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散文定稿作品:《母亲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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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岁月
前几天,去了小弟陆廷的画室。
小弟说,老妈好好地吃了最后一顿晚餐。半小时后“立地成佛”走了。永远走了。她选择立起身来“走”路,不连累子女、不再受子女一粥一饭,那怕是一点点辛劳,老人家走得豪壮利落,走得风爽雷动,就是要子女们继续做手上该做的事业。如果我们居然就此垮塌,老娘选这个样子走,不是白白了吗?
新作是一幅尚未杀青的油画。乍一见,有种“冲击”让人猝不及防。
其实也只是日常中最普通的青菜罗卜而已,然而小弟将之布局在一只毛刺刺的竹簧篮里,而且是那样“毫不讲理”地往一只红木茶几上一放!
看那只画上的白罗卜。白罗卜的平常普通,是普天下人都熟悉的那模样。然而当其就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画布上时,那种深刻到骨子里的“平常普通”,还是那样令人惊愕,甚至有种“敬畏”感油然而生。顿悟这敬畏,原本就从寻常平凡中植的根啊。画面中的这支罗卜,已经不仅仅是只罗卜了。其浑身上下散发着的神圣光彩,正述说着至关紧要的话题,感染着在场的每位观众。这非同寻常的罗卜已经越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境,直达艺术之堂奥。
有天丁部长(丁锡满)到访陆廷画室,一进门,见眼前是只茶几和一篮子青菜。他不由自主地将手,往“茶几”一搁时,竟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收神。看画。半天说不出话。所谓“艺术的魅力”,此可一喻吧。后来我见到丁部长时,他对我如是说。末了又竖起大拇指补一句:你的阿弟噢,勿得了......
老妈“走”前二月,外孙女们安排她游山时,入住了灵山精舍一家五星宾馆。她看到农家喂猪的石糟,硕大的水缸等等,居然成了大堂显赫的摆设时,对我感叹道:“世道真的变了啊,怎么以前我家灶堂、场上的寻常之物,现在倒过来,摆上了前厅后堂......”老娘一向性品清高。听她一句“我手臂上骑得马”便见一副刚烈。她只是不辛遭遇那贫困年代及养育我们一大群孩子。为了一家子的生存,她付出付出、透支了自己。
所以看那一幅画。在沉痛悼念娘亲时,弟弟画笔下脑海里,横竖觉得“非此表述”不可。
生活的本质,终究和老卜青菜一样平实。平实到让人心安,这或许涉及到一个词——底线。老娘是“底线控”。她控得很好。上面的青菜罗卜和下面的红木茶几,其实都象征着一条底线,只不过,一个以代表下限,一个代表上限而已。老娘在那特殊的年代,以她自己的方式一线对接两限,这要多大的定力啊。
七个孩子从呱呱坠地,到一个个立业成家,“底线”的天地又是如此狭窄,纵然心高气傲,但生活窘迫;一时无法变现的家居硬件,与粥汤度日的生活现实,抽象成“青菜罗卜搁在红木茶几”上了。这既是当年家中寻常一景,更是想生存下去的不二选择。
家弟的大智慧,在于“无为而为”。他或许没有耗精费力地去构思,只是在悲情痛怀中,画笔下“一不小心”就调兵遣将地来了这么个组合。
我对家弟说,这幅画的题目应该叫——母亲的岁月。画面上的这个主题,几近贯穿了老妈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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