,看门的警察是不会让我进来捡废品的,今天是开放日,所以我才有机会来进来多捡点瓶子去卖。地震前我也经常到老县城捡点破烂卖钱,地震后家没有了,我还要继续捡破烂过生活,毕竟活着的人每天早上醒来张开嘴还是要吃饭!”已经累了的庞顺明坐在路边歇息并难过地说着。
收拾好晒干的衣服,庞顺明的爱人刘兴琼开始洗锅刷碗准备做饭,说起爱人庞顺明地震后的变化,刘兴琼一脸的无奈:“现在我和庞顺明两个人一天一般就吃两顿饭。早晨一早吃完饭,庞顺明就拿着他的垃圾袋出门到处捡废品去了。我和庞顺明今年都60多岁的人了,说实话我也不忍心让老头子这么热的天到外面捡废品,但是庞顺明说什么也要去捡。从去年5月12号地震到现在,庞顺明就变得不爱说话,整天除了到外面捡废品和吃饭睡觉外也就没有别的爱好了。其实我也理解老头子,就像我自己了解我自己一样。去年5月12号地震的时候,我和庞顺明正在田地里忙干活,突然感觉到地动山摇!看着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我们当时就傻了,慌乱中只能四处奔跑躲避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几分钟后我们感觉地稍微安稳了一点后,就急忙跑回家,可是在我们面前除了看到一片废墟外,再也看不到我们居住了几十年的房屋了。当时我和庞顺明都忍不住哭了起来,要知道我们年龄也大了,一辈子拼命干活把几个孩子养大成人外,我们所有的家当也就几间破房子了!房子倒了、庄稼地也被埋了,你说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农民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这么大的人到老了还要从头开始,重新来过?地震几天后,因为没有吃的跟喝的,我们就和村里人一起往山外的擂鼓镇转移并安置到现在居住的板房区。去年年底的时候,冬天捡不到饮料瓶子,庞顺明就到处求人给人打小工,好不容易托关系帮包工头挖沟,每天30块钱,可是没干几天老板就不让干了,原因很简单,庞顺明年纪大了干活也不行了。
地震来得太突然了,可以说把我们的生活彻底打乱了!还把我的女儿给砸成残疾了,外甥也遇难了。辛劳了一辈子的庞顺明一开始说什么也不相信真的地震了,他多次和我说不要相信眼睛,我们是在做梦,不是真的!看着身体越发消瘦的庞顺明,我有时候也劝他,让他看开些,毕竟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不是?每次听完我的安慰,庞顺明总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休息或是出门继续捡点废品来维持我们两个人日常最低的生活费用。庞顺明说今年又发生什么金融危机了,废品的价格也降下来了,原来一块多钱一斤的塑料瓶现在就只有六毛钱一斤了,20多个瓶子才能够凑成一斤。一般每天能捡100个瓶子就了不起了。所以这段时间庞顺明又开始生气,更不爱说话了!庞顺明之前还整天说他要到老家盖房子、种地或者到山上挖药材,不想到处捡废品讨饭吃了!想踏踏实实下地干点力气活,可是等庞顺明翻山回老家一看,只能乖乖地跑回来,山上也坍塌得不成样子,村子里连喝的水都没有了!我害怕庞顺明憋坏了,就花了200块钱把我大儿子家的一台小电视机买了回来,大儿子还说这电视机是他原来花费了300块钱买来的,便宜了100块钱卖给我们。电视买回来庞顺明也不愿意看电视,一听到我让他看电视就说‘看电视又不给钱,不管饱!看它有什么用?’不过庞顺明自己也经常和我说,虽然地震把我们搞惨了,还是非常感谢党和政府在地震发生后的三个月里给了我们每人每天十块钱的补助,庞顺明还说如果去年的地震放在过去旧社会里,没有被砸死的人肯定被活活饿死!就连想捡破烂卖钱的机会都没有......”
2009年9月23日上午11点03分,通过电话联系上了庞顺明,电话中庞顺明无奈地说道:“现在只能继续在外面捡拾点塑料瓶,可是天气开始变凉了,喝饮料的人也少了,瓶子也不怎么好捡了,也不知道将来怎么办。听说政府要给我们老俩口的建房补贴费一共是16000元,虽说光指望这点钱回家盖房子的难度很大,但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回家没有道路可走,只能翻山回家;而且还没有水、没有地、没有电、没有钱......”随后,他电话中哽咽的说“国庆节快到了,他很感谢党中央,感谢人民政府。”并让我带他在北京的天安门前鞠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